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嬿婉及良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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嬿婉及良时- 第1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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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是这样。
  “是有人瞧见他从那里出来吗?”锦书想了想,问:“瞧见的人是哪个宫里的,宫人还是内侍?”
  “是承明殿的洒扫宫人,她前去更衣,半路上瞧见的。”
  锦书心思纷乱,倒不糊涂,没有贸然往承明殿去,只摆摆手,示意暮雨退下。
  杨氏之死,绝不会是承安做的,她信他。
  他也没有任何动机,要这样做。
  更不必说,是奸杀这样下作的手法。
  那么,幕后黑手是谁?
  贤妃,赵王,还是别的什么人?
  锦书入宫以来,后宫里接触最多的便是贤妃,深知她和善外表下心肠如何冰冷。
  仪国公近来因为不肯为赵王摇旗呐喊,使得杨氏见罪于贤妃母子,再加上贤妃叫自己的庶出侄女萧淑燕做了赵王侧妃,对于杨氏更加不喜。
  怎么想,她都有嫌疑。
  虽然杨氏怀有身孕,是赵王嫡出,但既然有一个萧淑燕在边上,她可不信,萧家扶持赵王登基后,只打算叫自己家姑娘做妃妾,而不打算一争皇后之位。
  杨氏怀孕,倘若生子,便是嫡长,贤妃即便再不喜欢,也得承认,那是她儿子板上钉钉的继承人,无论是太子,还是世子。
  远不如叫萧淑燕先行生子,占一个最长的名分,将来若有册立之事,说出去也好听些。
  但想了又想,锦书并不觉得,幕后黑手的贤妃母子。
  深宫之中,想叫一个女人流产落胎,有太多太多的办法,何必非要杀人。
  仪国公府刚刚同赵王冷脸,后脚人家女儿就死了,两下里只怕立即成仇。
  再者,杨氏为人所辱,死的难堪,贤妃将自己的儿子视为一切,即使要杀杨氏,也绝不至于在承明殿,用这种会给赵王蒙羞的法子动手。
  锦书倒觉得,背后之人是想一箭双雕,既害承安,又顺手恶心一下贤妃母子。
  只是,会是谁呢?
  萧淑燕吗?
  不对。
  她毕竟只是侧妃,即使再恨杨氏,也断然没有在承明殿动手的道理,更重要的是,她没有在承明殿动手的本事。
  除非,她能说动贤妃帮她。
  但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妻妾之间的矛盾,在内部解决便是,完全没必要拿到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等血淋淋的凶案。
  不是贤妃,不是内帷争斗,那么,究竟是谁在暗中出手?
  奸淫弟妹,害其性命,又是在中元夜的承明殿,这事儿承安若是解释不清,圣上将他处死,都不为过。
  赵王失了王妃,杨氏死的不堪,或多或少都会同仪国公府生出嫌隙,别说姻亲,结为死仇都有可能。
  两下里都吃了亏,只是一明一暗,接下来,坐收渔翁之利的人,又会是谁?
  沈昭媛,燕王。
  锦书心里忽的跳出这两个人来。
  她被册封贵妃之后,宫中态度不一,即使见了,面上见礼,眼底也多鄙薄。
  唯有沈昭媛素来很少涉及宫中是非,连带着燕王都平和温柔,每每见了她,脸上总是挑不出错的和善笑意。
  她一点儿都不介意自己压在她头上,得圣上恩宠?
  锦书不信。
  宫里面会有不争不抢,性情恬淡的女人吗?
  只怕也要打个问号。
  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一旦楚王与赵王声名有污,下一个,就是沈昭媛所出的燕王了。
  这件事情,难道会是她做的?
  也不对。
  这念头一在锦书心中浮现,就被锦书自己推翻。
  杨氏往偏殿去的时间难以把握,真正凶手潜进去的时间自然也很难控制,更不必说届时将承安引出去,恰到好处的叫洒扫宫人瞧见他……
  这一步一步,哪一个出了问题,都会功败垂成。
  承明殿毕竟不是宫妃寝宫,即使早早安插人手,只靠沈昭媛自己,恐怕也很难得手,一击必中。
  等等!
  锦书悚然一惊。
  ——倘若,这杨氏之死,并不是一家做的呢?
  “暮雨,”她声音一急,唤了暮雨入内,站起身,匆匆问道:“杨氏困顿,往偏殿去歇息,是她自己提的,还是贤妃提的?”
  “是贤妃娘娘提的,”暮雨想了想,轻声道:“您知道的,因为仪国公之事,贤妃娘娘很不高兴,只因赵王妃有孕,态度才见好几分,赵王妃战战兢兢,若非贤妃娘娘主动提起,哪里敢先行离去,往偏殿去歇着呢。”
  果然。
  锦书瘫坐在床上,惨淡一笑。
  她一直觉得奇怪,为什么幕后之人敢在承明殿,中元夜这样的时候动手。
  圣上御极十几年,宫中耳目众多,真心想查一件事,谁都瞒不过去。
  而在宗亲俱在之际,奸杀一位王妃,绝对是捅破天,也戳到圣上底线的事情。
  除非幕后之人觉得这事儿永远不会被查到,否则,绝不敢如此行事。
  这会儿,锦书终于知道缘故了。
  因为他们根本不在乎圣上是否会查出来,或者说,即使被圣上查出来,他们也有保全自身的办法!
  法不责众。
  赵王,燕王,楚王,贵妃,贤妃,沈昭媛,再加上仪国公一系,几方胶着之下,反倒会使得真相难以公布。
  圣上即使想要处罚,分担到几人身上时,也就没有那么重了。
  贤妃与赵王根本没打算叫杨氏赴死,更不必说死的这样难堪,他们只想叫她落胎小产,然而自己动手,终究不太好看,所以找了外援,借助这一胎,顺手除掉承安,赶他离开长安也好,圈禁也好。
  沈昭媛满口答应此事,然而却暗中将药加大剂量,令人奸杀杨氏,一令赵王蒙羞,二来,置承安于死地。
  贤妃母子同她合作,堪称与虎谋皮,然而到了这会儿,也只能吞下这颗苦果。
  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想要翻脸,就得先将自己那些脏污事情抖出来。
  沈昭媛,厉害啊。
  她想要的,从不是一箭双雕,而是一石三鸟。
  锦书,就是第三只鸟。
  一夜的功夫,足够叫圣上查清其中勾当,然而赵王燕王与其母家影响之下,想要将真凶绳之以法,却很困难。
  参与的人太多了,其中还涉及到他两个儿子,难道为了杨氏这个儿媳,叫自己两个儿子殒命?
  但另一条路,就很简单。
  沈昭媛将真凶暴露出,私下交给圣上拿捏,千刀万剐也好,挫骨扬灰也好,出一口恶气之后,将楚王抛出去顶罪。
  虽然圣上从来没说过,但谁都明白,当他纳了贵妃之后,楚王就是梗在脖子里的一根刺,不吐不快。
  这样好的机会,顺手将他处死,谁都说不出二话,皆大欢喜。
  要是锦书能为此同圣上大闹一场,以死相逼,就更好了。
  环环相扣,阴毒至极。
  瘫坐在床上许久,锦书方才恢复几分气力:“替我梳妆。”
  “娘娘,”暮雨劝道:“夜深了,您还是歇着吧。”
  这池浑水不好走,贵妃是圣上心尖子,怎么都波及不到,何苦去趟。
  “人活着,本来就有许多无奈,”锦书叹一口气,苦笑道:“我也不例外。”
  她当然可以留在这里,等到明日,依旧是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贵妃,有圣上护佑,贤妃也好,沈昭媛也好,绝不敢将手伸过来。
  可那也意味着,今天晚上,她将承安的身家性命交到圣上手里,是生是死,皆在他一念之间。
  终究是做不到。
  也赌不起。
  锦书离开承明殿时,内殿人声鼎沸,这时却恢复了夜的寂静,只有隐约虫鸣声响起,伴着身后侍从轻缓的脚步声。
  内侍打开帘子,迎她进去,贤妃面有忧色,同赵王侍立一侧,见她过来,屈膝示礼,承安却跪在正中,神情淡然,一眼也没往她这儿瞧。
  看起来,情况还没到最坏的时候。
  早在她回宫时,圣上便有了几分醉意,这会儿正扶额坐在上首,面有醺然之色,只是眼底冷锐不减,令人不敢直视。
  锦书缓缓近前,还没见礼,他便伸出手,示意她过去。
  锦书心思略微安定几分,将手搁在圣上手心里,正待说话,他却手臂用力,将她带到自己怀里去了。
  “夜里风重,你身子又不好,怎么还过来?”圣上怀里有淡淡酒香气,语气温和极了:“身边奴才也不懂事,竟不知道拦着。”
  贤妃只知贵妃得宠,被圣上放在手心里宠,唯恐被风吹日晒,哪见过他这样温声细语说话,一时下颌收紧,暗恨起来。
  相比之下,赵王倒是好些,轻轻碰一下贤妃,示意她不要失态。
  贤妃瞟一眼跪在一侧的承安,见他虽神情如故,却也知心里必然比自己还难受,嘲讽一笑,算是宽慰。
  “本来已经歇下的,”锦书眼睫微垂,道:“听说这里出了事,就过来看看。”
  “哦,”圣上扶住她腰身,叫锦书整个贴在他怀里,淡淡应了一声,语气又低沉,又温柔:“不是为了他,才特意回来的?”
  果然。
  锦书心中一凛。
  她都能看出来的事情,圣上执掌朝纲多年,如何会看不出。
  只是她来的及时,还没有下决断罢了。
  他这句话问出来,贤妃与赵王面色如常,眼底却有窃喜,承安面色无波无澜,唯有掩在衣袖下的手指轻颤,能看出他心中波动。
  锦书不是没在别人注目下被圣上抱过,但还是不想叫承安瞧见自己同他亲近,顿了顿,方才凑到圣上面前去,低声道:“咱们换个地方说话,好吗?”
  圣上如何看不出她心中所想,只是不欲叫她为难,到底允了,没理会另外几人,抱她往正殿内室去了。
  “现在,可以说了吗?”他语气有些冷淡:“是为他,才特意过来的吗?”
  锦书平静道:“我若说不是,圣上会信吗?”
  圣上倏然一笑,摇摇头,道:“朕不信。”
  锦书默然。
  “你呢,”然而圣上却伸手过去,缓缓挑起她下颌,叫她直视自己:“你信朕吗?”
  如果相信,她就不会过来了。
  锦书眼睫微动,嘴唇微颤,却没说话。
  “哦,”于是圣上道:“你也不信朕。”
  “圣上,我尚且能看出他是被冤,我不信你看不出,”锦书平视他眼睛,道:“你我已经如此,何必再理会他?”
  “……好像一直以来,都是你在理会他。”圣上微微笑道:“一有个风吹草动,就忙不迭为他求情,怎么,这样牵肠挂肚?”
  男人的嫉妒与占有欲,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在他完全有能力施展自己的报复时,锦书不想同他硬碰。
  “圣上,”她拉住他衣袖,温声恳求道:“这事本就同他无关,何必牵连?叫他走吧,离开长安,离我们远远的,去天南也好,去地北也好,眼不见心不烦,好不好?”
  她神情这样恳切,然而他却不为所动,只淡淡的看着她,直到她心口发凉,手指松动,将他衣袖放开。
  圣上垂眸看她,觉得自己心底似乎破了一个洞,冷风呼啸着灌入,叫他几乎说不出话来。
  “知道吗,”如此静默半晌,他方才道:“朕原本告诉自己,倘若你今晚不过来,待到明日,便叫他走,像你说的那样,叫他走的远远的,你我与他,此生再也不见。”
  “可惜,”他声音有些淡,又有些凉,像是冬日里湖泊上结的薄薄一层冰:“你不信朕。”
  锦书疲惫的合上眼,没有言语。
  “朕待你如何,你不是不知道,有时候,朕情愿委屈自己,也不委屈你,”圣上定定看着她,一字一顿:“你是死人,是石头,一分一毫都感觉不到吗?”
  “圣上,”锦书合着眼,眼泪不觉流出:“我们为什么非叫自己过得这样苦?为什么非得为难对方?”
  圣上看着她,语气微颤:“同样的话,朕也想问你。”
  锦书猝然笑了,眼中带泪,笑个不停。
  真滑稽,她想。
  “有什么好笑的?”圣上先是问她,随即了悟:“哦,有时候,朕也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锦书只是笑,却不想再说什么了。
  “如果说……朕叫他走,”圣上瞧着她,缓缓道:“天长日久之后,你会忘了他吗?”
  他这句话一说出口,锦书心跳都快了半拍,然而到最后,她还是道:“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哈,不知道,”圣上自己也笑了,很苦涩的笑,笑完了,又问她:“刚刚叫朕换个地方说话,是不想叫他看见……你同朕亲热吧?”
  锦书心头一颤,没有答话。
  然而这对于圣上而言,已经足够了。
  手指在她面颊轻柔拂过,像是他们衾枕交欢的每一个夜晚那样,他微微低头,叫吻落在她微微张着的唇上,顺势解开她腰带。
  锦书心底冷的像是灌了冰,更冷的是圣上那句话。
  “去,”他淡淡吩咐外间内侍:“叫楚王到外边去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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