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颜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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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颜歌-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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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那次偷溜出去被罚之后,颜兮一连几天都没同吉承讲话。即便是老师来讲经文,吉承要在旁陪读时,颜兮也只把头转到一边念书,不去理他。
  几个丫鬟都前后为吉承说了不少好话,尤其是凌冬儿,那日为了保护颜兮,她扯谎把罪都推给了吉承,心里也十分过意不去。因此一有机会便提起吉承来。
  说大小姐未完成昨日先生留的课业,是吉承熬夜把要抄写的部分都给抄完了,才让大小姐免受先生责罚。又说大小姐随口提的米饼,也是吉承一大早出去买的城南庙那儿刚出炉最早的一批给带了回来,大小姐才能一睡醒就吃到热乎的。
  前后又说了好些事,可颜兮每次本来与她们笑颜相对,一提起吉承便又沉下脸来扭过头去。
  而那边吉承也沉得住气,并不去颜兮面前赔笑道歉,只安静做事,甚至也不主动与她讲话。
  这样过了几天,朱夏儿却忍不住了。一日她陪着颜兮在花园里赏落叶,深秋已至,院中树木除了松柏外都已黄了叶子,尤其几颗参天枫树,满木叶子如花一般,由朱红渐变为浅黄,秋风一吹,满树沙沙响动,大片大片往下落叶。而那地上未扫的,又随风被萧萧卷起。
  秋高气爽,拂面之风本就带着稍许清凉,又有满目纷纷红叶飞舞空中,顿时让人起萧瑟之感。
  朱夏儿在颜兮身后站着,见她正闭目吹风,心情似乎不错,便在后面问道:“小姐,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同吉承讲话?”
  颜兮一听她又提吉承,便睁开眼撑着腮不去回答。
  朱夏儿又问:“小姐到底是怪吉承什么?吉承虽未阻止小姐出府,确实有错,可后来却甘愿为小姐担责。他才入府服侍小姐不久,能如此忠心,已经很难得了,小姐看在这份上,也该气消了吧。”
  颜兮听后,连叹了三口气,每叹一口气就换个姿势,过了很久才说:“我才不是怪他。”
  朱夏儿见颜兮终于肯说话,一喜,连忙问:“那小姐怎的不理他?”
  颜兮惆怅回答:“我是怪我自己,任性连累了他,就觉得没脸见他,更没脸和他讲话。”说罢,想了很久,才又嘟着嘴补充道:“况且你瞧他自己,不也不愿意和我说话么。而且每天像躲着我的样子,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朱夏儿一听,便全明白过来,在旁捧腹大笑。
  颜兮没好气地问:“你笑什么。”
  朱夏儿大笑道:“害我们几个白担心了这么久,原来你与吉承都只是怕对方不想理自己,所以便也不和对方说话。”
  颜兮一撇头:“我才不是!再……再说了,他是男孩子,干嘛要我先去说话。”
  朱夏儿强忍笑意,忙道:“小姐说的是。我这就去训训他。”
  说罢,也不等颜兮阻止,便一溜烟儿地跑走得没影了。
  过了片刻,便有一人走上前来,颜兮去瞧,却见来人并不是刚刚跑走的朱夏儿,而是吉承。
  颜兮马上回过头去,轻轻摇着手中的团扇,装作没看到的样子,只去欣赏眼前簌簌黄叶随风飘扬。
  吉承站在她身后,轻声道:“大小姐,您找我。”
  颜兮手里团扇摇得快了些,仍扭着头不看他,说道:“我才没找你。”
  吉承闻言,从袖子里拿出样东西放在石桌上说:“那,我就先告退了。”
  颜兮咬着嘴唇,朝着身后摆摆手,过了会儿听到身后没有动静,便用眼角撇了撇石桌上的东西。
  见是一个半边的釉白傀儡面具,上面纹着些淡红色与鹅黄色的图腾纹路,画工十分精巧细致。正是在集市时吉承买给自己的。
  颜兮心下一动,拿起面具就想回过头去找吉承,却猛然见到吉承正安静站在自己身后,根本没有离开。
  颜兮被他吓了一跳,忙咳嗽两声掩饰自己的慌张,一只手还拿着面具,问道:“这面具……”
  吉承回答:“那晚大小姐落在了大堂,我后来捡到,就一直收着,现在还给大小姐。”
  颜兮本来不见了那面具,找了很久,此时见到,十分惊喜地接过。拿在手中,却思索半天,又放回吉承手里。
  她说:“你来府上,我从没给过你什么。卖这面具那人说这些都是手工雕刻绘制,每张面具只此一个。我便将它送给你,也当是……当时迟到的见面礼。”
  吉承犹豫:“可是大小姐明明很喜欢……”
  颜兮眼中虽还看着那面具,却摇摇头:“我没什么珍贵的东西,都是些女孩子的玩意儿。送你也不合适。你……你就拿去吧。”
  吉承看着手中面具,略一思索,说:“不如这样,我暂且收下,等我做个一模一样的,再把新的送给大小姐。”
  颜兮听后立即开心答应,过了一会儿才忽然反应过来,瞪大眼睛看着他:“你会雕刻?”
  “不会。但可以学。”
  “哦……”颜兮一时无言。过了会儿,才说:“其实这几天,我不是在怪你,我只是——”
  听她言此,吉承忽而打断了她,认真问道:“大小姐,今日老师叫你读的经文还未读吧?”
  颜兮听他提这个,顿时忘了刚刚自己想说的,赶紧辩解道:“我早上读了点儿,现在是在休养生息。老师也说了做事要劳逸结合。只可惜朱夏儿在一边也不和我玩儿,我这‘逸’还没够,自然不能去‘劳’的。”
  吉承点点头:“那,大小姐想怎么‘逸’?”
  颜兮笑道:“我想下棋,你又不会,我还要教你,就更‘劳’了。”
  吉承歪着头笑了笑,他平日里不怎么爱笑,此时笑起来颜兮才发现他有双酒窝在嘴角旁。他本来就生得是同龄男孩儿没有的秀气干净,此刻加上这对酒窝,这才有了他这年纪该有的青涩灵动。
  吉承说:“那我就陪大小姐下棋。”
  起初颜兮还想笑他又不会怎么陪。吉承却什么也没说,搬来棋盘坐在了她对面。颜兮略显狐疑地看了看他,便下了一子。吉承便很快下了第二子,且所下之位正是通常开局。
  颜兮惊讶,又继续与他下了下去,却越下越不可思议,吉承的棋艺虽也未精通,却已完全入门,甚至比凌冬儿还要精妙些,完全可以与自己下上几十个回合。
  颜兮放下棋子,瞪大眼睛问道:“你原来会下棋?”
  吉承的笑意内敛且沉稳,答道:“原本不会,后来学了。”
  “为什么?”
  “闲来无事,就顺便学了。”
  “什么时候的事?”
  “这几日。”
  “你……这几天总不见你踪影,原来是在学下棋?可是你又要给我买米饼,又要给我抄经文,又哪里有那么多时间?”
  本还对答如流的吉承这才一愣,稍有慌张:“…大小姐怎么知道这些?”
  颜兮在棋桌对面看着他,忽然莞尔笑了,是一连好几天都许久不见的惬意笑容,如一朵春日里的娇嫩花朵,将这落叶满地的瑟瑟深秋都映得暖至人心。
 

☆、落梅

 过了段日子,天气逐渐冷了起来。从府里的花草叶子都落光了,反而是几树寒梅发出了嫩红色骨朵。颜兮最喜梅花,因此便每日都来瞧一会儿,盼着几株梅花能早日开放。
  一日,颜兮读书读倦了,便随手披着件大红色狐毛斗篷去院里与吉承看梅花,清秋儿过了会儿走上前来对颜兮说:“小姐,老爷说有客人来了,让小姐去大堂。”
  颜兮好奇问道:“怎的让我去,难道是哥哥回来了?”
  清秋儿小声回道:“是……是三王子殿下。”
  
  “三王子?!”颜兮惊讶地与吉承对视一眼,而后者看向她的眼中却并无甚讶异神色。
  颜兮猜不出三王子怎么竟会登门拜访,但叫她去见客这事肯定又是她爹的主意。颜兮与三王子统共见过两次,却都十分不愉快,她长这么大也没丢人过几次,却也都被三王子瞧见了。因此打心里十分不想见他,即便他上次替自己说了话。
  颜兮心下忐忑,也不知道为何。于是来回磨蹭了会儿,才极不情愿地去了。
  可这第三次见子明,他却是带给颜兮了一个天大的喜讯。
  三王子传讯来说,颜兮的二哥从朔的军队,由东北凯旋,他如今已在归来路上,不出三日就会抵京。更令从彭礼一家高兴的是,从朔人还未到,王上已经封他为左翼前锋营骠骑将军了。
  芩氏生有两子,老大在很早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二哥从朔可说是从家独子,他比颜兮大六岁,自小与颜兮便十分亲近。很小的时候,从彭礼便为他请了武师习武,五年前年仅十五的从朔便赢得武试,成了最年轻的武状元,一时间凤凰全国对这少年家喻户晓,妇孺皆知,成了凤凰最热的新闻。三年前他奉王命领军前往东北抵抗蛮夷之国翻羽。一去三年,颜兮与父母每日都为从朔祈福望他平安归来,如今竟得如此喜闻,一家人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子明笑着,看起来如同真心为从家高兴:“从朔将军年轻有为,今日父王向我提及他时,满面笑容,看来对将军十分青睐。子明恭喜从大人。”
  从彭礼已是笑得合不拢嘴了,眼边皱纹都又加深了些许,他拱手道:“承蒙三王子殿下吉言。还让王子殿下特意为小儿的事跑一趟,实在劳烦了。”
  子明礼貌回道:“不妨事,前些日子本也想来贵府拜访,怎奈西北战事临近,一直没得空闲。如今便也正好借这机会来打扰了。”
  从彭礼听他这么说,似乎懂了中间意思,不禁心花怒放,喜上加喜。招呼一直乐呵呵站在一旁的颜兮过来,说道:“颜兮,我还有些事要处理,你去带三王子殿下在府上四处逛逛,不要失了礼节。”
  颜兮本来还沉浸在哥哥即将归来的喜乐中,听从彭礼说竟要她单独同子明相处,一下子惊盖住了喜,忙想拒绝。却忽然感受到子明一旁向自己投来的温温目光。
  心脏突突地跳着,颜兮不敢回望,只是硬生生收回了拒绝的话
  这日倒也奇了,原本颜兮一炷香前来看梅花,花骨朵还只是将开未开的样子。待一炷香后与子明又来看,竟见满树梅花尽数开了,远远便看到枯木黄草之间几棵红梅树上殷红烂漫一片,走近了恰有凉风拂过,花枝乱颤中有暗暗幽香扑鼻。似是也听闻了从家之喜,通灵般地知晓人情。
  颜兮走在子明身边原本尴尬无语,见到梅花开了却马上露出欢颜,快跑几步到了梅树前边,不可思议地笑叹道:“刚刚来看还是花骨朵呢,怎么一下子就都开了呀。”
  子明也走过来,看颜兮用手轻轻扶起一支梅花,脸凑近了去闻。彼时她正着朱红袍子,纤纤玉手柔若无骨,指甲微微透着粉红,抬起手时长袖滑落些许,露出柔嫩的手臂肌肤来,脖颈间洁白如雪,耳边一缕乌黑发丝轻盈垂落。站在满树红梅后恍惚间让人以为是梅花仙子翩然而至。
  子明微微一笑,垂眸也随手扶了段树枝,问道:“从小姐喜欢梅花么?”
  颜兮立马点点头。谈起梅花,她便丝毫没有了抵触之感,见子明也是一副好奇模样,便开始侃侃而谈,从梅花不同品种开始说起,一直讲到什么颜色的梅花摘了做发簪该配什么衣裳。
  子明在旁微笑听她有模有样的讲说,偶尔附和或提出疑问,引得颜兮更是越讲越多。
  待她发现自己话实在太多的时候,都已经过去许久的时间了。
  “啊,对不起,三王子,我说得太多了。”颜兮难为情地低下头去,一紧张,放在旁边一朵梅花上的手用了些力,生生掐下了一朵,打着旋落到地上。
  子明低头捡起,轻轻放在了颜兮手里,却十分注意礼节,并未触碰到她。
  末了抬眸,淡淡一笑:“无妨,我挺喜欢听。”
  子明这一抬眸,目光如温温泉水霎时间浸没了颜兮。
  面前之人穿着印银线龙纹图样的淡黄色大氅,领口有柔顺白色雪貂毛皮,长身玉立,儒雅且华贵。尤是那不经意间拾起梅花抬目淡笑的样子,好似一股清风,忽而弥漫了这瑟瑟初冬。
  颜兮毕竟是闺阁未出的小女儿,大概是第一次见到男子之美可以如此。心脏骤然停了一拍,而后便是扑通扑通止不住地狂跳。脸颊立刻红到了耳根。
  “我……我……我去那个……”颜兮感到自己脸蛋滚烫,急忙转过半边身子,胡言乱语地想逃。
  就在这时,忽遥遥地见到长廊尽头站着个清瘦少年。
  是吉承。
  颜兮如抓住了救命稻草,忙说:“是吉承,上次之事还未谢你,我拉他来跟你道谢。”
  说罢,在子明点头的同时迈出步子便走。
  一路上心还没缓过来,不过风一吹倒是立刻清醒精神了不少。待走到吉承面前,才见他垂目立着。
  “吉承,你在这儿干嘛呢?”颜兮疑惑便问。
  吉承原本面无表情,却在抬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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