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生缘之侠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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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生缘之侠隐- 第1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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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然,闹出撕榜风波。执掌保和殿,又重用汉人属员,与这些人援引结纳,联为羽党,把持朝政,意在抬汉压蒙,复辟你汉室江山。因此几番在金殿抵赖,不肯说出实情,继续窃据枢要,如此处心积虑,玩弄权术,早构成灭族大罪!你还有什么话说?”
  这席话咄咄逼人,振振有词,原是成宗苦思筹划,慑服明堂的妙计。他深知要遂自家留相纳后心愿,关键在于能否说动郦君玉和自己联手,演一出瞒天过海、偷梁换柱的好戏,仗人君威权压服皇后姐弟,又有假小姐搪塞,只要郦相矢口不认是孟丽君,其他人还有甚办法奈何他。无奈这人是个把道义操守看得重逾性命的主儿,若他横了心,也来个什么舍生取义、以身殉法,那时朕岂非陷于被动,连保他性命也难!想来想去,只有把所有和他有关联的人全数牵连在内,晓之以利害,郦明堂纵能把自家生死置之度外,却决不肯牵累无辜陪他送命,当他忧急彷徨之时,再动之以柔情,当可落入我彀中。只是这个说客难寻,许多心腹话儿也不宜入他人之耳,正苦恼无计,却被温妃一言提醒,今日的微服私访,冒雨飞骑便是由此而来,所以一开头便单刀直入,严词诘问。
  明堂昨日酒醒,也是反复掂量,情知必有一场生死攸关的风暴,只因尚有内情不明,无法做到完全知彼,心中只抱定实事求是,据理抗辩,随机应变的主意。最多自己一死谢罪,也就一了百了,所以才向素华安排了后事。如今见成宗词锋逼人,暗自诧异:“他明明没有杀我的心思,怎地说话这般厉害?”
  当下沉着奏对道:“皇上太爷高抬微臣了。臣原是闺中弱女,少年不谙世事,当大祸临头,惊慌之下只想如何逃灾隐迹,保命全节,对茫茫未来哪有能耐去预谋策划。赴考之时,只想尽力把文章做好,入选之后,只一心效忠尽职。以后的所作所为,都是本着皇上以国士待臣,臣誓以国士报君心思,兢兢业业,仰承圣恩,勤慎供职,急皇上所急,忧皇上所忧。常恐不能善解上意,贻误国事,全心全意,不敢少懈,实无能分心他事,另有谋划。如今皇上既严词诘责,臣不敢辩,也不敢诿过辞咎,愿领受罪责,无悔无怨。”离座下跪,伏地不起。
  这番话,实话实说,不是辩护,胜似辩护,把成宗堵了个作声不得。细想明堂所作所为,确是事事秉承自己意旨,从未独断专行。忍不住长叹一声,叫明堂归座道:“先生忠心耿耿,朕所深知。只可惜你是孟丽君就一切都变了性质!朕那些王兄御弟,有几个是善男信女?他们一向歧视汉南,种族成见根深蒂固,对待汉官,鸡蛋里也要挑骨头,如今岂不趁机大做文章,逼朕罗织株连,构成惊天大案。朕刚才诘责的那些话,是朕想到的他们可能有的措辞。此案一发,牵连至大,皇后不知利害,只想维护胞弟,太后因她怀孕待产,不得不迁就她些儿。朕恐皇后任意而行,才藏了绣鞋,瞒下真相,派人重重护卫,送卿回府。今晨冒雨微行,赶来和先生计议,如何度过难关。先生也该深知,朕从来视蒙汉如一,是不肯屈杀无辜的呀!对先生更是呵护犹恐不及,怎舍得伤你分毫哪!”
  明堂肃然道:“此案之大,臣也猜到了。但难在微臣身处嫌疑之中,越辩越辩不清,不如不辩。其实律法无私,君权至上,若皇上都无法以法律核清事实,秉公而断,臣万万难逃死罪。如今只求罪归臣一人,不株连无辜,已是不幸中的大幸。”
  成宗摇头:“我怎忍杀你。以先生超卓智计,就想不出一条自保之计?”
  明堂叹道:“臣原有抗旨欺君,淆乱阴阳等罪,推行法治之时,又和不少王公贵胄结仇,这些人岂肯轻易放过我。不如舍臣一命,保得政局平安,才是上策。”
  成宗决然道:“朕宁可放弃江山,也决不害你性命!”
  明堂骇然:“皇上失言了,微臣蚁命,怎敢与江山相提并论!”
  成宗道:“其实朕昨夜久久无眠,倒想出一条计来。只要先生首肯,咱们君臣联手,必可度过难关,一切如意。不知先生可肯依我?”
  明堂一怔,似有所觉,迟疑道:“皇上请先把计策说出来,再斟酌罢。”
  成宗道:“既然关键在是否孟丽君,你只要不承认是孟丽君,不就行了?”
  这次轮到明堂摇头了:“不承认就行了么?忠孝王金殿陈情,孟夫人当众认女,乔装一破,谁不知臣根底,能混赖得过去么?这不明是狡词欺众,怎能脱罪!”
  成宗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自然还有后着。眼前孟小姐已赐婚忠孝王,钦限完姻。你只须胡乱诌个假名儿和乔装缘故,朕立即相信,并把你聘娶入宫,再立一个皇后,仍然执掌保和殿,其他人还敢来多嘴说你是非么?就便有人愣闹了来,朕也能以横对横,以蛮对蛮,治他个冒渎尊严之罪!”
  明堂站了起来:“皇上怎么开起玩笑来了!”心中暗自吃惊,暗忖:“果然不幸被我猜中,要如何应付才好?这才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成宗话已出口,再无顾忌:“不是玩笑,要留住你这好丞相,保住你的性命,这是唯一办法。只要你应聘入宫,不论什么难题朕都可以解决。就是郦夫人梁小姐,若她容貌中得朕意,朕也不吝封她一宫,同时纳为妃嫔。”
  明堂沉住气,冷然道:“皇上若是不肯杀臣,要放臣一条生路,不如趁现今真相未泄,容臣托病告假,远离京师,然后补上一个病故折子。从此世间再没有郦君玉这个人,岂不是一了百了,干净利落,再没后患,眼前也不会闹出风波。”
  成宗跳了起来,大嚷道:“你在装糊涂!不是求死,便要远遁,都打的撇下朕,弃我而去的主意!难道几年君臣,你对朕就没些儿情意?”
  明堂正色道:“君臣有尊卑,为人讲道义,发乎情,必须止乎礼。臣是郦君玉,和皇上有君臣之义;臣是孟丽君,只是一介民女,而且早已订亲,和皇上没有什么牵涉。如若依了皇上主意,贪生怕死,撒谎骗人,不是陷君于无道么?奉召入宫,弃置旧盟,不是违背了女子应有的道义操守么?皇上的计,背离正道,臣难以奉命。”
  成宗大恼,愤然作色:“你就撇得这么干净?几载君臣,情同知己,朕对你如何,你明白知道。虽然不涉及男女之私,朕可是把你看作生死之交,推行法治正在紧要关头,你撒手离去,要弄个前功尽弃么?朕为了留住你这贤相,煞费苦心,才想出这条计来,你倒忤旨抗辩,和朕掉书袋儿。皇甫少华有什么好,朕有哪些儿不如他?难道你嫌我不是汉人?”
  明堂也勃然变色道:“皇上志在天下,要建不世功业,媲美贞观、开元之治,就不想想‘君视臣如手足,臣视君如腹心;君视臣如草芥,臣视君若寇仇’的先圣格言么?若皇上为留臣一命,续掌保和殿,悍然不顾君臣之义,做出谎言欺众,君夺臣妻的事来,会有什么结果!臣宁愿午门正法,颈血溅地,也不做这种祸害朝廷,贻羞父母的千古罪人!人生一世,好歹也留个清白名声。”
  “你在威胁朕!”
  “不敢,臣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成宗嗔目看了他好一阵,忽然哈哈笑了:“你是在激怒朕罢。你想激得朕暴怒之下,失去理智杀你。朕偏不上当。你死了谁来收拾这一大摊子?君无戏言,出口成敕,你肯也罢,不肯也罢,必须遵从朕意,不许违抗。”
  “皇上总该给臣一点时间,容臣仔细斟酌,写好表章上奏。”
  “这倒可以。朕就给你三天,三天后具本上殿解决此案。朕可是把许多汉官的身家性命都交到你手上了,你自己掂量着办罢。”抬头望望计时铜漏,叫声啊呀:“原来已是巳刻时分啦。朕还没用午膳哩,怪不得肚子抗议,饥火攻心!保和先生,朕要向你讨餐饭吃,你肯不肯施舍哪?”
  明堂忙起身道:“皇上少待,臣立刻去厨下传话备膳供奉。”
  成宗一把拉住他:“何必先生亲去,就偏劳郦夫人下厨,素手调羹,充朕饥肠如何?”
  明堂知他不怀好意,要看素华模样,却又无奈他何,只得向着卧室提高声音叫道:“夫人快往厨下传话,速速备膳,款待皇上。”
  屏后脆生生应了一声:“是,老爷。”一串细碎脚步声奔后房去了。
  成宗已是哈哈大笑:“好啊,保和先生恁地不老实,居然让夫人在屏后偷听。这声音如此娇脆,容貌必也不差。亏她守着一只假凤,竟这般毫无怨言,真心诚意!郦先生,你真是能者无所不能哪!”
  明堂满面通红,却是作声不得。忙去张罗茶点,混过尴尬。
  梁素华一溜小跑径奔上房,一进门就叫:“娘,娘,快,快哪!”
  把景夫人吓了一跳,忙问:“明堂怎么啦?”
  素华只是摇手:“他没事。皇上来啦!”
  景夫人大惊:“你说什么,是皇上来啦?怎地外间没些儿响动?门上那些奴才也不进来通报迎銮!”
  素华喘息才定,道:“他已经进来多时了,原就没排銮驾,独自一个扮成太监,淋得水鸡一般一身泥,和明堂讲论了这许多时。如今嚷着饿了,要讨餐饭吃哩。”
  景夫人又惊又笑,慌作一团。素华不住口的催:“娘,快啊,耽搁不得吔!”
  景夫人沉住气,忙叫人请大姑爷进来。裘惠林刚巧回府,一进门就被家人截着,请到上房来。听景夫人说了这意外消息,连忙赶去厨下传话,叫先替皇上备膳,再预备筵席,好款待来接驾的人。又着人去阁中告知梁相,待梁鉴忙忙赶回时,接驾的御辇銮仪,侍卫近臣也同时到了。登时阖府上下都传开了皇上驾临相府的消息,一时上上下下都忙乱起来,换冠袍的,布置厅堂的,闹个不亦乐乎。
  康若山万没想到刚才自己接待,陪坐说话的太监就是皇上!一时又惊又喜,忙去更换冠带。却见内室正翻得乱七八糟,孙氏歪戴着冠儿,斜披着命服,在那里手忙足乱的嘈吵,叫唤手绢子不见了!王德姐、柳柔娘两个慌忙过来,替她戴正冠儿,穿好命服,寻来手绢,把她装扮好了,才去傅粉换衣。一家人拾掇停当出来,见景夫人和梁小姐也都换好大妆,一齐集坐内堂,等待传见。
  弄箫亭里,成宗把明堂取出的几碟点心风卷残云般齐扫下肚,又喝了两杯新茶,拍拍肚子道:“五脏神少安毋躁,一会儿还有大供奉哩!”
  逗得明堂也忍不住微哂。
  成宗正待重拾话头,阶前步履杂沓,荣发带着侍卫统领隆康等人登阶跪地请驾。郦明堂亲自卷起湘帘,成宗见御林军总管和权昌等太监都来了,黑鸦鸦跪了一排儿,情知无法再和郦相叙说私话,叹气道:“你们到底还是寻来了!是温贵妃的主意么?”
  权昌等磕头应是。
  成宗向明堂道:“咱们都到厅上去罢。朕想独个儿出来自在一会都难哪!”
  明堂只得随他同往中堂。堂中已是铺设一新,中间设了御座,地上铺了红毡,椅背椅垫全换上簇新的。亏了那些家人,顷刻之间收拾得这等似模似样。

  第三十五回 冒雨诉衷肠 情难自已 危言激密友 死里求生(

  成宗升了御座,赐明堂侍坐,梁鉴领康若山、裘惠林上堂参拜。康若山再三谢罪,说方才竟和皇上对坐说话,实在冒渎失礼。成宗笑谕:“不知者不罪。”
  拜罢退出,轮到女眷见驾。以景夫人居首,统众女眷参拜,依着品级,通名叩君。轮到孙氏时,她说了忠宪大夫康信仁原配孙氏后,特特加上一句:“便是郦君玉的娘,给万岁爷磕头。”
  成宗忍不住在唇边漾起笑意,道:“都仰起面来罢。”
  三人把脸儿向上抬了一抬。素华想起成宗刚才说的若容貌中意,要封她一宫的话,心中突突乱跳,只羞了个面红过耳。耳听成宗哈哈笑道:“郦夫人果然生得不错,和保和学士正是一对璧人。梁太君好眼力,替爱女选得好女婿!快快平身罢。”口气满含调侃。
  明堂心中着恼,暗暗埋怨素华:“你这老实头,恁地不通权变。明知他心怀不轨,要看你容貌,就不懂借故避开,不来参驾么。害得我也白被他奚落!”
  参过驾,明堂吩咐开宴。一时珍馐美馔流水价献了上来,排开丰盛华筵。梁鉴趁着这个空儿,向成宗进谏,说道“人君不宜单骑轻出,孤身犯险”。成宗含笑谢过,心里却在暗骂:“朕又不是三岁小孩,就这么闲走几步,又犯什么险了?小题大做,标榜忠心罢了,实在聒噪得人心烦。”
  此时暴雨初晴,云淡天青,阵阵凉风吹来,舒爽宜人。成宗把心腹话儿,说与了明堂,猜他权衡利害,必会依计行事,放下心事,欢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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