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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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 第2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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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童道:“那么‘变铜成金’白不吃筹集粮饷,又是如何?”白不吃额上冒汗,嗫嚅道:“两年前……黄河发大水,粮食尽都捐了。”池羡鱼听得一惊,来不及细加询问,却听那小童又道:“那么‘卦中千秋’贾秀才搜集线报,也该劳而无功吧?”贾秀才拱手笑道:“不敢,不敢,区区一向懒散,做这种辛苦事力不从心。所谓‘量才为用’,使者不如再派我一个好玩的勾当……”池羡鱼不禁叱道:“老三不得无礼。”小童冷冷一笑,又道:“那么‘马上琵琶’金翠羽张罗马匹,却又如何?”金翠羽脸色发白道:“这个……我当时手腕受损,误了那笔买马的生意。”

    小童撑开泥金小扇,摇头道:“盟主对你们十分赏识,常说关洛四杰乃是北武林中一等一的豪杰,而今三年过去,却是一事无成。”白不吃面红耳赤,连珠炮般叫了起来:“如今是鞑子的天下,要想起事,哪有这么容易?何况我……”话未说完,只听池羡鱼雷霆般一声大喝:“住口。”白不吃被他一喝,猛然惊醒,缄口不言。

    池羡鱼目光如电,射到梁萧身上,冷声道:“这位朋友,我们有事相商,请你下楼去,酒资饭钱池某一概负担。”梁萧笑了笑,举杯浅酌,却不起身。白不吃恼将起来,怒道:“臭胡儿,我大哥让你滚开。”

    他一步抢上,便向梁萧劈胸抓去。贾秀才心知梁萧不可易与,叫道:“白老二,不可造次……”但白不吃身形虽然臃肿,“拿云手”却是独步关中,出手奇快,贾秀才话才出口,他已抓到梁萧肩头。蓦见梁萧沉肩抬手,大袖翻起,搭在白不吃手上,飘飘一拂,笑道:“接着吧。”白不吃只觉一股旋劲涌来,身不由主,如陀螺般向贾秀才撞去。

    贾秀才早先曾用这个法子戏弄酒保,梁萧这时如法炮制,只是将酒保变成了白不吃。贾秀才见状,不慌不忙,笑眯眯使一招“呵欠连天”,吸了口气,身形后仰。这是他生平绝学“懒人拳”里的招术,有四两拨千斤之巧,本想借以消去白不吃的来势,哪知白不吃肥胖沉重,远非酒保可比,这一撞之更带上了梁萧的“涡漩劲”,非同小可。

    贾秀才方才接实,便觉一腔热血直冲喉头,心知不妙,忙叫道:“池老大!”变招“懒汉推磨”,双臂一搓,将白不吃转向池羡鱼。

    池羡鱼后退两步,马步陡沉,双掌前后推出。他的“缺月掌力”取法月亏月盈,右掌如缺月以虚劲接引,化去白不吃身上旋劲,左掌若圆月以实劲抵住他后心。这般虚实互易,反复数次,白不吃只觉身子忽轻忽重,脚下忽高忽低,蓦地身子一震,天旋地转间双腿虚软坐在地上,肥脸涨紫好比猪肝。

    梁萧一袖压住三大高手,伸手在桌上一按,飘飘然落到小童身前。金翠羽厉声娇叱,抢上一步,轮指勾动琴弦,引发五支小箭,铮铮一串激响鱼贯射出。这五箭名为“五音箭”,依宫商角徵羽五音发出,快慢不一,方位莫测。

    但见梁萧并不回头,左手翻转五指连弹,每一指俱都弹中箭身。只听扑扑之声不绝,“五音箭”风车般掉了个头,嗖嗖向金翠羽反射回去。金翠羽却也不慌不忙,抡起琵琶,铮然数响,又将五支小箭挂回弦上。梁萧见她接箭手法如此精妙,心头喝了声彩,右手毫不怠慢,抓向那小童。

    那小童年纪虽小,却也不慌,左掌一挥,右手食中二指从下方穿出,点向梁萧脉门。梁萧笑道:“穿花蝶影手?”小童被他叫破武功,心神一乱,骤感手腕疼痛,已被扣牢。插图2

    关洛四杰见神鹰使被擒,无不惊怒。贾秀才纵身抢出,使招“日上三竿”直击梁萧面门。梁萧方要拆解,贾秀才身子右偏变招“懒妇绣花”,毛手毛脚直掏梁萧腰眼。梁萧瞧他拳法有趣,微感好奇,右手抓起小童左手与他拆解。

    霎时间,贾秀才连使“步履踉跄”、“昏天黑地”、“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来倒去俱是“懒人拳”中的妙招,看似疏懒,实则似拙还巧、杀机暗藏。转眼间,两人拆到第五招上,贾秀才使招“醉踢南山”伸腿扫出,梁萧左掌斜挂,贾秀才立足不稳,向后跌出。梁萧身形略转,探臂如风,抓他腰际,贾秀才慌忙使招“懒人脱衣”,身子一蜷,贴地蹿出。只听哧溜一声,贾秀才一身儒袍被梁萧抓在手里,梁萧但觉入手滑滑腻腻,低头一瞧,手心里竟满是污垢,大感烦恶,将衣袍丢在一旁。

    贾秀才翻身站起,浑身上下只剩一条裤衩,刷地撑开折扇,哈哈笑道:“臭贼子,哈哈,老子的衣服可是宝贝,哈哈,摸一把赚十斤老泥……哈哈……”他一迭声笑得面红耳赤,兀自不停。敢情他虽躲过梁萧一抓,却被指风拂中腰上笑穴。

    池羡鱼为人磊落,不肯恃多为胜,始终旁观,见贾秀才落败,才朗声叫道:“阁下好功夫,池某前来领教。”他一个箭步蹿上前来,呼呼拍出两掌,梁萧但觉掌风扑面,也挥掌迎上,顺手一带,引得池羡鱼两掌交错,粘在一处。池羡鱼大喝一声,使出“缺月掌力”,左掌实出,右掌虚引,哪知左掌内劲吐出,却如泥牛入海无影无踪,一瞬间,大得出奇的内劲涌出梁萧掌心,撞向他右掌。池羡鱼右掌正自空虚,被这无俦内劲一撞,身子一晃,面色顿然通红,慌忙双掌虚实互易,左虚右实。但梁萧也用上了碧海惊涛掌中的“生灭道”,虚实不定,以虚当其实,以实冲其虚。霎时间,池羡鱼被那掌劲连撞三次,脸色由红变青,由青变紫。其他三人瞧出不对,不由齐声叫道:“池老大。”但他们都知池羡鱼脾气,兀自焦急却不敢上前相助。

    梁萧见池羡鱼面色涨紫,眉间透出一股黑气,心知再过片刻,这人即便不死也要元气伤损、大病一场,心忖道:“这四人颇有豪侠之风,我伤了他们大不妥当。”他掌力骤缩,池羡鱼噔噔连退三步,白不吃一步抢上,将他扶住。

    那小童对梁萧拳打足踢,大叫道:“刀疤脸,把我放开,刀疤脸,放开。”然人小拳轻,落到梁萧身上全无动静。梁萧对脸上刀痕颇为忌讳,心头怒起,劈手夺过他的泥金小扇,冷笑道:“你姓花么?”那小童一愣:“你怎么知道?”梁萧道:“瞧了‘穿花蝶影手’我还不知道?何况除了天机宫,哪儿养得出你这小怪胎来!”那小童怒啐道:“你才是怪胎呢。”梁萧微微冷笑,撑开泥金小折扇,瞅着那行草书,念道:“花香满庭,慈父渊赠爱子镜圆。”他合上泥金小扇,道,“花清渊是你爹,你叫做花镜圆吧?”小童小脸通红,叫道:“是又怎么样?不关你事!”梁萧心道:“这孩儿果真是晓霜的幼弟,当日我被他爹爹使诈擒住,瞧过这小子一次,那时他尚在襁褓,而今竟然这么大了。”

    花镜圆正自作恼,却见梁萧目光变得柔和起来,不禁一呆。只听梁萧悠悠叹了口气,软语道:“镜圆,你姐姐还好么?”花镜圆皱眉道:“我姐姐?我哪有姐姐啊?”梁萧身子陡震,心中一乱:“是了,当年晓霜冒天下之大不韪拼死救我,势必激怒花无媸。老太婆一贯狠毒,当年将晓霜逼出天机宫,这次说不定将她幽禁起来,不许和爹娘幼弟相见,甚或不让镜圆知道有她这个姐姐。这十多年中,也不知晓霜受了多少苦楚……”花镜圆瞧得梁萧面色渐转苍白,目光森冷,宛如电光,饶是他胆大妄为,也不觉害怕起来。突然间,只听梁萧长声厉笑,砰然一声大响,身旁一张檀木桌被他一掌震得粉碎。

    花镜圆虽然胆大,却哪儿受过如此惊吓,他忍不住撇了撇小嘴,眼里淌下泪来。风怜忙道:“师父,你别吓着他呀?”她伸手将花镜圆揽过,掏出手巾给他拭泪。花镜圆有人怜惜,眼泪更是止不住地往外落。

    梁萧一怔,长叹道:“可别让他逃了。”风怜茫然不解:“他一个孩子,你抓他做什么?”梁萧道:“你别多问,他不是寻常孩子。”池羡鱼调息已毕,站了起来,铁青着脸道:“今日‘关洛四杰’一败涂地,还请阁下留下万儿,也叫咱们栽得明白!”风怜接口道:“你问我师父啊,他是‘西方巍巍,大哉昆仑’!”四杰一愣,不解其意。

    梁萧眉头一拧:“风怜,不要乱说。”他转身向四杰道,“四位倘若有暇,不妨转告天机宫主花清渊,花镜圆在我梁萧手里,他若要儿子,便让花晓霜来开封铁塔见我。”他话未说完,关洛四杰脸色已然发白。

    十年前,梁萧震怖一时,当时关洛四杰还未结义,便已听说他的恶名,天下侠义之士说起“梁萧”二字,无不咬牙切齿,恨不能生食其肉,夜寝其皮。换作往日,四人明知不是对手,也要以死相拼,玉碎以谢。但眼下花镜圆落入敌手,关洛四杰心有忌惮,兀自恼恨却不敢妄动。

    梁萧说完,拂袖转身,下楼牵马去了,风怜向店小二讨了一把纸伞,抱着花镜圆随在后面。白不吃瞧着二人背影消失,猛然跌足道:“池老大,就这么算了吗?”池羡鱼沉吟半晌,说道:“如今情势紧迫,这大魔头绝迹十余年,今日竟然出现在此,只怕天下从此多事。三弟,你门庭广阔,设法将消息报给天机宫;四妹,你火速乘马渡过黄河,去江西总坛求见云大侠,这魔头是他夙敌,你千万让他有个提防;二弟,你身子不便,就留在开封监视此人动静。”白不吃急道:“老大你呢?”

    池羡鱼皱了皱眉,抚须道:“为兄要将消息散出,招引四方好手。这魔头大奸大恶,仇家遍布天下,若是大家齐心协力,定叫他不能生离中原。”白不吃一拍大腿,喜道:“池老大高见。”贾秀才默然片刻,问道:“池老大,恕小弟多嘴,这梁萧恶名虽著,但气度不凡,不似传说中那么不堪。”池羡鱼冷笑道:“但凡大奸大恶之辈,必有过人气度。”贾秀才叹道:“老大所言甚是。唉,此等人物偏要弃善从恶,可叹,可惜。”四人商量已毕,各自出发。

天道卷 第九章 龙奔万里

    到了铁塔下,花镜圆兀自呜咽不已,双眼红肿得活似两个核桃。风怜笑道:“小不点儿,我当你挺硬气的,原来这样爱哭?到底还是小孩子。”花镜圆听了,把泪一抹道:“你休要瞧不起人,我才不是小孩子。”风怜抚摸他头,道:“做小孩不好么?脸上老气横秋的,一点也不好玩。”花镜圆哼了一声,撅嘴生气。

    二人一边说话,一边随着梁萧进了铁塔,片刻工夫升到塔顶,只见下方城郭井然,尽收眼底,黄河远去,飘然若带。梁萧盘膝坐下,自顾打坐。风怜向外瞧了片刻,但觉神朗气清,对花镜圆道:“小不点儿……”花镜圆怒道:“我才不是小不点儿。你大我几岁,就了不起吗?”风怜咯咯直笑,伸出纤纤二指,在他小圆脸上拧了一把:“哪有你这样雪白粉嫩的大男人?”花镜圆不禁语塞,小脚一跺道:“你瞧不起人!”恨恨坐在地上。

    风怜傍着他坐下,笑道:“小不点儿,你别害怕,我师父不是坏人。”花镜圆道:“那干吗抓我来这里?”风怜瞅了梁萧一眼,心中也甚疑惑,半晌道:“我也不知。小不点儿,你是离家出走么?”花镜圆瞅她一眼道:“你胡猜。”风怜道:“我小时候跟爹妈拗气,也离家出走过,但饿了两天就忍不住回家啦。”风怜最喜欢小孩子,见花镜圆有趣,便千方百计逗他说话开心。

    花镜圆被她笑嘻嘻看着,不禁面皮发烫。他是花家嫡孙,地位特殊,尚在襁褓之中便被长辈们宠爱有加,更得侍女忠仆全意抬举,从没哪个女子跟他这样平等相待,促膝谈心,甚至连自己出走未遂的往事也跟他说。花镜圆聪明早慧,心性不同寻常小孩,听了这几句话,对风怜油然生出几分好感,想了想,道:“我家在一个四面环山的大山谷里,叫人气闷得紧。上个月,秦伯伯受姑爹之托出谷办事,我想要跟着他,但爹妈不让。可奶奶最疼我,被我纠缠不过,就说让我出门历练一下,长长见识。爹爹最听她话,不好再说什么了。可奶奶要闭关修炼,没空陪我出来,恰好姑婆婆和姑公公来谷里玩,姑公公是天底下最厉害的武学高手,比这个刀疤脸厉害多啦……”

    风怜听他趁机贬低梁萧,不悦道:“我师父更厉害的功夫,你还没见识过呢!”花镜圆哼了一声,小脸上多有不屑,让风怜越发恼火,欲要辩驳,却听他又道:“后来,姑公公向奶奶拍胸脯,说带我出来必然平安。奶奶知他本事很大,就放心啦。谁知出了门,秦伯伯和姑婆婆把我看得很紧,这不让做,那不让做,都说我是小孩。哼,他们也不过大我个几十岁,就恁地瞧不起人。我偏要做出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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