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生缘之侠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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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生缘之侠隐-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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嚷大叫一通,出尽污言秽语,那座大山兀自沉稳庄穆,巍然不动。元军骂得没兴,也有些倦了,再没初出时那股锐气,只懒洋洋有一声没一声地向着空山嘶唤。
  到得天光大亮,约莫辰刻过后,在透骨冰寒的山风下,人人都不禁瑟缩起来。刘奎璧气不过,正要下令攻山,猛地一阵角声响处,山头上、峰峦间涌现出许多旗帜,五色号带飘扬。再接着一声炮响,涌出一队喽兵,人人头裹蓝色包巾,身穿蓝色战袄,脚蹬爬山虎薄底快靴,一色鬼头刀,蜂拥而下。顷刻间冲出山口,迅速排成一个方阵,约有五、六百人,个个精壮迅捷,动作整齐,显是受过严格训练,浑不似刘奎璧想象中的乌合之众。旗门开处,闪出两人两骑,一个手执长铁矛,一个高擎烂银鎚,纵声高叫:“何处狂徒,敢来犯我山寨?”
  刘奎璧不见皇甫长华出来,更是一肚子没好气,回头道:“哪位将军,去取此二贼首级?”先锋连登应声而出,举五股托天叉,骤马上前。伍文安挺矛相迎,分心便刺。两员将搭上手,杀了个难解难分。刘奎璧见连登叉法渐乱,不是敌将对手,心中焦躁。若不能取胜,不但失了锐气,怎还逼得皇甫长华出战。取下弓,搭上箭,躲在旗门影里,待两马盘旋之时,觑准伍文安后心一箭射去。伍文安猝不及防,翻身落马!韦勇彪大怒,纵马飞出,直取连登,大骂:“无耻奸贼,暗箭伤人,算什么英雄好汉!”方阵中喽兵奔出,抢回伍文安。见那支箭直贯后心,眼见得救不活了!韦勇彪挟愤而出,一照面双鎚飞舞,乒乒乓乓接连七、八鎚,打得连登伏鞍而逃。韦勇彪穷追不舍,一心打死他替伍文安报仇。刘奎璧一磕马镫,纵马飞出,放过连登,举刀迎战。一场好斗!一个是金背刀直劈横抹,一个是双银鎚砸顶撞腰。斗不上三十合,韦勇彪气力不加,已是抵敌不住,只听得山上一阵胡哨,收兵锣响。韦勇彪卖个破绽,回马便走。刘奎璧哪里肯放,衔尾急追,刀杆一招,身后骑兵一涌跟进。方阵中一阵梆子响,硬弩飞蝗般射了过来。刘奎璧忙挥刀拨打箭矢,步兵赶上,竖起盾牌,就这么缓得一缓,那方阵数百名喽兵已化作若干小队,拥着韦勇彪向山口退去。
  山上接应喽兵强弓硬弩,组成一道箭网,阻住官军追击。刘奎璧不舍,率队硬冲,将近山口,一阵滚木擂石打下,砸得元军人仰马翻,慌忙后退时,地下已多了百十具尸体。却听山上喽兵大叫:“刘元帅免送,请自歇息!”一阵哈哈哄笑之声传来,山头上已不见半个人影,只留下冷冰冰空荡荡一片险山峻岭。这一仗山寨只死了个伍文安,元军中被箭射石伤的两百多人,留下百多具尸体。刘奎璧气得七窍生烟,要打吧,没有了对手,要攻吧,挡不住滚木擂石,白送士卒性命。没奈何,只得下令收兵,回营去生了半天闷气。终是心有不甘,叫人再写战书,向皇甫长华挑战,在战书中大肆侮辱谩骂,激她出战,写好仍令人用支没镞箭射上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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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次日清晨,元军出兵亮队,刘奎璧这次学得乖了,待到平明才到山前列队。刚把阵势排开,已听得山上角声大振,震天价三省炮响,山头上旗帜飘扬,鼓声震地,一队队喽兵涌了出来,比昨日声势何止大了十倍!刘奎璧暗暗欢喜:“看今天这阵仗,必是皇甫长华出战。看她这副排场,竟比我三军统帅还要威风!难怪官军多次失利。我若胜她不得,不妨用招安当官作诱饵,大大许个空头愿,骗得她投降,再慢慢收拾她不迟。”一边打着鬼主意,一边抬头细看,只见满山上人头簇簇,估不准有多少兵马。倏地人丛中飞起两面杏黄大旗,迎风招展,一面旗上四个黑绒大字:替天行道;另一面却是个斗大的“韦”字。
  霎眼间人马已转出山口,立即排开阵势。旗门开处,二十四员战将戎装贯带,雁翅般排列,捧出杏黄旗下一骑墨点梅花胭脂马来。马上端坐着一员大将,头戴凤翅紫金冠,高挑雉尾;身着赤金锁子连环甲,密扣鱼鳞;闪披件团龙闹海紫罗袍;紧系条八宝红裎碧玉带;腰悬镶金嵌宝龙泉剑,手提镔铁精炼梨花枪。看年纪不过二十上下,正值青春年少,生得来面如傅粉,眉若刀裁,一对清亮有神丹凤眼威棱四射,一张不大不小菱角口齿白唇红。马本神骏,人更威风,未知武艺如何,先见丰仪出众!
  刘奎璧看得呆住了,心中好生诧异:“难道此人便是贼首韦勇达!山野之中怎会有如此风流俊俏人物?”他日常自诩生得不俗,英俊倜傥,今天相形之下,竟生出自惭形秽的感觉,好不妒忌,暗忖:“怪不得皇甫长华堂堂督抚千金,甘心落草当强盗,必是看上了此人。他二人想已早就有了一手!”一股无名妒火燄燄腾起,金背刀一摆,大喝道:“兀那草贼,可便是韦勇达么?尔竟敢猖狂无忌,抗拒天兵!钦犯皇甫长华何在,怎地不敢出战,却叫你这厮来替她送死!”瞪圆一双绿豆眼盯住韦勇达。
  韦勇达仰天大笑:“哈哈,你想必就是那臭名昭著的刘国舅刘奎璧啦?”把脸一寒:“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仗着你姐姐那点裙带关系,巴结个窝囊官儿做做。知事的就该安分守己,缩在窝中过你的埋汰日子去。竟敢覥颜统兵犯我大寨,可算得狂妄无耻,不自量力。这也罢了,却又恬不知羞,居然向皇甫千金挑战,这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屁!好不怕丑!皇甫将军是何等高贵身份,岂肯屈尊和你这无耻之尤的鼠辈交手?”
  刘奎璧被骂得怒发如雷,大骂:“草贼焉敢放肆,辱骂本帅!必将你横劈马下,碎尸万段,方泄我恨!”拍马舞刀,径取韦勇达。韦勇达挺梨花枪急架相还。这两人一交上手才真个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材,一来一往,双马盘旋。一个是黄金甲,梨花枪,捷如鹰隼;一个是绿罗袍,九环刀,狠似豹狼!斗了一百余合,不分胜败。两军催军战鼓擂得山摇地动,激斗中,刘奎璧拖刀佯败,偷出左手,解下腰间暗缠软鞭,只待韦勇达追来,便以刀中夹鞭的暗著伤他。哪知韦勇达并不上当,乘机回马,把枪一招,山上胡哨声起,众喽兵整整齐齐后队变前队,向山中退去。韦勇达随后跃向山口。元军鼓噪起来,刘奎璧勒马回望,吃了一惊,兜转马头便追。韦勇达已是进了山口,回转头潇洒地扬扬手,道声:“聒噪!”上山去了。
  刘奎璧挥军攻山,山上又是一阵滚木擂石砸下。刘奎璧无可奈何,只得收兵,气愤愤回营纳闷。想到长华不出,山贼倚山凭险,实难取胜,心下越发恚怒难消。第三次写了战书射上去,比前次骂得更加恶毒。
  次日平明,刘奎璧提军去至山前布阵,只见山上山下一片静悄悄,没有半点声息,山口也无人影,只半山腰竖起那面杏黄大旗,迎着晓风猎猎舒卷,展现出“替天行道”四个大字。刘奎璧怒极,下令攻山,誓要拿下山口。前军刚近路口,又有木石擂下,那些兵卒被打怕了,学得乖滑,口中拼命呐喊,脚下却一步一探,预备着后逃退却。一听山上梆子响,回头便跑。就便如此,也还是被打死打伤了一批。退到安全地带来的,一个个咋舌咬指,大露怯色。刘奎璧咬牙切齿,恨不得两拳捣碎这座鬼山!终究无计可施,只得又选出百十名大嗓门兵士,对着大山齐声叫骂,果然声震山谷,秽语惊人。只可惜山上人影儿也无,只有沉默的群峰冷然矗立,丝毫不为所动。可怜那些兵士,骂得力竭声嘶,也不曾骂出一兵一卒。天已黄昏,只得收兵回营。刘奎璧气得砸案摔杯,发作一顿,恨恨睡了。次日又去,换了一批生力军骂战。山上由他叫唤,只是不理。隔三岔五也有一支喽兵杀出,趁元军骂得没劲松松垮垮之时,赶出来砍几个兵卒、抢些刀枪旗帜。待刘奎璧率军追击,那些人早又退进山口去了。刘奎璧看出苗头,布置骂战兵士故意作出疲沓松懈模样诱敌,甚至睡在地上叫骂,暗地埋伏重兵,只等吹台山人马出来,便即围杀,山上却不上当。
  如此两军对耗,不觉过去一月有余。元军困守山前,毫无进展。眼看已是三月天气,刘奎璧召集手下将官计议道:“山贼藏匿不出,意在困老我军。他们占了地利,粮草储备丰足,不缺吃,不缺烧,有的是石头杂树,真个一夫当关,万人难攻。咱们就守上一年也难攻破贼巢,还须另作计较,才有胜算。”一将献计道:“此处绵亘千里,尽是高山,必有猎人、樵夫走出的小路。不如派出轻骑,探寻捷径,绕到他后寨放一把火,烧了他粮仓辎重,乱他军心,然后前后夹攻,当能破了寨子,擒获贼首。”众将都赞这条计好,刘奎璧想了想,也说可行。当下把人马分作两支,一支专管骂战,由两个千人队组成,每日轮流到山前叫骂、埋伏,牵制敌军。把主力五千留在寨中养精蓄锐,听候调用。他自己在余下三个千人队中挑选出四百轻骑,分为两队,一队由骁将董锐率领向西探路,自己亲率一队由东绕山探寻。探了两天,毫无头绪,到处荒山野岭,不见人踪。
  刘奎璧有些泄气:“难道猎户、樵夫统通被山贼赶跑了不成!”第三天走出更远,忽然随风传来一阵阵悦耳的丝竹之声。刘奎璧大奇:“这荒山野地,又是战场,怎会有人摆弄箫鼓管弦?”顺着乐音来处寻去,走不上二、三里,前方山壁上突出了一块岩石,平平的,倒像是人工建造的一座飞台。就在那平台上张起一顶青罗伞,伞下花团锦簇般聚着一队女子,中间一个长挑身材,双飘雉尾,披一袭大红长披风的最为抢眼。这里距山寨不近也不算远,山寨中除皇甫长华外,别无女将,想到这里,刘奎璧不由得心中痒痒:“不怕你皇甫长华避不出战,怎奈我有此运气,狭路相逢!”便待向那山坡驰去,却又犹疑,唯恐孤军深入,寡不敌众。正自踌躇,那山坡上悠悠扬扬竟唱了起来,撩拨得刘奎璧色胆包天,把刀向后一招,便要不顾一切奔去。连登赶上几步,一把抓住他马缰道:“元帅且住,这莫非是诱军之计!”刘奎璧转动着绿豆眼紧盯住山坡道:“他怎知我们今天会来到此处,就预先埋伏在这里等我?”一言未毕,从那伞后又转出一员紫袍小将,依稀好似韦勇达模样!刘奎璧暗道:“怪不得任咱们喊破嗓子也不见个鬼影儿,原来他两个远远躲在这里风流快活!”打量山坡上只有三、二十人,且多是女子,决不是骁骑对手。因向连登道:“他若坚守不出,我军难以持久,必会劳而无功。今日天幸这两个贼首在这里作乐,些少几十个女兵,岂能是我骁骑对手。不如出其不意,冲上山头活捉了两个贼头,吹台山不攻自破。”连登迟疑道:“若是韦勇达在此,岂有不带护卫亲兵的。元帅还须审慎,不可轻入险地。”刘奎璧举鞭遥指:“你看那小山坡左右都是光秃秃石岩,山坡上下树木稀疏,一眼就能望透,哪能藏得住兵马。从山形距离估计,这里极有可能是他后寨。你持我兵符速往营中把主力调来接应,我这里率骁骑悄悄摸上去,只须出其不意,在两人中抓住一人作为人质,他纵有千军万马也不敢妄动。只等你接应兵到,便可直捣贼巢。你知会骂战和留守的两支人马,只看山后火光冒起,立即冲山,可望一战告捷。”
  连登喜道:“元帅考虑周详,这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接过兵符忙忙去了。
  刘奎璧吩咐众骁骑摘下马铃,靠近山崖,避开山坡上人视线,小心前进。转过山嘴,眼前一条大山沟,那块突出平台正在进沟不远的山壁上。远远望去,那些人在伞下或坐或站,弹唱得好不惬意,似乎一点儿也没警觉有人马向他们逼近。山壁上杂树丛生,都是矮小的灌木,野草刚抽出嫩芽,到处是团团新绿,只有山沟中心那条管道,人畜践踏寸草不生,□出褐色土壤,宛如一条长带伸向远方。刘奎璧猛地记起,这山沟叫太平沟,正是通往太平镇大道。细审周围,并无人马隐伏迹象。
  刘奎璧纵马进沟,吩咐一百骑把守沟口,等候接应大军:“若敌人有后援人马赶来围攻本帅,你们便与接应大军会合,反把他们围困,咱们里应外合,务要活擒贼首,痛歼草寇。”安排定当,率领一百骑进了太平沟,再不遮掩行踪,放马疾驰,直向突岩所在奔去。到得岩下,见一条羊肠小道通向岩顶,刘奎璧带马上了小路。此时积雪刚开始融化,十分难走,马蹄不住打滑。刘奎璧正莫做理会处,忽听有人高叫:“啊呀,那不是刘将军么?”刘奎璧抬头望去,只见那紫袍小将扶着坡沿一棵小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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