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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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 第2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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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前人影忽晃,一人出现在门口,猛地伸出一指,点向梁萧后心。梁萧早已是强弩之末,一个收势不及,竟将“至阳穴”送到那人指上,后心倏麻,委顿在地。

    那人五指连弹,指尖隐有雷声,瞬息封住梁萧十处大穴。梁萧瞧他手法,心头一震,定睛再瞧,只见那人俗家装束,黑衣裹身,鹰鼻深目,两鬓斑白如霜,额上已有细密皱纹。梁萧怒极喝道:“你是谁?”那人经此一番动作,似乎颇为疲倦,身子佝偻,轻轻咳嗽,不理梁萧,忽向殿内道:“帝师大恩,萧某领受了!”

    却听八思巴叹道:“惭愧,惭愧,此人一身武功可敬可畏。倾我大天王寺一寺之力,也几乎擒他不住。如此人物,绝非无名之辈。敢问萧兄,他到底是谁?”那黑衣人又咳数声,冷声道:“你答应过萧某,不可问他来历。”八思巴叹道:“八思巴委实好奇,萧兄既不肯说,那也作罢。”

    他走上前来,屈指弹中梁萧“膻中穴”,黑衣人蹙眉道:“你做什么?”八思巴道:“此人武功太强,萧兄的‘轻雷指’只恐制他不住,我补上这记‘金刚弹指’,可策万全。”黑衣人冷笑道:“金刚弹指算得了什么!”龙牙、胆巴皆有怒容,狮心也收敛笑意,但迫于八思巴在场,俱都不敢发作。

    黑衣人把袖一拂,扛起梁萧转身便走,出了大天王寺,将梁萧丢入一辆马车,振缰疾行。梁萧默运“鲸息功”,勉力冲开三处穴道,但上行只到“膻中穴”处,便遇滞涩,无法冲透。不觉怒意陡起,叫道:“有能耐的,解开老子穴道,一拳一脚分个高低。暗算伤人算什么好汉?”

    黑衣人略一默然,叹了口气道:“如若能公平胜你,在惠州我便将你擒了,何苦这般费尽周折?”梁萧心中电光一闪,脱口叫道:“沿路折人手足的歹人便是你么?”黑衣人嘿然道:“什么歹人不歹人?事到如今,告知你也无妨。当日你在崖山现身的消息传到北方,我便带你南征旧部,去广州寻你踪迹。费了好些时日,终于在惠州城郊和你遇上。当时我瞧你步眼身法,便知不是敌手,加之你才智过人,即便出手暗算,也难成功。所幸那小姑娘多管闲事,总爱与人瞧病。我灵机一动,便想出这个折人手足的费事法子,引你前来大都。八思巴少年时欠了我一个人情,我本拟请他出手。但他武功虽然高强,要将你如此活捉,却也不易。哼,如此这般,费了我无数心思,也没想出什么好法子。所幸昨日跑来个九如和尚,你们又彼此相识。是以八思巴为我想出这条驱虎吞狼的计策。他从龙牙、狮心处,得知九如被一个对头缠上;而那大高手也来了大都。”

    梁萧心中了然,恨声道:“原来释天风是你们引来的。”那黑衣人讶然道:“那怪老人是灵鳌岛主?”他唔了一声,沉吟半晌,又道:“不错,你们前往无色庵,我在暗处瞧见,知会八思巴。八思巴便将释老儿引至无色庵,叫你们斗了个两败俱伤,原以为你也该受些伤损,哪知你不知用了什么诡计,竟将释老儿逼走。八思巴只好出手制住小和尚,将那女子、小孩一并劫了。唉,本想今晚再用这二人诱你前来,却不料九如和尚受伤之余,不肯认输,竟将你早早送上门来……”他放声大笑,笑声中却殊无喜意,充满苦涩嫉妒之意。

    梁萧悔恨交迸,暗恨自己大意。此刻想来,前来大都途中,自己几度见过此人行迹,偏偏自负武功,只当他是寻常路人,并未放在心上,以致敌明我暗,一败涂地。

    他越想越恼,高叫道:“你我素不相识,你为什么一再暗算?你是忽必烈的走狗吗?”黑衣人哼声道:“忽必烈算什么东西?自从蒙哥汗去世,蒙古人里再没有我萧冷瞧得上的人物。”

    梁萧心神剧震,失声道:“你是萧冷,萧千绝的徒弟!”黑衣人转过头,鹰隼般的眸子在他脸上一转,寒声道:“你叫我什么?论辈分,你该叫我一声大师伯。”梁萧呸了一声,道:“去你妈的大师伯,老子与萧千绝那老混蛋全无关系。”萧冷大怒,叱道:“孽障,你骂你师公什么?”他伸手掴向梁萧脸上,但掌到脸旁,复又停住,紧绷面皮扭过头去。

    梁萧却嚷道:“有种便打,不打的便不算好汉。”萧冷瞧着他,冷声道:“你当我真不敢揍你?哼,我怕一旦动手,便忍不住取你性命。”他说到此处,眼露凶光,面肌抽搐,似在竭力克制。陡然他转过头去,咬牙道:“就凭你那臭老子,你死一百次也不够。”梁萧冷笑道:“是汉子的就不要说嘴!”

    萧冷猛然掉头,双拳紧攥,十指入肉,眼中似要滴出血来,足足瞪了梁萧近一盏茶的工夫,终究按捺怒意,沉声道:“我要杀你,早就杀了,何必等到现在?”梁萧道:“你若不杀我,届时必要后悔。”

    萧冷“哧”了一声,道:“你莫忘了,那小姑娘在我手里,我杀不得你,就不能在她身上出气么?”梁萧一愣,咬牙道:“你既不打我,又不杀我,千方百计抓我,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萧冷长长吐了口气,只顾赶车,再不作声。梁萧怕他对晓霜不利,也只得忍气吞声。

    行了一程,马车戛然停住。萧冷将梁萧拽出车外。梁萧一瞧却是城郊,苍山滴翠,曲径通幽,山林深处,露出一角飞檐。萧冷呆呆瞧着那角飞檐,神色茫然若失。过了半晌,才抓起梁萧,循着小路上山。

    不一时,便见山路尽头,立着一座庵堂,绿树环抱,景致清幽。

    萧冷放下梁萧,顺手封了他哑穴,长叹一口气,缓缓道:“师妹,我又瞧你来啦!”只听庵堂内一个女子的声音叹道:“师兄,你这是何苦……”

    梁萧闻声,蓦地一阵天旋地转,几乎晕了过去。

    却听那女子轻咳数声,从容说道:“你带了萧儿的朋友来给我瞧病,我很是承你的情。不过朋友归朋友,并非萧儿本人。我说过了,你若不能将萧儿安然带来,还俗之事再也休提。”梁萧听得心如刀割,“妈妈”两字在喉间转来转去,恨只恨自己哑穴被制,无法吐出,急得面红耳赤,几欲发狂。

    萧冷面露萧索之色,叹道:“师妹,你不肯嫁我也就罢了。何苦定要在这荒山吃斋念佛?瞧你受罪,我打心底难受。”

    却听萧玉翎沉默半晌,叹道:“师兄再也休谈。我若还俗,师父势必旧事重提,逼我嫁你。唉,师兄你也知道,此事说什么都勉强不得。一去十年,我已心丧如死,唯求在此坐守古佛青灯,了断残生,师兄若还顾念一点儿同门之谊,还请成全。至于这位小姑娘么?也请你带还给萧儿,否则……否则我那孩儿势必……唉,势必很是着急……”她说话声中,数度哽咽,几乎无法成声、只听一个清脆的声音叫道:“啊,阿姨……您……您是萧哥哥的妈妈?”梁萧听出是晓霜,心头又是一喜。

    却听萧玉翎叹道:“笨孩子,你如今才明白吗?唉,若换了萧儿,老早就猜出来啦。”花晓霜嗫嚅道:“阿姨……您又不说,我自然就不知道了。嗯,我原本就笨,萧哥哥时常这么说我呢。”萧玉翎轻轻一笑,温言叹道:“唉,那孩子就是性急,听你说起他的事,阿姨欢喜得不得了,你说他处处都好,足见对他一片真心。”花晓霜急道:“阿姨……您……”

    萧玉翎笑了一声,道:“你害羞什么?你性子好,萧儿得你照拂,是他的造化。不过,我自己的孩子,他的性子我再明白不过,或许人长大了,略略收敛些,但本性可未必退得干净。唉,想来远不及你说得那么好的。晓霜,你千万容让他一些。”

    晓霜“哦”了一声,轻声道:“可萧哥哥对我当真很好,阿……阿姨,萧哥哥就在大都,你干吗不去见他呢?”萧玉翎沉默半晌,叹了口气,道:“不成,我发下毒誓,决不还俗,决不离此半步,否则……唉……就要做一件让人很为难的事。”

    花晓霜道:“那我叫他来见你。”萧玉翎道:“那更不成了,他若来了,岂非要闹个天翻地覆。他师公是个很厉害的人,萧儿斗不过他的。你若真心喜欢萧儿,便答应阿姨,立个重誓,今生今世都不要告诉他我在这里。”花晓霜一窒:“我……我……”支吾良久,却始终无法立誓。

    却听萧玉翎叹道:“罢了,晓霜,你过来。既然你定要与他说,我再交代几句紧要话给你。”

    就觉堂中一静,忽听晓霜出声闷哼,接着便是重物堕地之声。梁萧一颗心顿时悬了起来。但听萧玉翎叹道:“没奈何,唯有让你睡一会儿。唉,早知如此,真不该向你泄露身份。师兄,你蒙了她的双眼,千万莫让她记得路径。”梁萧听说晓霜仅是昏厥,稍稍放心。

    却听萧冷寒声道:“这倒不必了,你那宝贝儿子,我已带来了。”萧玉翎猝然一惊,失声道:“什么?你……你敢违背师父之命?他说过,不得带萧儿与文靖来,你……你是骗我?是……是骗我开心的么……”想是她心绪激动,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萧冷眉间露出一丝苦涩,叹道:“师妹,从来只有你骗我,我又什么时候骗过你?唉,你若肯还俗,即便师父之命,我也顾不得了!”

    萧玉翎默然许久,忽道:“好,你带他进来。”

    萧冷提着梁萧入内,地板上晓霜昏迷不醒,观音塑像下坐着一名白衣女尼,容颜俏丽,肌肤苍白,额上眼角布满鱼尾细纹,她瞧见梁萧,身子微微一颤,阖上双目,眼角流出两行泪来。梁萧也是泪如泉涌,却偏偏无法言语。

    过了半晌,萧玉翎张开眼,望着梁萧,目光百变。这十年来她迭经变故,心志坚韧了不少,终究未有放声大哭,良久叹道:“师兄,你解开他的穴道好么?”萧冷摇头道:“不成,他武功太高。”

    萧玉翎咳嗽两声,轻叹道:“原来,这小姑娘说的却是真的,他的武功当真那样高强?”萧冷点头道:“我自来不打诳语。他若得了自由,势必带你离开,届时我决计挡他不住。”他目视萧玉翎,脸上透出沉痛之色,缓缓道,“我焉能让你再离我十年?”萧玉翎身子一震,强笑道:“师兄,这些年来,你费尽心思,我始终没有答应,唉,你何苦还要如此痴缠呢?”

    萧冷道:“但你数月前说过,只要我将梁文靖父子安然带到你面前,你便肯还俗。”萧玉翎道:“那时我挨不过你纠缠,才用上这个法子。师父曾逼你我发下毒誓,不得与他父子相见。我以为你对师父百依百顺,决不肯违拗半分。谁知你竟敢破誓,带来萧儿,倘若被师父知晓,如何是好?”

    萧冷咬牙道:“即便遭受严惩,我也心甘情愿。”萧玉翎苦笑道:“即便如此,你不过带来萧儿,文靖在哪里?”萧冷道:“抓到儿子,老子的下落一问便知。”萧玉翎道:“好,你解开他哑穴。”萧冷摇头道:“这小子聒噪得紧,我若让他出声,不免自讨苦吃。”他目光闪烁,盯着萧玉翎道,“再说,你知道他老子的踪迹,未必不会动心,偷偷去寻他。你须得立个誓言,我再解穴。”

    萧玉翎黯然叹道:“师兄你太多心了,我答应师父永不离开此地。我与萧儿十年不见,你不让他言语,我怎知他是真是假,或许你只是寻了他人来骗我。”萧冷被他一激,怒道:“你……你信不过我么?”伸手拍开梁萧哑穴。

    梁萧脱口叫道:“妈……”萧玉翎身子剧震,伸了伸手,似要将他搂住,但终究又收回手去,泪光闪闪,强笑道:“萧儿,当真是你么?”梁萧涕泪横流,哽声道:“妈……我……我做梦都梦见你……都梦见你……”萧玉翎禁不住心如刀割,泪水夺眶而出,哽声道:“娘又何尝不想你,这些年……你……你过得好么,你爹爹呢?他怎么样了?”梁萧心口似被重重一击,望着母亲,几乎说不出话来。

    萧玉翎见他神情,只觉一阵心神恍惚,苦笑道:“难道说,他……他有了别的妻子?萧儿,你只管说,好歹这么多年了,他便是再娶,我也不会怪他的。”萧冷望着梁萧,不觉心中惊喜:“那厮倘若另有新欢,师妹势必彻底死心了。”梁萧本不忍直言真相,但听得这话,忍不住叫道:“哪里会……爹爹他……他早就去世了。”

    萧玉翎如遭五雷轰顶,目瞪口呆。萧冷也是呆住,他与梁文靖有刻骨之恨,梦中也想夺他性命,却不知到这个生平大敌早已死了,欢喜之余,又感失落,忽然间呵呵惨笑起来。

    萧玉翎听得笑声,激灵一下,忽地搂住梁萧,急声道:“你说什么?他……他怎么会死,怎么会死呢?”梁萧张口欲言,忽听一个阴沉的声音道:“是老夫杀的,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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