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生缘之侠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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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生缘之侠隐- 第1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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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丽君苦笑道:“所谓君恩深重,目前又正是用人之际,我是身不由己啊!爹爹放心,从五台山回来,我就会伺机求退。只要你们能先离京城,我就再无后顾之忧了。昆明那边,我已安排下荣兰一家照应咱们孟族。铮儿机智诚信,必然前程远大,他一家三口都忠实可信,有他们关照我更可放心。”
  孟士元连连点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古往今来名将名相有几人是得保清名,富贵寿考的。”
  嘉龄泄气道:“照这么说,咱们又何必读书,赴考求官。倒是守着祖业,做个农夫,略识几个字,辨得农时,通得写算便罢。与人无忤,与世无争,闲来时浊酒一樽,东山高卧,岂不逍遥自在,何苦提心吊胆做官出仕。”
  孟士元道:“又说呆话!咱们家可是士族。士农工商,士乃百业之首。读书人称为国士,讲求的是济世安民之道,士的责任就是辅佐人君,整肃朝纲。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便是士的最高境界。须然能力有强弱,官职有高低,总要尽心尽力,尽到本分,才无愧于这个士字。”
  嘉龄一脸迷惘:“这还通讲么?既然做官是国士本分,为什么又要时刻准备足底抹油开溜呢?自相矛盾!”
  保和失笑:“哥哥,你在装憨逗笑吧?开溜是为保命呀。你说,官和命比,哪个更重要?”
  嘉龄道:“当然是命更重要。命都没了,官还能有?”
  保和道:“为什么说死有重于泰山,轻于鸿毛?”
  嘉龄道:“我又不是小孩儿,你怎么问出这么幼稚问题?”
  保和笑道:“这可是你自己承认的。我们当官为的是使朝政清平,百姓安居乐业。但发现形势不妙,危及性命之时,能伸出脖子任人宰割吗?死于谗口中伤,疑猜妒嫉,值不值呢?”
  嘉龄点头:“明白啦。其实我和爹爹原是退了的,只为和刘家那场官司,扭结面圣,才被皇帝留下,又当了这几年官。不过仍是太太平平。依我看来,爹爹还是太过窝囊小心,当官也不是那么可怕,时刻都有性命之忧哪。”
  孟士元摇头含笑:“蠢材,蠢材!咱们得保平安,全是亏了你老爹这套不惹事,不揽事,不管闲事,小心办事的保命全身之道换来的,乃是处世为人至理。你别不知好歹,把它看作窝囊无用。汉官原该加倍小心才是。”
  嘉龄道:“不对吧,妹妹不也一样是汉官,人家就敢作敢为,威风八面。荫袭打了,王妃关了,国丈世爵办了,那些蒙古王公亲贵在他面前,谁敢呲牙不敬?金殿辩论来势汹汹,倒辩出个第一能臣,还晋封了公主,老百姓更把他比作包青天,歌功颂德。当官当到他这样,才不枉了人生一世,何必忍来让去总当受气包儿呢?”
  保和道:“哥哥,你怎能拿我比爹爹!老人家是谨慎持重,我却是被奸贼逼得走投无路,拼死一搏,目的在于查案昭雪,不放弃那一线生机,过河卒子,没有退路呀。”
  嘉龄道:“这些倒还罢了。我只气不过你这些年驶尽顺风船,把妹夫和我们欺负得苦,到头来还得尽好名声,没半分错处,还成了百姓眼里的包青天。你自个儿评评,你和那黑老包有半丝儿相像么?”
  保和摇晃着头儿嬉笑道:“你不服气又怎么样?我和包大人不但像,还像极了哩!”
  嘉龄拍手笑道:“刘奎璧才真个背晦,霉透了顶,千方百计谋算个黑面阎王作老婆!”三人大笑。
  保和笑岔了气,扶着椅靠叫哎哟:“别存心呕人瞎说白道的啦。我说的相像是指品德修养,办事风格。我们不都是守正不移,不惧权贵,秉公执法,铁面无私,全心全意替老百姓办事么?把我比他有什么奇怪。”
  嘉龄道:“行事作风也不相同呀。谁人不知包拯为人严正,不苟言笑,不结交权贵,不轻易和人谈笑往来。哪像你这么左右逢源,谈笑风生,走到哪里都是核心人物,身边围随一大群崇拜者。”
  保和笑道:“你又不认识包拯,仅凭史书记载,民间传说,就认定他是个干巴古板倔老头儿,只怕不妥。只看他剖断疑难案件那份机敏明察,铡美案中多次调停,委曲求全的做法,不难推知此人不但学识渊博,也通情达理,洞悉世故人情。再说他御铡下铡了多少贪官污吏、国戚皇亲,这些大案能是他单枪匹马一个人办下来的?没有上司支持,同僚襄助,下属效力,开封府这台机制能运转自如?要说他性情严正,不喜多话,我相信;若说他终日板着张黑脸,目空一切,不食人间烟火,那就不合情理了。此人该是尊重他人,关怀百姓,急人之所急,替人排忧解难的大好人,才能赢得众人信任称赞。敬人者人恒敬之呀。”
  嘉龄高举双手大叫投降:“从小赌口齿我就是你手下败将,如今更加不是对手啦。不过无论怎么说,包孝肃最终还是全身而退。可见当官还是敢做敢为的好。己身正,谁能奈何得他。”
  保和笑道:“哥哥还是少年心性,勘不破名利虚无。那些被诛杀灭族的大人物,有的是孽由自招,但也有不少冤假错案,死于威权过甚,谗口中伤,总是功成之后,恋栈不退招来的。秦汉以来,哪一个开国英主没有屈杀过功臣?包孝肃该是警觉到苗头不对,立刻急流勇退,这正是他聪明之处。”
  嘉龄神色怃然,若有所失,旋又笑道:“说来说去,还是‘当官难,难当官’!让我来概括一下读书人的宿命,该是‘书不可不读,官不可不当,人不可不和,命不可不保’。对不对呀?”
  说得默坐一旁听他兄妹议论的孟士元也忍不住笑了。
  三人笑了一会,保和问道:“哥哥服了没有?眼前我们急流勇退,正是向包拯学来的呢。本来当官的目的是治国平天下,学以致用。你若真个认真负责,日理万机,这实在是个苦差事。若动机不纯,把当官看作个人名利阶梯,甚而只一心捞好处,把责任上推下卸,堕落为国之蟊贼,这种人实在是士人之耻。纵官高爵显,在百姓眼里也一文不值哩。”
  孟士元一声叹息:“酒、色、财、气,贪、嗔、痴、爱四重关,都能勘破,可以成佛成仙了。可惜芸芸众生,偏是陷溺其中,不能自拔,该勘破的偏就不肯勘破……”
  才说到这里,韩素音掀帘进来,接口道:“什么破不破的?大正月里也不多说些吉利话儿,砍破了有什么好处?”
  父子三人相视一笑,忙转变话题,不说这些官场中事了。
  次日孟丽君告别回转王府,又和映雪去梁府拜年辞行,接下来就是收拾行装准备长行。
  正是:功成五湖思退隐,白云深处是吾家。

  第四十一回 五台礼佛 危峰惊巨变 仙踪乍现 浓雾隐双姝

  却说元宵一过,出关会猎的大军和五台还愿的众人,便要起程出京。钦天监择定正月十七黄道吉日宜于远行,当天寅刻时分,点齐两千护驾御林军,簇拥着皇上和太后的车骑銮仪,于辰刻起行径出地安门,与两万赤云都会合。皇甫长华亲率甘玛八达、明理帖木儿等留守大臣与文武百官送至地安门外十里长亭。长华拉住忠孝王,再三叮嘱,要他小心护驾,不可离开皇上左右,又吩咐温玉婵、苏映雪两人好好照应太后和保和公主,叫索兰妮、乌云其其格贴身保护太后,青萍、紫剑护卫公主。耳听号角声起,大军便待出发,她犹自紧紧握住保和公主的手,不舍得放开。此时令旗挥动,大军起行,旌旗蔽空,马蹄声碎,往西开拔。成宗命百官止步,嘱咐皇后一切小心在意,便起驾长行去了。
  长华痴立长亭,目送征骑,直到望不见了,才率众回城,心中却是怅然若有所失。
  大军离京后,取道门头沟,过满城、阜平,出龙泉关,直向台山进发。此时冰雪未融,大队人马履冰踏雪,走得颇是辛苦。太后不论乘车坐轿,总要保和公主紧随身畔。走了十多天,气候暖和些了,每遇晴好日子,保和公主便命人卷起车帘,自己暖帽遮头,狐裘加体坐到窗边,指点着沿途山川,向太后讲述当地的轶事传说,历朝史话。什么孟姜女哭长城,李靖遇龙母,唐太宗起兵太原收大将秦叔宝,杨家将镇守三关等。这许多流传民间,脍炙人口的传奇故典,经保和公主娓娓讲述出来,格外传神动听,不但太后听得出神,随驾众人也听得津津有味,大大解除了旅途的单调乏味。两个小郡主索兰妮和乌云其其格更是听得如痴如醉,守着保和寸步不离,巴不得公主姑姑就这么不住口的讲下去。苏映雪唯恐公主体力不支,每到一定时间便来拦住话头,不是送药,便是送茶水,要她歇歇。到后来凡保和公主所在之处,总是挤着一大群人,一个个争着替他服役,紧跟着他,唯恐误了听他讲的故事。
  天气越来越暖,太后已开始了午睡。这天趁着太后睡去,温玉婵偷空儿挤到公主和映雪的车上来,三人悄声儿说笑。温玉婵道:“公主从没到过北方罢,怎地知道这许多古记儿?我都听迷了哩。”
  映雪笑道:“他从小就博览群书,好学好问,肚子里货色着实不少呢。喏,你早先当翰林侍讲也是这么讲给皇上听么?”
  保和笑道:“那可不一样哪。给皇上讲的都是正史所载,论天下兴亡大事,评古今朝政得失。像这些稗官野史,不过是闲时说来供茶余酒后消遣而已,原就是经不起考证推敲,难登大雅之堂的。”
  映雪笑道:“依我说,只要有人爱听,就是好的,管它什么大雅小雅。你看这里上至太后,下至侍卫亲兵,就连赶车的、抬轿的,谁都听入了迷,这才是雅俗共赏的好故事哩。若这还算不上好,那些之乎者也叫人听不懂的天书奇谭才叫好么?”
  玉婵抿嘴笑道:“你这话我可不敢苟同。并不是只要有人爱听就是好的,还该想想这些故事听后会有什么效果,才分得出好、坏呢。公主讲的故事,通俗中包含着至理,是非善恶分明,叫人听后热血沸腾,不自觉的要去敬仰模仿故事中的善良好人,英雄义士,深合潜移默化,寓教于戏的道理。它岂但消闲散闷而已,对人性的塑造培育,实有不可估计的价值。我小时候在将军府也听过那些将官、兵士们吹牛闲讲,大多是夸耀自己如何霸占汉□女田地,如何使歪心眼恶作剧,甚而比狠辣,夸勇力,讲那些胜者为王的得意事。也常引得听的人哈哈大笑,爱听还爱照着去做。你说这些宣扬暴力,教人不问是非,任性胡为的故事好是不好呢?”
  映雪舌头一伸:“老天爷,若没有个规范准则,人人任性胡来,那还不乱成一锅粥么!温娘娘教训得是,小女子知错啦!”
  温玉婵笑着轻敲了她一个爆栗道:“又来耍贫嘴,还叫起娘娘来了。我痴长你们几岁,难道做不得个姐姐?告诉你们,我也是汉人哩!”
  映雪笑道:“蒙古将军的女儿会是汉人?哄人么也得编像些呀!”
  玉婵道:“信不信由你,我说的可是真话。还是说讲故事罢,依我说,好故事对人的帮助连四书五经都比不上呢。”
  保和笑道:“这真的在骗人了,故事的作用能有那么大?”
  玉婵笑道:“这可不是骗人。记得我十来岁,邻近人家有个忤逆不孝的年青人,虐待父母,他爹娘特特央来个老学究教诲他。老先生子曰诗云的,向他讲了半天孝经、论语的圣贤之道,那人一言不发,低着头居然打起鼾来,气得老先生起身便走,大骂朽木不可雕也!后来有人看不过,臭骂了他一顿,又讲了‘郭巨埋儿’、‘玉祥卧冰’两个二十四孝里的故事给他听。他倒听进去了,不但认错,从此也不忤逆了。有人问他怎么不听先生教诲,反愿挨骂听故事?他道:‘先生讲的我全不懂得,哪有故事说得透辟啊!’你们说,这是不是故事的作用大过四书五经呢?”
  映雪哈哈笑道:“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阳春白雪,曲高和寡’,反不如下里巴人更受民众欢迎哪。”
  保和轻笑道:“其实所有故事都来源于生活,之所以有劝人为善或教人作恶的区别,那全在于讲述人的立场观点是正是邪。像刚才玉婵姐姐说的蒙古官兵讲那些故事,如果换个角度,从受害人的悲伤愤恨着手,再以强占他人劳动所得可耻,以暴力侵辱妇女可杀的观点来论证它,让作恶的人认识到自己的罪过,唤醒他们的良知,警告他们作恶必遭报应,说不定会把恶人改变成善人哩。”
  温玉婵心中一动,想起了义父母苏隆、吉叶这对夫妻,不由感慨系之,连连点头道:“公主说得是。为善或作恶,原只在一念之间。只可惜许多人没有深思这层道理。”
  保和笑道:“你不是说故事比四书五经作用大么?若没有四书五经,凭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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