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生缘之侠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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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生缘之侠隐- 第1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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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暴雨初晴,云淡天青,阵阵凉风吹来,舒爽宜人。成宗把心腹话儿,说与了明堂,猜他权衡利害,必会依计行事,放下心事,欢欢喜喜入席坐下。梁相、郦相侧席相陪。
  成宗举杯笑道:“朕今日偶然动兴,微服出宫,到这里来探访保和丞相,本不愿招摇张扬,不想这些人还是寻了来。只这一餐,只怕便会耗去郦先生半年薪俸,他哪里招架得住。”目顾权昌:“你记住,回宫之后,速取黄金百斤,赐保和丞相,算是朕付的饭钱罢。”
  明堂只得下拜谢恩。
  成宗酒到杯干,吃了个酣畅淋漓,散席之时,已觉微醺。传旨起驾回宫,众人恭立相送。
  成宗携住明堂手,和他步出门前,叮嘱道:“先生勿忘适才之言,三日后正是大朝之期,朕等你来殿上表。”当着这许多人,明堂哪敢争辩,只有唯唯连声。成宗携着他,直走到辇前,才放了手,上辇坐下。
  明堂心中气苦交加,俯伏辞驾之时,一埋头,五内翻腾,忍不住一口鲜血直喷出来,溅上龙袍下摆,犹如点点桃花!
  成宗大骇,深悔刚才言词过重。梁鉴跪在明堂之侧,忙伸手托住他,旁边荣发赶来扶住,明堂勉强站起,倚在荣发肩上,摇摇欲倒。
  成宗好生怜惜,忙道:“先生病体未愈,还该从容将息,朕决不催逼。你……”只觉以下的话难以出口,把手一摆,还待说时,众太监却误认他是示意起驾,立即推动辇轮,众侍卫、军士飞身上马,簇拥而去。
  梁府众人,都向明堂围过来。康若山叫荣发先把老爷搀进中堂歇歇,请夫人带婆子来扶进去。裘惠林忙过来帮着荣发把明堂扶到一把大靠椅上坐了。梁鉴满脸关切,问道:“明堂,你心里觉得怎样,年轻轻的怎会吐起血来?”
  明堂此时心悸气短,只觉全身虚飘飘,心里空荡荡的,哪还说得出话来。
  康公忙叫人取来一盏参汤,要他赶快喝下。明堂才喝得两口,外间云板连击,人报:“武宪亲王和侍讲孟大人来探望郦相爷。”
  梁鉴不由皱眉:“这些人好不晓事,偏在这时候来添乱!”正待吩咐挡驾,皇甫敬和孟嘉龄已闯到堂前。梁鉴、康公只得扮出笑脸上前行礼招呼。
  明堂靠在椅上,不声不响,满脸烦躁。
  皇甫敬上前招呼,梁鉴慌忙拦住他,连声替女婿致歉,说他昨晚中酒,刚才送驾又突然喷血,无法动弹,请两位见谅。一面招呼他们坐下,献茶。
  皇甫敬失惊道:“郦大人刚刚病好,怎又中酒吐起血来!怪不得我们在巷口遇见皇上銮驾车骑,想是亲来探望了回宫去?”
  康若山对皇上亲临这件奇事原就十分兴奋激动,听皇甫敬问起,登时接过话头,滔滔不绝说了起来。从昨天明堂入朝销假说起,把入宫画观音,赐御酒,沉醉如泥,被御辇送回……这些事不厌其详,细述了一遍,直说到皇上微服私访,饭后回宫才罢。
  皇甫敬原是约着孟嘉龄来探脱靴消息的,听康公说了半天,毫未露出半点蛛丝马迹,忍不住寻根究底,细细追问。
  明堂旁观者清,猜到他们来意,暗忖:“原来你们是串通好了,一窝儿来谋算我!亲哥哥倒去向着外人!”气不打一处来,登时放下脸发作:“爹爹,你啰嗦了这半天还不够?孩儿不过是病后不胜酒力,偶尔醉了一次罢了,又不是杀王造反,做下什么大逆不道之事。用得着你这般交待唯恐不清?老皇亲也犯不着这么稽查审问哪!既是看我不顺眼,明日我自家上表,辞官隐退便是。何必做出这般嘴脸!请恕我病中心烦,没精神闲话陪客。老皇亲和孟大人也该自有贵干,还是各自请便罢。”说罢闭上眼,满脸不耐烦的摆出一副谁也不理的架势。
  主人逐客令一下,倒闹得皇甫敬和孟嘉龄红了脸,面面相觑,好生尴尬。
  梁相、康公没想到明堂会如此发作,对客人失礼,十分过意不去,不住口道歉。
  皇甫敬两人只得告辞。
  梁相、康公直送到府门。忽见权昌和两个御医正在府前下马,见到梁鉴,权昌忙道:“老相爷,皇上差咱家召这两位医官,给保和学士诊病;另外赐郦大人黄金百斤,特吩咐不必谢恩,病人是不宜劳动的。”一招手,随行太监从马上抬下一个黄包袱来。
  梁鉴忙叫家人抬进府去。招呼权昌进内奉茶。
  权昌道:“不领茶了,咱家急着回去复旨哩。”拱拱手,上马走了。
  梁鉴、康公这才得暇和皇甫敬、孟嘉龄作别,陪了两位医官进去替明堂诊脉。这一闹腾,直耽搁到黄昏时候,素华才得出来叫荣发扶相爷回弄箫亭。两个老儿都不放心,再四叮咛,安心静养,外间诸事自有我们应付。明堂唯唯答应,又谢了裘惠林备膳之劳。素华早已急不可耐,叫丫头们来帮着把明堂扶了进去,亲服侍他宽去外袍,洗了脸,又陪着他喝了一碗荷叶粥。打发丫头们散去,关好门户,进来卧房,放下纱窗,看明堂正闭目倚坐床头,不言不动,像一座白玉雕像。
  素华亲耳听了成宗那些话,心中无限忧怕,走到床沿轻轻摇了摇明堂问道:“怎么又吐血了!医官怎么说,你自己心里感觉怎样?”
  明堂仍闭着眼,幽幽应道:“医官说我是平日劳心太过,心血亏损。要我清心涤虑,安适静养。说得虽然对症,只是眼前这局势,我能静得下来么?总是芝田害我,逼生逼死苦缠不休。我前生不知做了什么亏负他的事,他今生这般报复,不肯放过我!”
  素华握住他一只手,只觉透骨冰凉,忧心忡忡的道:“无论如何,你也该想个好主意对付眼前难关啊。早先只怕那些蒙古王公放你不过,如今倒好,连皇帝也凭空插手,搅了进来。亏他说得出口,脸皮倒够厚的!也不想想东平王可是他内弟啊,还起这邪心,也不怕丑!”
  明堂叹道:“这倒怪他不得。他是一心保住我性命,又想留我继任保和殿。我早就对你说过,我不是孟丽君就有功无过;若是揭穿了这盖儿,那就无私有弊,辩解不清了。那些蒙古贵族多是横霸不讲道理的,芝田再厉害,终是汉人,根底不硬,对抗不过那些勋贵世爵。皇上这么做,是想集中君权、族权,硬保我过关,以横对横。仔细想想,这主意还真是个面面周全的妙著儿哩。”
  素华猛一激灵:“你该不是要依了他主意罢?你可是订了亲的人哪!”
  “订了亲又算得什么?那主儿不也是刚订亲就去后花园勾搭仇人妹子么?”
  素华急得白了脸:“那是姓刘的要害他性命哪,人家拿私放他要挟,性命交关,他不得不答应呀。能说是他去勾搭那女子么?”
  明堂嘴一扁:“这可是你说的,性命交关,不能不应。我今天是不是性命交关?还要牵连无数人的身家性命呢!我是不是更应该从权答允?”
  素华被驳得无言可对,赌气在床沿上重重一敲:“咱们可是女人!”
  “女人怎么样?难道男子的命,比女人更值重?他那条命比这许多条命更重?”
  素华被堵得干憋气,怔了半天才道:“你……我说不过你。可天地良心,人家为这件私订终身的错事,悔得肠子都青了。尽力认错补过,只差把心挖出来给你看了。如今为你病得七死八活的,抵死不肯娶那冒名女子,你还说这些昧心话!你真就那么狠心,只顾你的富贵荣华,只顾你那条命!”
  明堂脸一沉:“我狠心,你才糊涂!我拚死拚活为他冒那些性命之险,别人不知,你也忘了不成?我原不欠他什么,只不过是和他订了亲,又不愤姓刘的仗势害人,为了公理正义奋起抗争,一心一意卫护他,助他重振门楣。如今他媳妇早已娶进门,可不曾因为订过亲就不另娶他人。我还犯得着再为他不顾性命去闯关么?何况这场祸事是他自作聪明捅出来的。”
  素华见他一张脸板得严丝无缝,说的话又句句在理,难以辩驳,看来竟是主意已定,无可挽回了,急得扭着手低嚷道:“不管怎么说,身为女子,总该讲究节行操守,能胡来么?”
  明堂冷笑道:“女子该讲节行操守,男子就不该讲么?许男子三妻四妾,就该许女子自寻配偶。我可不曾卖给他皇甫家,你呢更边儿也沾不上。皇帝,你今天是看清楚的,也算得仪表非俗罢,况又是个情种,对死去的刘后至今还念念不忘。素日对我如何,你也是知道的。不如就依他主意,咱们两个都进宫去享那皇宫富贵,不也永不分离。你说好不好呢?”
  素华惊得一双妙目瞪得滚圆:“啊呀,小姐!你真是这么想的?为保命居然廉耻都不顾了!‘人活脸,树活皮’,你真个那么糊涂?也不想想,那皇甫长华执掌昭阳正院,她能放你得过?东平王把你敬若天人,你若这么行事,他会怎么看你?就是老爷、太太,和你那些文武门生,同年友好也都脸上无光啊!”
  明堂扬着脸儿道:“你没听清皇上的话么?他是要立我为后的,都是皇后,谁还怕谁?我还执掌保和殿,比她那不许干政的皇后更狠哩。‘一肥遮百丑’,到那时,人们趋奉都来不及,谁还想什么廉耻,什么脸上有光无光呢?”
  素华气得背转身子,狠狠的道:“原来你是这种人!今天我才算认清你了。苏映雪人穷志不短,不敢妄攀高枝儿。你当你的娘娘去,别来扯上我。我明日自寻个幽僻去处,结几间茅屋,接了娘来,母女两个养鸡种菜,织布纺纱,过那淡泊清贫,问心无愧的日子,再不过问你们这些帝王将相的事。”口里说着,双肩耸动,抽噎出声,想是哭了。

  第三十六回 扶病探伊人 巧获雁信 兰心斗蕙质 妒洩春光

  明堂见她真个急了,暗暗好笑,又觉心酸。他原是心绪烦乱,才故意逗引素华说话,借此使自己平静下来,也想从素华说话中得到启发。见她认了真,叹口气道:“若能走得出去,我早已走了,还待今天么。你也不想想自家是何等身份,堂堂相府千金,首相夫人,一出房门便有一大群丫头、婆子围随侍奉,能让你独个儿去结茅屋,守清贫?没出二堂,就会闹翻了天。就便你义父、义母肯放你走,那忠孝王能放过你?能让你接了娘去?你不再过问帝王将相的事,那帝王将相却要来纠缠你,你摆脱得开么?就算你争赢了,娘儿两个去隐居,没有个顶门立户的男子,会不会受人欺负?你忘了你娘为什么出来当乳娘么?你这些想法,不过是痴人说梦,行不通办不到的。”
  素华恨声道:“就是办不到也还有一死呢,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再走死路又有何妨!”
  明堂噗嗤笑出声来:“好没出息,人家是死里求生,你却只会寻死!”
  素华猛地回头,见他眼中满是狡黠顽皮的笑意,这才醒过神来,悟到是明堂在故意逗她。气得捏起拳头,作势要打,嚷道:“你故意使坏,使坏!”拳头离明堂不到半尺,却哪里打得下去,反哭了出来:“瞧你那脸,一丝儿血色都没有了!刀都搁在脖子上啦,还来逗趣儿,寻开心!有这份精神,怎不用在想办法,逃活命上,真就这么白坐着等死,一点法儿也没有么?”
  明堂笑道:“我是越乐越有法儿,你这般哭哭啼啼守着我,闹得我满肚子法儿都溜光啦。好姐姐,快活些。我最少都还能活三天哩,这三天够办许多事了。且先让我把那些溜走的法儿捉回来,兴许能找到条生路。”
  素华忙擦干眼泪,努力忍住哭,把一盏参汤端与明堂。明堂就在她手里喝了两口,果然按定心神想起对策来。素华坐在一傍,目不转睛看着他,心里不住替他使劲。慢慢地见他唇边漾起两丝笑意,素华大喜:“他想出法儿来啦!”
  欢喜未已,明堂已敛去笑容,两条长眉却锁了起来,越皱越紧。素华心里一沉,忍不住悄声问道:“有法儿了么?”
  明堂摇摇头,长叹一声:“想来想去,总没有万全之策。看来大难难逃,实在是无计可施,无力回天。法场斩首便是我孟丽君的收场结果啦!”
  素华悲愤难抑:“为什么总是好人遭难,恶人得势!刘捷害了那么多人,倒保住性命;你当官以来行了多少善政,单只救灾恤民,平反冤狱,抑强扶弱,救活的人命何止千千万万,如今倒要落个法场问斩!老天爷真个昏了头,瞎了眼么?就这么善恶不分,是非不明!”眼中泪又流下来,忙背过脸去。
  明堂叹道:“说起来,我也只有个乔装欺君之罪。不但罪不至死,在皇榜访寻之时,就已经是赦免了的。皇上若真能执法无私,坚持公允,那些王侯再横,又翻得起什么大浪。无如他存了私心,一意要我奉诏入宫,他今天已是破釜沉舟,硬下了谕旨,逼我就范。我若倔强抗命,他一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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