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生活面面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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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生活面面观- 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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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箐听得她郑重其事这般嘱托,想着她真是可怜,便是病重的时候,还想着给众人安排这或者那的,只怕她这九死一生之际是谋划了不少,于是信誓旦旦地一定会安排好阿素姐姐将来的亲事。
    周夫人见她十分恳切,想着这样一个小的女儿,要负担如此之重,只觉悲从心来。
    文箐忙给她提及这些日子跟着陈嫂管家的一些鸡零狗 碎的小事儿,又提曾婶家的可乐的事,力图将她的精神从这方面分散开来。一从周夫人房里出来,便将她所托之事放在心头,可惜自己也不出门,这人生地不熟的,哪里去找好人家?看来只能利用曾婶这个好人了。至于自己的将来,毕竟再如何,也得近十年之后,这十年间,难免不发生什么事,谁能说得准呢?
    她当务之急是想着帮李诚如何把布匹卖 出去。因为,光看得帐上的数字头痛不已。原来只是看便觉眼花了,如今却让自己记帐,还要算。可帐本上那哪里是阿拉伯数字啊,全是从一到十,百,千,万的繁体字,一小串数字就是长串黑乎乎的繁体字,真是晕眼得晃,很容易就看走眼,也记不清。无比的感谢引进阿拉伯数字的人啊,太英明了。
    文箐在一旁书写着“壹贰叁肆伍陆柒捌玖拾廿卅佰仟萬”,其实这些都有写过,拜她老爸教导,倒也学过这些数字,因为从中学开始,就帮她老爸整理论文。好不容易记完了帐,便问:“阿素,可有简便一点儿的记数的法子?”
    “这个倒是有,便有咱们的苏州码子。”阿素极有耐心,在纸上也写了几个符号。
    文箐以为是阿拉伯数字传了过来,忙凑过去看。却是陌生的很,根本不是阿拉伯数字。有些垂头丧气,可是总得让周夫人放心才是,不能就此罢工,便又拿起帐本,执了笔,在纸上分门别类地统计一下物价。
    把帐本扔一边,想的东西也就越多。一脑门乱绪。躺了会儿,又起身,又问阿素了解这帐本上怎么既有银钱是多少钱厘分之类的,又见有钞多少贯多少文,还有铜钱多少文,好一个乱法。真就如把人民币,美元,英磅,马克混作一堆,到底这里怎么进行一个算法?
    想着以前听说的“禁银令”之事,文箐一直想打听一下。因为在她的印象里,一直认为从金、宋开始,就有了银为交易货币,从未了解到什么“禁银令”,以前自己听来的明朝历史,也没听说过禁银一说,就是《明朝的那些事儿》里,自己略略翻了一下,没见到把禁银作为重要事项来说,这毕竟是一项重要的影响经济的国策啊。
    在十二月的上午,周夫人由陈嫂搬了椅子出来晒太阳,文箐陪着她聊天时,便十分认真地向她求解。
    周夫人听得倒是一笑:“你问这个,倒是有好长历史。便是那银,虽然唐宋即可换物,可真正用银为交易,还是金开始呢。金以银两为主,钱与绢布为辅。宋时以铜钱,交子与银两都有交易。到了元,蒙子觉是宋时交子方便,便也印了元钞,只是这印得多了,到了元末,就是一千贯元钞也不值钱了。”
    文箐点点头,道:“母亲,这个我亦听得阿素姐说过。只是如今宝钞这么不值钱,为何不直接用银啊?既然都有先例所在,您不说太祖之初也未曾禁止银吗?要我说,现在一两银子要一百张钞,从重量来说,那也是挺沉的。”文箐想想要是一万贯钞,想想几十包A4纸重量,实在是不轻。
    陈嫂在旁边也乐道:“小姐,银子也少啊。那用铜钱,也是沉啊。一千文铜钱便有六七斤重了。如此,要是一百两银子换成铜钱,那自是六百多斤重了。”
    文箐听得她这一算,自是哑口无言,发现自己确实了解得太少了,往日也极少往这方面细想。古代一文铜钱可不象现代的一分钱,可还是挺值钱的;买些小物件,平素流通的更多的是铜钱,而不是银子。所以在重量方面确实不好说。
    文箐便想到上次撕破的那张钞,不知用旧了或者磨损了是不是就可以换新的。“用钞果然是轻便。可是钞也容易破损啊,污旧,字迹都看不清了。”
    “这便是设了钞局,便是那‘行用库’所在。各地方都有旧了,看不太清了,自去换取,收点工墨费。皇帝比咱们要高明。”周夫人觉得女儿问得真是事无俱细。
    文箐红着脸,真傻。旧了当然可以换了,中国银行啊。不过她从来没干过这事,一时忘记也情有可原,到得周夫人这么一打趣,也想起来了。“嗯,女儿就是想着这印一张也不容易,倒是忘了可以换了。可是这既然是可以印的,岂不是好伪造?”
    “伪造?倒是曾有过。不过都斩首问罪了。”周夫人想不透文箐这脑瓜子还能问出什么问题来。
    “那制铜钱不也行吗?我听说,就用一个模子浇铸铜水便水了。”文箐想古代的铜钱应该好作假啊。
    “你从哪里听来的?可千万别在外头说这番话。需知钱要是私铸的,若见官,也是斩首抄没家财的。便是知情不报也坐罪的。”周夫人神情有些紧张,实在想不透她这一拐卖 回来,似是见过大世面一般,便是什么问题都有。
    “那铜钱也归宝钞局来制?”
    “宝泉局,宝源局。小姐问这个,我倒是知道。”陈嫂偶有插言。
    “我瞧着那日买菜,那菜户说的是钱价,阿素姐姐便给的钞,只是小的才给了钱。说是钱多便不让用。这又是何道理?”文箐觉得自己观察得还是很仔细的。
    “这个,记得我祖父曾提及过,道是洪武开元前,钱钞不限,到了洪武期,则是百文以上,不得用钱;至后来,又有限为十文以上,不得用钱。到得如今,却是三十文以上,不得用钱,只限用钞。”周夫人似乎想起自己幼时也曾问过这些在其他人眼里的“怪”问题。
    文箐想了半天,也没想起自己有见过“十文到五十文”的钞。心里想,看来通货膨胀使得这几十文的钞还不如一文铜钱轻便,没人用了。
    周夫人便也慢慢地同她一点一点地说起明代的钱钞问题。原来,在建立明朝初期,规定为一贯钞=千文铜钱=一石米=一两银子,而四两银子=一两黄金。可是没两年则马上变为一贯钞只换一石米,五钱银子。再至后来,便是一石米需得几十贯钞了。
    周夫人叹了口气道:“少用铜钱,一是多了则重,路远则运送困难,最主要便是缺铜,无法制出更多铜钱来。再有,制铜费用高,制钞则易。”
    按周夫人所讲,文箐开始琢磨:“母亲,这么说来,洪武二十六年前后,这钞一贯只值一百六十文铜钱,合算下来,这一贯钞贬值了六倍。到如今,这钞岂不是损了百倍了?这谁还喜欢用钞啊?”
    周夫人见文箐居然也能算得如此清楚,比自己只怕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心里便高兴了,嘴角带了一点儿笑道:“国库缺铜,收集铜钱,皇帝下诏,全部上缴铜钱,不得私存,违者斩。一下子吓得小民没了章法。重复下令‘不得使用金银交易’。于是禁银自此开始。彼时,更是规定用钱,值十文以下,方可用铜钱,以上则必须用钞。”
    文箐听得,心想这典型的治标不治本啊,当然,哪何“治本”,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要是自己明知这钞会越来越贬值,不如铜钱好使,肯定不想手头上保存太多钞的。便好奇地问道:“难不成,这铜钱都交上去了?”
    陈嫂听得“扑哧”一笑:“小姐,想得还真多。钱自然是要交上去些的。”
    文箐道:“如果是我,既然禁用,‘便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直接你拿米来换我的布不成吗?”
    陈嫂摇摇头,“那也是不成的。偶尔还可以,要都是这般交易,那还需要银子作甚?也只是近一两年才稍有松懈,如此而已。”
    周夫人却似乎想到了文箐接下来要问的话,道:“民间都不喜欢用钞了。于是户部认为宝钞淤塞,先后又立了‘户口钞盐法’,‘门摊课税’,要求将纳这些,全部需得用钞来进行。”
    文箐问道:“这个‘户口钞盐法’又是管什么的?真能起到作用?”
    陈嫂道:“便是民间用盐,全部需用钞买,并要求按口来计量。说细点便是:成年口一个月吃盐按一斤算,小孩则按半斤算,一斤盐按一贯钞收。”
    文箐道:“这就是不管你吃不吃,也得收这个?比如小孩一个月吃不了半斤,也需按这个?”她在心里底晨一盘算,这要是一家五口,四口算成成年,就是约五十多贯钞啊。相当于仁宗时的一两银子了。朝廷用这个来流通钞法,确实够狠啊,盐哪里能离得了,日日需食啊。
    文箐又问那什么“门摊课税”是如何一种法子?
    陈嫂便又说了开来——仁宗当皇帝才当了一年不到就驾崩了,可是却给后世也立了一个“门摊课税”,就是对城乡市肆、店铺,就是小摊小贩依据其营业额所征的税。
    文箐想,这个就相当于21世纪的营业税。
    最开始是交易总额约四十两银子以下的不收,后来则均收。仁宗时,只是对两京以贩卖 为主的蔬果园不论官种或私种,一律征税,对塌房、库房、店舍等贮货者亦开始征税,骡驴车雇装载者,也征税。
    仁宗时还算便宜,到了宣德,如今则已是原来的五倍之多,而且全国都征收了。比如:裱褙铺月纳钞“三十贯”,车院店月纳钞“二千贯”油房、磨房每座逐月连纳“五百贯”;堆卖 木植、烧造、砖瓦,逐月连纳“四百贯”;牛车受雇装载货物者,“纳钞五十贯”,小车“十贯”;凡鬻卖 及织造币帛并停塌物货之家,每月纳钞“五百贯”。
    文箐这边听陈嫂如数家珍一般报出这些数字来,一下子也记不清了。只等着有需求时再问吧。便夸了一句陈嫂:“陈妈,你真是女诸葛,居然记得这许多。”
    “那交易不能用金银换取,就是去质铺或者银铺换取也是少的啊。”文箐又问。
    “小姐,这个说起来,倒是有好些可乐的事,以前也听夫人说起过。”陈嫂看周夫人说得有些累,便接口过来。
    “陈妈快快说与我听。”文箐虽知陈嫂并不喜好卖 关子,仍是催促她快讲。
    “记得当时禁用金银,可是在成祖初年,那个时候都是论罪为奸恶,当斩,后来又改为可免死,全家戌边于兴州。就是陕西府有个叫什么来着,夫人?”陈嫂一开场,也学周夫人引经据典起来。
    “你说的可是陕西都司佥事张豫?以官钞换银坐罪,戌边。”周夫人想了想,回答。文箐就感觉她脑子里似是百科全书,一问总能有答案。
    “是,是。夫人就是好记性。还有个是江夏的一人,他父亲死了,便用银为明器陪葬。结果被人告发了,判为死刑。弄到京城,皇帝便道:这是为孝道治葬,也不是贪于玩物,特赦了他。于是这便开始了,置造首饰器皿,不在禁令范围内。”陈嫂思考着,怕说错了,所以说得是一字一句。
    这里的斤为古代的斤,约600克,也就是21世纪的1斤2两。按古代而言,则是1斤16两,计每两约38克(不足),1钱银子则为近3。8克。
前传098 薪如米贵
    文箐听完,大为感叹:“幸亏这禁银令现在没那么严了啊……”
    她这语气,把陈嫂同周夫人逗得发乐。正在一团和气中,只见曾婶拿着一件半旧的棉袄,边走边缝,见得周家人喜乐一团,自也是参与进来。
    陈嫂忙给周夫人戴上口罩。曾婶见她般注意细节,反而认为自己打扰了周家人,颇有些不好意思。
    文箐看她也才四十多初头,比陈嫂大了两三岁,却是孙子孙女都同文简差不多了,不由十分感叹古人生育之早啊,又看周夫人极其眼热地同她说着孙子与柱子之间的事,想着三十八岁的周夫人要是生儿早的话,现在也差不多是要抱孙子的人了,一时便也无言。
    曾婶见周家小姐穿得甚是厚实,从苏州拿来的素棉布都已做成了新衣,便感叹陈嫂与阿静的手工之精,又感叹自家媳妇老实是老老实,就是不太会针线活儿。一边说着,一边便感叹这天气:“我家老头腿脚最近疼得甚是厉害,寻思起来,这天气尚好,只怕过得几日不是大雨,只怕会大雪天不停了。”
    文箐见曾婶家的男人,是个极老实本分的汉子,可惜人太老实嘴太笨了,不会做个什么生意可惜,只是走船断了腿,如今也只能在码头左近帮点儿闲,却抢不过其他年轻力壮的脚夫。
    陈嫂看看周夫人,想着李诚一人在外面冒着大寒风卖 布也甚是艰难,不如雇了曾家的人帮着一起?哪怕是看过摊也多少能分担一些。周夫人也明白她的意思,点点头,冲文箐的方向呶了一下嘴。
    陈嫂会意过来,如今家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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