《落颜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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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颜歌-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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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右手三只手指捏着白瓷茶盖,撇了撇左手端的茶碗中漂浮的茶叶沫子,水汽腾升,她轻轻吹了吹,补充道:“你有这个权利的。”
  从朔与司徒沐容回将军府只住了几日,当今相国公之女嫁给了翰院学士之子,骠骑将军之事就立马传遍了整个京城。这在当地百姓颇为平淡的生活中是个大热的新闻。有人放出了消息,说本来想娶司徒瑾之女的是四王子南荣衡。司徒瑾刚回京不到一个月,南荣衡就连聘礼都抬去了相国公府,只是不知为何,有人见着一盏茶后他灰溜溜地又都抬出来了。如今才知道,原来是因为司徒瑾之女早在泓川就已与从朔将军结为夫妇了。
  此事夫妻二人并未声张,就连当今王上,也是在意向将六公主许配给从朔时,才被告知从朔已有妻室了。
  王上彼时并未动怒,反而也为从朔与司徒瑾之女感到由衷高兴。他那时正到景月宫,见到文妃便将此事告诉了她,言语之中也对这桩婚事很看好。
  文妃穿着却只默默听他讲完,半晌都为做声。
  王上还道她是为六公主忧心,便出言安慰。谁知文妃顿时流出泪来。王上忙问她究竟为何时伤心,文妃这才抽泣说出本想让南荣衡娶司徒沐容的,如今却被从家捷足先登。
  文妃流着泪嗔道:“王上自己的亲生骨肉要去下聘,却被赶了出来落了满城笑话,王上现下还有心情替别人家开心。”
  王上也没料到中间细节会是如此,却只叹了叹气安慰:“此事既已如此,也无法挽回了。你也别伤心,朕自然会仔细为老四找个合适人家的姑娘。”
  说完,见文妃背过身去仍旧不理他,便哄着说:“这样,你如果寻到有满意女子,就告诉朕。朕亲自为衡儿做主,可好?”
  文妃听他这样说了,这才勉强含泪点了点头。
  她心情好了些,便叫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太监李起端上来碗自己亲手煮的粥,对王上说:“王上,我知道你最近胃口不好,常常胃感不适,便熬了些粥来让你换换胃口。是你最喜欢吃的寒食粥。”
  那碗中白粥,不稀不稠,腾腾冒着热气,有淡淡杏花香传来。
  王上心中一暖,握住文妃的手细细抚摸,微笑说:“你现在身为王妃,叫下人做这些就好,怎的还亲自去。”
  李起在一旁笑道:“恕小的直言,小的也劝过娘娘注意身子莫要操劳,可娘娘却执意说王上从前就喜欢吃她亲手煮的粥,旁人做的她也不放心味道。文妃娘娘为了王上真的是日夜操心,请王上为咱这些跟在娘娘身边的奴才也劝劝娘娘,注意身子。毕竟……”
  他住了住。
  “毕竟文妃娘娘已有身孕了。”
  王上一愣,似没反应过来,看着文妃有些娇羞的样子,才大喜过望,连忙伸手去摸她的小腹,说:“这……是真的?你为何不告诉朕?”
  文妃低首,头上金玉步摇轻轻晃动,长长的睫毛盖住笑容满溢的双眸,一瞬间如同回到十来岁的青涩模样。她娇嗔道:“王上最近不是因西北战事临近而烦心忙碌么,我便不想扰了王上。都是李起多嘴。”
  王上轻轻抱住她的身子,把头轻轻抵在她的发上,说:“你的事,于朕而言总是最重要的。”
  文妃被他搂在怀里,只是低着头笑着,那笑颜,仿佛一朵金色的木兰花。
 

☆、生辰

 春节过后,青龙落了一场十分罕见的大雪。
  一时间,整个青龙城白余茫茫,雪落纷纷。有些人家一日不去打扫院子,雪就积得连大门都推得不动。地面,屋檐,树梢,乃至湖面均是素裹银妆,苍茫一片。
  冰雪太大,连王上都为体恤群臣,接连取消了好几日的早朝。
  这等情况下,几乎家家户户都只好吃起囤积余粮,不敢出门。
  颜兮也被终日关在了房中,只有实在憋得难受,才被允许开门透透气。但每每结果,均是她自己都受不了那直往面上扑的雪花,不消一会儿的功夫就赶紧关上屋门才能喘过气来。
  颜兮坐在窗案边上,透过朦朦窗纸去看屋外白雪飘飘。那雪确实太大了,竟簌簌得让人都看不清几步外的事物。
  百无聊赖。
  颜兮披着件白狐毛袍子,手中捧着个掐丝珐琅海棠式手炉,边盯着窗外,边问在旁正为她整理冬衣的凌冬儿:“吉承呢?怎的一整天都没见他。”
  凌冬儿停下手中的活,回答:“这么大的雪,谁也不愿意动弹。该是也待在屋里吧。”
  颜兮用手懒懒地撑着腮,有些埋怨:“偏偏无聊之时见不着他。连个陪我讲书下棋的人都没有。”
  朱夏儿在旁半打趣半埋怨道:“这只一年光景,怎的小姐就视我们几个不见,只想让吉承和你玩儿了?若再过几年,岂不是要赶咱几个都出府,只留下他了?”
  说完,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颜兮白了她们一眼,却也并不辩驳,就转过头继续看向窗外去不再理会。冬风阵阵,雪落纷纷,她看得久了,便呆呆地有些怔住了,许久,连天色都渐渐暗下去了,很快地便不可视物,只能见白茫茫的大雪在黑暗中仍旧一刻不停。
  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个裹着绒绒大袍,看着窗外发呆,不时传来丫鬟们在旁小声嬉笑的时光里。
  也不知这样过了多久。
  突然,一阵敲门声惊醒了呆得有些魔怔了的颜兮。
  凌冬儿,朱夏儿与清秋儿互相对视,均会心笑笑,却没人去开门。朱夏儿低头装作仍在刺绣的样子,随口说道:“想是晚饭送来了。小姐,就您最闲得没事做,便去替我们开开门吧。”
  颜兮放下手中的手炉,捂了捂脸颊醒醒神,站起身走去开门。正准备向送饭的家丁开口道谢,却在门开的一刹那见看到了茫茫大雪中立着的少年。
  颜兮愣在原地,在门里边看着他,见他穿着的件灰色大氅在风里翻飞,本就白净细嫩的皮肤此时更白得如同身后的雪,唯有鼻子和耳朵都冻得微微泛红。他见她终于开门,便牵着嘴角朝她笑。
  颜兮也不知是呆得久了有些傻了还是怎的,并未把他拉进屋子,反而是自己向他走了一步跨出门去,在风雪中眯着眼睛问:“吉承,你怎么在这儿?”
  吉承一手将自己的大氅举起替她挡住风,另一只手伸去将她身后房门关了,对她说:“走。”
  颜兮未反应过来,问:“什么?”
  吉承眯着眼眸,风雪在二人之间呼啸而过,他重复道:“跟我走。”
  颜兮就这样跟着吉承往她也认不清的方向走了。吉承走在她身前替她挡住吹来的风,她紧紧埋着头,偶尔抬头间,却发现眼前少年人的背影不知何时已比她高了一些了。
  刚救他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如同昨兮,那时他大概还只到自己眼睛。
  一晃眼,还未反应,一年光景竟已过去。
  不禁有些许感慨。虽也是少年欲赋强说愁,可心里仍旧免不了的微微伤感唏嘘。那大概就是豆蔻少女心中难掩的悲春伤秋。再加上这风雪交加的夜晚,前路漫漫不知通往何处,亦寻不着哪里才是尽头,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之感油然而生。
  还在默默想着,暗自叹气,却忽觉已走到了地方。
  颜兮一抬头,发现自己正站在膳厅外。
  她不解,去瞧吉承。而吉承则在一旁把膳厅门缓缓推开。
  刹那间,颜兮愣在原地。
  只见膳厅中热热闹闹地有许多下人,中间又坐着四个人,竟是从彭礼,芩氏,从朔与司徒沐容。他们坐在那里,朝门外的颜兮笑着。
  而他们面前是满满一桌的珍馐美食,粗略一瞥眼间,便看见凤凰鱼肚,清炒鳝丝,奶汁春饺,珍珠雪耳,竹篮烧麦……全是她素来最爱吃的菜肴。饭菜之香随着屋中暖意在一开门间迎面扑来,顿时解了路途中那彻骨寒冷。
  颜兮怔怔地看吉承,后者却只淡淡微笑着看她。
  芩氏温言唤她进来,见她竟有些呆了,司徒沐容便起身缓步走了过来轻轻拉过她的手,扶她走上座位。
  芩氏在旁为她擦擦发丝上还沾着的雪水,从彭礼命人赶紧盛碗热汤来给她暖身子。
  从朔在旁大笑着嘲笑她发傻的模样,却边说边从身后拿出玲珑白玉为子,香榧木为盘的一套棋来放到她身旁,说虽然她棋艺不精,可总归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其余人也纷纷拿了她平日里总念着想要的,或贵重或新奇的玩意儿来送给她。
  正在这时,门外走来三个身影,便见是凌冬儿,朱夏儿与清秋儿。她们从身后拿出了一幅长十几尺的刺绣来,上面精美细密地绣着寒冬中几株红梅点点而开,迎风而立之景,梅花前又背身而立一名女子,穿着大红色斗篷,秀发随风飘扬。栩栩如生的姿态一瞧便是颜兮。几人笑称怕被她发现,便为此连夜绣了十几天,可莫要嫌她们的礼物不好。
  而最后,是吉承,他关上膳厅的门,将风雪严寒关在屋外。回身,从袖中拿出一张雪白漆釉半边面具,上面十分仔细地一笔一笔描画着细密图腾纹路,竟与那时颜兮送给他的一模一样,无丝毫差异。
  吉承走过来,将面具放在颜兮手中,低头朝颜兮轻轻笑着。看着她时,眼中暖意仿佛早春煦煦阳光。
  他说:“大小姐,生辰快乐。”
 

☆、订婚

 这年二月初三,颜兮的十六岁生辰。
  次日,子明送上了一份更大的礼。
  二月初四这天,连下了五日的大雪竟在夜里停了。只留下白茫茫一片如同沉睡在积雪中的青龙城。
  清晨,芩氏便叫颜兮梳洗打扮好,说要与她同去曾府拜望。本就一直有这打算的,可后来一连串的事全赶在了块儿:从朔归来,准备春节,后来又闹了雪灾,这才一直耽搁到了现在。
  母女二人备轿去了曾府,颜兮跟在前堂同母亲与曾可缪夫妇二人言谈了些许,得知科举临近,曾琼正一刻不停地在家读书。
  言及此处,曾可缪的夫人元氏反而面露担忧,说:“别人父母都是操心儿女不思进取,我们家却是担忧曾琼那孩子读书读得痴了,反倒是累坏了身子。”
  元氏说,曾琼读书,可谓到了茶不思饭不想之境地,平日里除家中外就是去国子监。前些日子大雪,他就生生地在屋里锁了五日,连门窗都未曾打开过,只有佣人端饭进去,他才会放下书卷起起身。
  颜兮在旁听了颇为羞愧,与曾琼相比,她读书简直算是囫囵吞枣了。幸亏吉承还常在她身边变着法儿地将书中内容简化为最通俗易懂又好记的故事讲给她,否则每日里也免不了被父母责问。
  元氏看着颜兮,慈爱笑了笑,说:“兮儿,不若你去与曾琼聊聊,也好叫他分分神。”说罢,与芩氏相视一笑。
  颜兮早知会有此一着,这本也是母亲带自己来曾府的目的。因此也就未多推辞,便与凌冬儿一同跟着佣人去寻曾琼了。
  佣人笑说要找少爷根本不需多绕,因为若他待在家中,就一定是在书房里。
  果不其然,走到书房门前,佣人敲敲门,便听里面传来男子清朗声音:“进来。”
  颜兮稍微紧张,毕竟已近十年未见过表哥了,不觉用手紧了紧披风领口,而后推门而入。
  只见一个比自己大个两三岁的略显清瘦的少年正端坐在窗边案前,桌面上杂乱铺陈了大小书卷,笔墨以及毡垫宣纸,只在书后一个角落中有一杯茶水,茶盖却未打开。那少年也并不看来人,仍低着头细细读着手中的书,手不释卷,且口中无声默读着。眉头微皱,聚精会神的眼眸中似是只能装下经文典籍,再容不得他物。
  颜兮回首与凌冬儿偷笑,而后回过头来轻声道:“表哥。”
  一声唤完,却并未如预期般引起曾琼注意。他似乎正沉浸于思考什么问题,久久盯着书逐字逐句地研究着。
  颜兮只好走上前去,大声叫道:“表哥!”
  这一叫喊,叫醒了如在梦中的曾琼。他在椅上被惊得一哆嗦,如梦初醒,这才抬头看去,见到颜兮,眉头微皱:“姑娘是?”
  颜兮笑笑:“表哥,我是颜兮呀。”
  曾琼目光游离,想了会儿,才忽而展颜:“颜兮?你是兮儿?”说罢,他站起身子。可站起来之后,一时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手足无措地呆立在那儿,口中重复着:“许久未见了,真是许久未见……”
  颜兮见他也不知要请自己坐下,明明比自己还大,形容举止却又如孩童无异,便又兀自偷笑,道:“听表舅妈讲,表哥开春便要应试科举了,表哥可有把握”
  曾琼样子颇为羞愧道:“不知天意何为,只尽力而为矣。”
  颜兮听到他的这句话,笑道:“表哥过谦了。表哥金声玉振,腹载五车,总不会错的。”
  曾琼听后,也喜不自禁,谦虚道谢。
  又聊了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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