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亚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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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亚一家- 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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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就说不在!”两人压低嗓门说。

他们静静地听着,脸色依然苍白。卡洛斯的双轮马车在路上滚动起来,两位朋 友嘘了口气。但是,埃戛现在又后悔没让卡洛斯上来,那样就可以在这儿,不必犹 豫,用不着胆怯,而是鼓足勇气,摊开这些信件,把一切都告诉他。这个障碍不就 越过了吗!

“朋友,”威拉萨一面用手绢擦着额头一面说,“事情需要有步骤地慢慢来。 对有关的人要作好准备,吸一口气才能潜得深。。”总之,埃戛下定论说,再谈也无 济于事了。看了蒙弗特太太那份声明之后,盒子里的其他纸张都失去了意义。现在 要做的就是今晚八点半或九点,在卡洛斯去圣弗朗西斯科街之前,威拉萨要赶到葵 花大院。

“那您这位朋友也一定要到场!”总管大声说,对此他已经感到惊恐了。

埃戛答应了。威拉萨微微松了口气。然后,在把埃戛送到台阶处时,他又哺哺 他说:“竟有这种事,竟有这种事!。。我本来还想今晚高高兴兴地到葵花大院去吃 晚饭呢。。”“我原也打算同他们一起到圣弗朗西斯科吃晚饭呢!。。”“好吧,晚上 见!”

“晚上见!”

埃戛这天晚上不敢回葵花人院去坐在卡洛斯对面吃晚饭,怕看到卡洛斯的欢乐 和平静,因为他感到,一场灾难将如同黑夜一样降临到卡洛斯头上。

他到侯爵家讨了口饭吃,自从那次晚会后,侯爵因喉咙的毛病一直深居简出。 到了八点半的时候,埃戛估计威拉萨该到葵花大院了,他就告别了正在专心致志地 同神父下象棋的侯爵。

这天开始时天气晴朗,下午转阴了,最后下起了毛毛细雨,街道都打湿了。埃 戛搭上了一辆马车。当马车在葵花大院前停住时,他已经紧张得如坐针毡,在大门 口他遇到了威拉萨,夹着雨伞,正在挽裤腿,准备离去。

“怎么回事?”埃戛大声问道。

威拉萨撑开雨伞,在伞下悄没声他说:“没法说。。他说有紧急事,不能听我讲。”

埃戛用力跺了下脚,说:“唉,您这个人!”

“您要我怎么办?抓住他强迫他听不成?明天再说。。我明天十一点钟准来。”

埃戛跳上几级台阶,咬紧牙关说:“要是这样,我们就别想摆脱这桩头疼事! ”他走到阿丰苏的书房,但是没进去。透过多少有些皱褶的幔帐的宽宽缝隙,他看 到了书房的一角,里面暖和、舒适,柔和的玫瑰色灯光照射在锦缎上,牌桌上摊着 纸牌;在天然色的刺绣沙发上,堂蒂奥古无精打采、有气无力地坐着,捋着胡子, 看着火光。克拉夫特抽着烟斗喃喃的说话声和安安稳稳地坐在长沙发上的阿丰苏那 缓缓的嗓音交错在一起,争论着什么问题。他们的声音又被谢格拉的怒吼声压倒了 :“但是,如果明天发生一场暴乱,那将会由这支被诸位视为是一群浪荡公子、应 予取缔的军队,给你们当保镖。。这说说容易,也头头是道,说得富有哲理也不难! 但是,一旦发生了麻烦,连半打刺刀都没准备好,那可就要惊慌失措了!。。”埃戛 从那儿走到卡洛斯的房间。烛台上的蜡烛还点着,有一股露宾牌香水和雪茄的香味 。巴蒂士塔告诉他,卡洛斯“十分钟前出去了”。是去圣佛朗西斯科了!去那里睡 觉了!此时此刻埃戛心神烦躁,面对这难煞的长夜,他想用强烈的刺激来冲淡、消 除折磨着他的思绪。他没放走租来的马车,而是乘它去了圣卡洛斯剧院。最后他又 同塔维拉和帕卡、卡门?菲洛索法两位姑娘去奥古斯托酒馆吃宵夜,狂饮香槟酒。 凌晨四点,他醉倒在沙发上,伤感地自言自语着,哼着缪塞献给玛丽布朗①的诗句 。。塔维拉和帕卡坐在同一张椅子上,挨得紧紧的,露出一个爱献殷勤的男人那种温 柔模样,她也是一副非常亲热的劲儿②,两人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小杯子里的果子 冻。卡①玛丽布朗(1808— 1836),西班牙女歌星。

②原文均为西班牙文。

门?菲洛索法已经酒足饭饱,解开了衣扣,并且已经把紧身胸衣放到一张《新 闻日报》里。她用刀子敲打着盘子边儿,一双眼睛无神地盯着瓦斯灯的火焰,嘴里 哼着:阿尔卡德市长先生,请您不要逮捕强盗。。③埃戛次日九点才醒来,身旁躺着 卡门?菲洛索法。是在一间有着宽敞大窗子的屋子里,昏暗的雨天清晨的郁闷空气 从窗子进到屋内。在仆人去叫马车的当儿,可怜的埃戛感到了恶心、羞愧、口干舌 燥。他光着双脚踩在地毯上,拣起四处乱扔着的衣服,这时,他只有一个清醒的想 法,就是逃离这儿,去好好洗个芳香、清凉的澡,把卡门带给他的那粘粘糊糊的感 觉和令他战栗的狂饮作乐的恶果,都清洗干净。

他到布拉甘萨饭店洗了这个洗涤罪恶的澡,以便十一点时干干净净、精神饱满 地同卡洛斯和威拉萨会面。但是,他得等车夫回来,那车夫拿着他给巴蒂士塔的条 子跑回葵花大院去取白衬衣了。接着,他吃了午饭。当他拿着一包脏衣服站在通往 卡洛斯房间的便门门口时,时钟已经敲过了十二点。

就在这时,巴蒂士塔提着一篮茶花从门前的平台上走过。

“威拉萨到了吗?”埃戛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低声问道。

“威拉萨先生已经来了一会儿了。您收到白衬衣了吗?我还让带去一件外衣, 因为这样总要更舒服些。。”“谢谢,巴蒂士塔,谢谢!”

这时,埃戛想:“好了,卡洛斯已经一切都知道了,障碍已经越过!”

但是,他依然在磨蹭时间,胆小鬼似的、慢慢吞吞地脱着手套和外衣。最后, 他拉起丝绒幔帐,心跳得很厉害。前厅里静悄悄的。粗大的雨点敲打着玻璃门,门 外雨雾中,可以看到花园里的树木黑黝黝一片。埃戛掀开另一个上面绣有马亚家族 纹徽的幔帐。

“啊,是你?”卡洛斯嚷着站起来,手里还拿了张纸。

看上去他依然保持着男子汉坚强的精神状态,只是两只眼睛目光呆滞,在那苍 白的脸上睁得更大,露出一副痛苦的表情。威拉萨坐在他对面,正用那印度丝绸手 帕慢慢地擦着前额,动作缓慢无力。桌上,摊着蒙弗特太太的信件。

“威拉萨跟我谈的到底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呀?”卡洛斯交叉着双臂,站 在埃戛面前嚷道,声音略微有点儿颤抖。

埃戛结结巴巴他说:“我没有勇气对你说。。”

“可是,我有勇气听!。。那个人对你说了些什么鬼话?”

威拉萨立即站了起来。他站得那么迅速,就象一个胆小的新兵离开危险的岗哨 。如果他们不需要他,他请求允许他返回办事处。两位朋友肯定会愿意更自由地谈 谈。再说,堂娜玛丽娅?蒙弗特太太的信件也留下了。一旦需要他,他们可以往银 子路或是家里给他捎个口信。。“唔,您能理解,”他补充道,一面把丝手绢绕到手 上,“我主动来对③原文均为西班牙文。

您谈,是因为作为这个家的可信赖的朋友,我有这个义务。。这也是咱们的朋友 埃戛的意见。。”“我完全理解,威拉萨,谢谢!”卡洛斯回答说。“如果有事,我 让人去请你。。”总管手里攥着手帕,慢慢地扫视了一下周围。然后又偷偷看了看桌 子下面,露出一副吃惊的样子。卡洛斯耐心地看着他在房内小心翼翼地走着寻找什 么。。“怎么回事,伙计?”

“我的帽子。我记得我把它放在了这儿。。自然是放在外面了。。好,如果需要什 么。。”威拉萨一边往外走,一边还不安地往四个角落看着。他刚出去,卡洛斯就用 力把幔帐拉上。然后,他朗着埃戛转过身,疲乏地往椅子上一坐,说:“都说出来 吧!”

埃戛坐到沙发上,开始讲述他同吉马莱斯的会晤。那是在鲁芬诺发言之后,在 特琳达德剧场下面的酒吧里。那个人要他解释关于达马袒的信,关于遗传性醉汉的 事。。一切都澄清了,于是他们俩也就开始有了亲切感。。这时,幔帐微微一动,威拉 萨的脸又出现了。

“请原谅,我的帽子。。我还没找到它,我发誓是放在这儿了。。”卡洛斯差点儿 破口大骂。埃戛于是也在窗台下的那张长沙发后面找了找。卡洛斯不耐烦地走到床 铺帷幔的周围看看,好把这件事快了结了。满脸通红、有些着急的威拉萨甚至到盥 洗室里察看了一番。。“就这么不见了!也许我忘在前厅了!。。我再去看看。。请原谅 了。”

屋里又剩下了他们两人。埃戛又详详细细地叙说起吉马莱斯如何在剧场休息的 时候三番两次地来找他谈论晚会、政治、他的朋友雨果等等。后来,他又寻找了一 会儿卡洛斯,想一同去文人俱乐部。最后,他同格鲁热斯一道离开了剧常当他们经 过亚利安萨饭店时。。幔帐再次掀了起来,巴蒂士塔请二位原谅:“威拉萨先生说他 找不到帽子,他说他放在这儿了。。”卡洛斯恼火地站起来,抓起椅背,象是要把巴 蒂士塔砸碎似的。

“你和威拉萨先生都给我见鬼去!。。就让他光着脑袋回家!给他一顶我的帽子 !滚!”

巴蒂士培非常严肃地退了出去。

“说下去,说完它!”卡洛斯又嚷着回到原来的座位上,脸色更苍白了。

埃戛详尽地讲述了他同吉马莱斯长时间的可怕交谈,从吉马莱斯正要和他握手 告别时偶然说起了“马亚的姐姐”开始说起。后来,就在小贝娄鲁广场上的巴黎饭 店门口,他交出来了蒙弗特太太的这些信件。。“就是这些,没别的了。你想,我这 一夜可怎么过!但是,我没有勇气对你说。我去找了威拉萨。。我找威拉萨,非常希 望他能知道些什么事实,或有什么证件,能彻底推翻吉马莱斯说的这番话。。可他什 么也没有,什么也不知道。他同我一样惊呆了!”

沉默了片刻,这时,一阵飘泼大雨打到了花园里的树木上,打在玻璃上。卡洛 斯猛然站起身,满面怒容地说:“你认为这种事可能吗?你认为在里斯本的大街上 这种事会发生在你、我这样的人身上?我在街上遇到一个女人,看着她,认识了她 ,同她睡觉,世上有那么多女人,而这一个恰巧就是我的姐姐!不可能!。。吉马莱 斯、书信、证件,都无法使我信服!”

由于埃戛坐在沙发一角,两眼盯住地板,一声不吭,卡洛斯对他嚷了起来。

“你倒说呀。说你也怀疑。同我一样,也怀疑!。。好不荒唐!你们都相信,好 象这是世界上最自然不过的事,在这个城市里都是兄弟姐妹睡在一起!”

“在塞洛利库我们家庄园附近,就差点儿发生一起这样的事。。”正在这时,阿 丰苏?达?马亚在两扇幔帐之间出现了,他们刚才竟然没听到动静。老人倚着手杖, 满脸堆笑,正在想着一件使他颇为开心的事。原来还是威拉萨帽子的事。

“你们拿威拉萨的帽子搞了什么鬼?这个可怜的家伙在那儿犯愁呢。。只好戴走 了一顶我的帽子。那帽子盖住了他半个脑袋,只好用手绢把它撑了起来。。”但是, 他突然注意到孙子的脸色很难看,注意到埃戛神态很不自然,两眼不敢正视他,而 是连忙转向了卡洛斯。他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在屋内慢慢地迈了一步说:“怎 么回事?你们出了什么事?。。出了什么事啦?”

于是,卡洛斯完全出于自私的感情,不考虑对老人可能产生的沉重打击,期望 爷爷作为过去历史的见证人能知道某个事实,拥有某种证据,能够驳斥吉马莱斯所 讲述的情况和蒙弗特太太的所有信件,因而他朝着老人走去,并破口而出:“有件 莫明其妙的事,爷爷!爷爷您也许知道。。爷爷可能知道点儿情况,能帮助我们摆脱 这个苦恼!。。简单地说,事情是这样。我认识了一位夫人,她到里斯本已经来了一 段时间,住在圣佛朗西斯科街。现在,突然发现,她是我合法的姐姐!。。有个认识 她的人来了,还带着些证件。。证件都在这儿。都是些书信,还有我母亲的一份声明 。。总之,乱七八糟,还有一大堆证据。。这都是什么意思?我那个很小就被带走的姐 姐还没死?。。爷爷,您该知道的!”

阿丰苏哆嗦了一下,用力握住手杖,然后一屁股坐到幔帐旁边的长沙发上。他 带者迟钝的目光,一言不发地盯住了孙子和埃戛。

“这个人,”卡洛斯大声说,“叫吉马莱斯,是达马祖的一个舅舅。。是他对埃 戛说的,还把这些纸张文件交给了埃戛。。你对爷爷讲讲,从头讲起!”

埃戛深深吸了口气,简略他讲述了事情的始末。他最后说,这里重要的、关键 的是,这个吉马莱斯没有必要撒谎。他完全是偶然地,绝对偶然他说起了这些事的 。他从小就认识这位女士,那时她是彼得罗?达?马亚和玛丽娅?蒙弗特的女儿。她 一直都在他的眼皮下。他看着她在巴黎长大,他抱过她,他给过她娃娃。他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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