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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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 第2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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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很紧,这不让做,那不让做,都说我是小孩。哼,他们也不过大我个几十岁,就恁地瞧不起人。我偏要做出事来,叫他们不敢小觑我。”

    风怜莞尔道:“你要做什么事情,说来听听。”花镜圆板起小脸,正色道:“我要号召河北豪杰,结成义军,打败元人鞑子,恢复大宋江山。”他话一出口,风怜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梁萧虽然闭着眼,也皱起眉来。

    风怜笑得喘气道:“就你么?小不点儿,笑死我了!”花镜圆脸儿涨得通红,怒道:“你……你瞧不起我!”风怜见他羞怒交迸,眼角便似又要淌泪,心头一软,忍住笑道:“好啦,我怎会瞧不起你。嗯,你再说说,怎么结成义军,打败鞑子?”花镜圆却拧过头去,气呼呼道:“我才不说,你嘴里不笑,心里却笑!”

    风怜瞧他早先大言炎炎,这会儿又孩子气十足,一时也不知说什么才好。枯坐一会儿,见他怒气消了,才又逗他开口。花镜圆到底是小孩子,心思活跃,禁不住挑逗,三言两语又跟风怜攀谈起来,但组建义军一事,任凭风怜如何询问,他也绝口不提。

    骤雨渐歇,残雨如珠落下,打在瓦当上嘀嗒作响。清风细细,掠过塔角铁马叮叮当当。此时风怜听说花镜圆来自江南,便絮絮问到江南风景。花镜圆原也见识不多,只是从书本之中、长辈口里知道些许,然他心高气傲,不肯被人小觑,当下便纵极想象,夸大其词,显摆自己见识了得。他年纪虽小,但口才颇佳,令风怜听得心生向往,对梁萧道:“师父,中土竟有这么好的地方,咱们来了,要玩耍个够才好。”

    梁萧去过江南,知道花镜圆底细,心道:“这小娃儿一知半解、胡吹大气,真该好好揍他一顿屁股。”当下他重重哼了一声,却不理会。风怜见他如此冷淡,不由忖道:“莫非我做了什么错事,让他讨厌了?”

    她虽拜梁萧为师,但余情未了,对他一举一动十分在意,一时越思越悲,垂下头来。花镜圆正说得高兴,忽觉没了听众,兴致索然,悻悻闭口。

    忽然间,只听塔下一阵喧哗,有人高叫道:“白不吃,那狗贼就在上面么?”花镜圆探头瞧去,只见塔下围了百十人,向塔顶指点,白不吃身躯胖大,处在其中分外显眼,只听他道:“我瞧得清楚,梁萧那狗贼就在上面,跟他姘头坐在一处。”风怜羞怒至极,大声叫道:“大肥猪,你不要血口喷人!”白不吃哼了一声,嚷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这小娘皮跟那狗贼厮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话未说完,一点青光闪过正中面门,白不吃“哎哟”一声口中流血,吐出一颗门牙来。

    花镜圆回头看去,见梁萧原样坐着,心中好奇,猜想梁萧一动未动,不知如何伤了对方。群豪怒气冲天,破口大骂,骂声中人群里走出一人,国字脸、锉刀眉、身材魁梧,向塔顶扬声叫道:“梁萧,当日你在伏牛山杀我父亲,可还记得么?”梁萧道:“阁下是谁?”那汉子道:“蔡州陈鼎。”

    梁萧那日在伏牛山杀人甚多,哪知有什么姓陈的好手,思忖间,又听陈鼎叫道:“杀人偿命,姓梁的,你若有胆,便下得铁塔与我决个生死。”他声如金铁交击,豪气迫人。群豪纷纷跷起大拇指,叫道:“好汉子,有你的!”

    梁萧默然半晌,淡然道:“你非我敌手,白白送命有何益处?”陈鼎撩起长袍,高叫道:“那又如何?人生在世谁无一死。陈某宁做死鬼,不做懦夫!哼,姓梁的,你不敢下来是么?好,我上来会你。”

    他迈开大步,走向塔门,走不到十步,便听扑扑两下,陈鼎双腿骤麻,屈膝跪倒。这两记暗器来势奇快,陈鼎分明听得响声,却已不及让开。群雄纷纷抢上,忽听叫声大起,靠近塔门的人一个个倒地。

    花镜圆此时始才看清,那暗器并非铁莲子、飞蝗石,却是梁萧从地砖上随手捻起的碎屑。花镜圆不禁心里发怵:砖屑轻微,不经风吹,但一过梁萧手指便飞逾百尺,毫厘不差地击中群雄穴道。这份内劲准头,天机宫中只怕无人能及。思忖间,忽见那陈鼎双手撑地,咬牙瞪眼,向塔门缓缓爬近,额上青筋暴出,颇为狰狞。花镜圆见他如此神色,心头微感害怕。

    梁萧手指轻挥,射出两粒砖屑,击中陈鼎双肘要穴。陈鼎四肢俱软,趴在地上,情知报仇无望,甚或连仇人也难得一见,心中悲不可抑,伏地大哭起来。风怜看得不忍:“师父,天下没有解不开的结,你让他上来,有话好说。”梁萧摇头道:“世上便有许多解不开的冤仇。这人性情刚直,为父报仇,不死不休。我有事未了,决不能束手待毙。但若直面交手,我不全力以赴,又未免辜负了他一片孝心。”

    梁萧锁眉沉吟半晌,叹道,“如他所言,我就做个不敢出头的懦夫吧!”风怜迟疑一下,问道:“师父,为啥那么多人恨你呢?”梁萧叹了口气,闭目不语,风怜心中闷闷,只得作罢。

    塔下豪杰越聚越多,联手向塔里猛冲,但梁萧坐镇塔顶,正是要借地势局促,叫众人无法一拥而上,围攻夺人。群豪冲突数次,都被他一一逼退。渐渐时已入夜,天穹晦暗,凄风挟了冷雨,疏一阵骤一阵地刮起来。群豪入不得塔,只好退到一边树林前避雨,嘴里兀自叫骂不绝。这帮人出生草莽,不乏粗鄙之辈,骂了一阵,不免涉及男女之事,口齿渐渐不堪。

    只听白不吃高叫道:“老子在这里淋雨,那狗贼倒安逸快活,却不知他这会儿在怎生摆布那小娘皮?”另一人轻笑道:“那还用说,你白老二想得到的,他想得出来,你想不到的,他只怕也想到了。就看这个上,那个下,这个下,那个上,不消几个回合,扑通一声,哈哈,大伙儿猜猜怎么着?”旁人凑趣道:“怎么着?”那人嘿嘿笑道:“就看那娘皮用力太猛,将那狗贼一家伙颠下塔来,摔他个七零八落,呜呼哀哉啦!”众人纷纷淫笑起来。

    白不吃笑道:“你***,罗大纲你这张鸟嘴,亏你***想得出这招。嘿,不过那娘皮可是个胡儿,皮肤白得跟奶似的,身子高挑,情如烈火,真来那么一下子,也未可知。”众人又笑。罗大纲笑道:“不错不错。可咱们千方百计要取那狗贼性命,倘若到头来却被一个雌儿拔了头筹,忒也没脸。哈哈,那狗贼倘若真这么一死,也算是扬名千古,遗臭万年,怕只怕咱们提前说破,叫他多了个提防……”

    花镜圆对这般下流言语不甚了了,只觉得风怜瑟瑟发抖,仿佛风中落叶,禁不住牵着她手道:“姐姐你冷么?”风怜咬牙不语,伸手捏断一块檐瓦,忽地奋力掷出,那罗大纲正说到口滑,忽听风声,慌忙抡起钢刀格挡,只听一声大响,钢刀脱手飞出林中,罗大纲龇牙咧嘴握着虎口,指缝间流出血来。

    风怜没料到自己随手一掷,威力强劲至斯,也觉诧异,回望梁萧,只见他含笑点头。风怜胆气倍增,向塔下高叫道:“谁再胡言乱语,姑奶奶打烂他狗嘴。”塔下只静了一静,顷刻群豪骂声又起,这一回更加猥亵下流。风怜气恼至极,抓起檐瓦,没头没脑向塔下掷去。她这些日子随梁萧苦练内功,已有小成,虽不能收发自如,但手劲奇大,又是居高临下,一时间,只听塔下痛叫声迭起。群豪扶着伤者狼狈后退,直到风怜再也掷打不着。

    花镜圆看得有趣,捂嘴偷笑,忽听夜风中送来一阵鸣金溅玉般的马蹄声,顷刻间到得塔前,只听一人叫道:“梁萧在么?”花镜圆喜道:“秦伯伯!”梁萧睁开双目,朗笑道:“不才在此,秦天王久违了!”这一声用上内功,雄浑悠长,直如虎啸龙吟,震响八方,大半个开封古城都能听见。群豪正要重开骂局,但被这叫声震慑,各各噤声,塔下一时悄然,只余风雨啸响。

    却听秦伯符朗声道:“梁萧,你也算是一世之雄,与小孩儿为难,不嫌害臊么?”梁萧道:“我但求亲见晓霜一面,别无他想。”秦伯符道:“既要求见其姐,怎可拿其弟做质?”梁萧冷然道:“若不如此,那又如何?难不成要我硬闯天机宫么?你也瞧见了,梁某仇敌无数,倘若陷身重围,敌众我寡,就算我有天大能耐,也难全身而退。”他顿了一顿,又朗声道,“天王风采气度,素来令我敬服。当年百丈坪上阁下援手之德,梁萧也是铭感于心。而今天机宫与我恩断义绝,誓不两立,花无媸心机深沉,诡计百出,若不使出这个法子,但怕我今生今世也见不着晓霜一面。倘若晓霜亲来,身子无恙,我梁萧对天立誓,不但交回花镜圆,而且从此远走西域,终生不履中土!”

    风怜早听柳莺莺说起往事,知道梁萧此次返回中原,全是为了这个花晓霜。风怜千方百计随梁萧前来,一半固是余情难了,另一半却也为了瞧瞧花晓霜究竟是个什么样子,能令梁萧这般不舍。风怜素来好强,不肯轻言放弃,心底总存几分侥幸,忖想柳莺莺人才武功举世无匹,梁萧倘若倾心于她,自己倒也死心,可花晓霜未必就有这份姿容才德。风怜自忖使些手段,未始不能和她争个高低。此时听得梁萧这番言语,胸中一时酸溜溜的,浑不是滋味。

    忽听一声清啸,塔下一道黑影忽地冲天而起,不走塔门,却双手勾着塔外飞檐,一起一落,矫若猿猴,顷刻间掠上六层。

    风怜吃了一惊,她手中恰有一块檐瓦,想也不想,大力掷出。那黑影却不躲不闪,右掌一翻,那檐瓦嗖地原路返转,势大力沉,快了一倍不止。风怜猝不及防,不知如何应付,但听耳边扑哧一声,檐瓦突地四分五裂,落在脚前。回头一瞧,但见梁萧袖手而立,淡然道:“让他上来。”

    他话音方落,一股惊风挟着雨点从窗外扑进,风怜眼前一花,房中已多了一个黑袍黄面的瘦削老者。

    花镜圆欢声叫道:“秦伯伯,你好啊!”老者瞪他一眼,怒声道:“好个屁!你偷了神鹰令瞎跑,还有脸叫我?”花镜圆羞恼交迸,低了头去。

    梁萧躬身施礼道:“多年不见,秦天王的武功越发精纯了。”秦伯符将他上下打量一番,皱眉道:“你倒是贵人多劳,苍老了许多。”梁萧苦笑道:“岁月无情人暗换,区区落拓经年,自然老得快些。”

    花镜圆见二人相对唏嘘,不似敌人,倒像朋友,心下甚奇,问道:“秦伯伯,你认识他么?他是谁呀?他说我有个姐姐,怎么没听爹妈说过?”他连珠炮似的将心底疑问一一道出,但秦伯符恼他盗走“神鹰令”四处招摇,引来天大麻烦,只白他一眼,并不理会,对梁萧道:“不论如何,你拿这小孩儿当人质,大大不对。”

    梁萧微微一笑,断然道:“秦天王不必多言是非。晓霜不来,我决不会放人。”秦伯符浓眉拧起,口唇微微翕动,欲言又止,过得半晌,他缓缓道:“如此看来,唯有一战了。”梁萧叹道:“秦天王,若非不得已,我不愿和你动手。”秦伯符把袖一拂,冷然道:“这些都是废话。你若当真有心,就把孩子还我。”

    梁萧见他神色古怪,言辞决绝,全无回旋余地,不禁心生疑窦,笑道:“天王这是何苦?只须晓霜亲至,我不仅立时放人,抑且负荆请罪,绝无二言……”秦伯符双眉一挑,嗔目喝道:“闲话少说,接掌吧。”

    他双掌一错,拍向梁萧。梁萧足下凝如山岳,双掌飘飘拒出。两人四掌相接均无声息。忽然间,秦伯符身子一晃,倒退两步,黄脸上腾起一抹赤色,吐了一口气,喝道:“好。”他身子蓦地鼓起一倍,双足倒踩九宫,步履滞涩。

    梁萧瞧得心头一凛。原来秦伯符一招不胜,竟将“巨灵玄功”运到十足,要作倾力一击。而今双方身处这般狭室,三招两式便分生死,凶险至极。梁萧不知何以至此,心上疑云大起,高叫道:“且慢,秦天王,我若要依凭武力,早已闯入天机宫,何须拿这小孩儿为质?”秦伯符望着他,默不作声,双袖依旧鼓荡,但目光闪烁不定,已不如适才凌厉。

    二人对峙片刻,忽听一声长啸刺破长空,夹杂着天上霹雳震人心魄,塔外风雨经这啸声一激,似也越发紧急。对敌二人俱是一愣,秦伯符面有喜色。只听那啸声渐响,苍劲悠长,似一条怒龙,摇头摆尾奔腾而来,初时尚在数里开外,片时已至塔下,忽高忽低扶摇而起,瞬间逼近塔顶。

    梁萧冷声道:“风怜,看住孩子。”风怜见他神色凝重,迥异平时,怔了怔道:“好!”她话音未落,只听啸声陡地一歇,一团白影从楼梯口蹿将出来,扑向梁萧。梁萧倒退一步,马步陡沉,右掌圈转,使上“碧海惊涛掌”中的“涡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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