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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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 第2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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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玉翎听得笑声,激灵一下,忽地搂住梁萧,急声道:“你说什么?他……他怎么会死,怎么会死呢?”梁萧张口欲言,忽听一个阴沉的声音道:“是老夫杀的,那又如何?”他语调铿锵,如断金铁。

    屋内三人听得这声,同时变色。萧冷面色惨白,扑通跪倒,涩声道:“师父!”萧玉翎望着门外,眼神迷茫,缓缓道:“师父,这话当真么?”萧千绝冷笑道:“与其让这小子添油加醋,不如让老夫说来痛快。只怪那姓梁的功夫太低,敌不住老夫的‘太阴真炁’,死了也是活该。”

    萧玉翎只觉胸中剧痛难忍,身子微微一晃,涩声道:“你骗我,你答应过不杀他……你答应过的……”她泪水流得满脸,萧千绝冷笑道:“你叛我十年,我骗你十年。大家两下撇清,各不相欠。”

    萧玉翎闻声,猝然止住哭泣,咬牙道:“不错,都怪我太傻,我早该知道,凭着你的性子,决不会轻易放过他的。”萧千绝哼了一声,冷笑道:“那是自然。”萧玉翎双眼通红,恨声道:“你让师兄与我发誓不得见他父子,也是怕我知晓真相,不肯受你摆布,是不是?”

    萧千绝冷哼一声,答非所问地道:“萧冷,你做得好啊!”萧冷苦笑道:“萧冷知罪,任凭责罚。”萧千绝略一默然,忽地喟然道:“也罢,做了便做了,小鸟儿迟早要上天的,老夫年纪大了,也不能永远管着你们。唉,我不怪你,你起来吧!”言辞之中,颇有萧索之意。萧冷木无表情,起身道:“多谢师父宽宥。”

    梁萧始终默然不语,此时忽道:“萧千绝,你敢与我堂堂一决么?”萧玉翎一愣,却听萧千绝冷笑道:“小子有种,老夫就等你这句话!萧冷,解开他的穴道。”萧冷不敢违拗,解开梁萧数处大穴,但“膻中穴”却解之不开,不由额上汗出,颤声道:“弟子无能,解不开‘金刚弹指’的禁制。”

    萧千绝啐道:“金刚弹指?何足道哉!”一道劲风穿堂而入,拂中梁萧心口,梁萧“膻中穴”豁然而开,长身站起,猛然大喝,一掌击向萧冷,掌风所及,萧冷气为之闭,匆匆横臂一格,噌噌倒退六步,跌坐在地,吐出一口鲜血,面色好似淡金。

    却听萧玉翎惊道:“萧儿……不要杀他……”梁萧怒哼一声,向萧冷道:“你虽赚我一场,但却让我见了我妈,恩怨相抵,这一掌权当利息。”门外萧千绝不耐道:“臭小子,废话太多,打是不打?”

    梁萧面色森冷,正要出门,萧玉翎忽地拽住他道:“萧儿,我有几句话,要与你说。”萧千绝冷哼道:“婆婆妈妈,没点意思。臭小子,老夫在山顶紫竹林等你。”一阵风去得远了。

    萧玉翎待他走远,又对萧冷说道:“师兄,相烦你回避一阵。”萧冷狠狠瞪了梁萧一眼,拖着步子出门去了。

    萧玉翎挽着梁萧,在佛像前坐下。梁萧年纪已长,被她如此亲昵地挽着,甚不自在,耸肩道:“妈,你可别拽太紧了。”萧玉翎白他一眼,嗔道:“你再大些,我还是你妈,往年你拉屎拉尿,怎么不说别拽紧了?”

    梁萧只得讪讪由她,转眼盯着晓霜,欲言又止。萧玉翎会意,伸手在花晓霜背上一拍,花晓霜醒转,瞧见梁萧,狂喜道:“萧哥哥。”梁萧心中欢喜,但当着母亲,却故作淡漠,“嗯”了一声,将她扶起。萧玉翎见他二人耳鬓厮磨,不觉隐有醋意:“好啊,有了媳妇,便忘了妈么?”

    花晓霜双颊嫣红,梁萧也面皮发烫,皱眉道:“妈,你尽会胡说。”他伸手抱住母亲,强笑道:“也罢,省得你尽吃醋。”萧玉翎蓦地双目一红,望着屋顶叹道:“若有醋可吃,却也好了。”

    梁萧知她念及亡父,心头一颤,低头道,“妈,等我报了爹爹的仇,一定全心孝敬您,让您快快活活,再不难过伤心。”萧玉翎摇了摇头,道:“萧儿,我……我怕……我怕你做不到的。”梁萧一怔,道:“我怎会做不到?”萧玉翎道:“你不会听妈的话。你若不听话,我怎么会快活?”

    梁萧发急,大声道:“我一定听您的话,若有违拗,叫我天诛……”萧玉翎慌忙捂住他嘴,嗔道:“举头三尺有神明,怎能发这样的毒誓?”梁萧正色道:“孩儿说得千真万确,绝无虚言。”萧玉翎望着他,点头道:“好,萧儿也成了男子汉啦。唉,倘使……倘使我让你不要为你爹爹报仇,你答应不答应?”

    梁萧不防她突出此语,不由得瞠目结舌,愣了片刻,摇头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妈,别的事我都能答应,独有此事不能。”

    萧玉翎神色一黯,缓道:“好,既然如此说,我要你与晓霜姑娘一刀两断,你肯不肯答应?”花晓霜大吃一惊,梁萧皱眉道:“妈,你定要与我为难么?”萧玉翎叹道:“我失去丈夫,深知其中的痛苦。晓霜若是失去你,也不免抱憾终生。长痛不如短痛,你既然要去送死,不如早早与她分开。”

    梁萧望向晓霜,却见她眼角泪影闪动,只是摇头。梁萧一时进退维谷,僵立当场。萧玉翎叹口气,抚着梁萧肩头,柔声道:“乖孩子,妈妈失去了你爹爹,无论如何,也不想再失去你!”

    梁萧面色倏地一沉,冷笑道:“妈,你别长他人志气,你就知道我一定会输?”萧玉翎怔了怔,叹道:“萧儿,妈从小命苦,若非你师公,早已死于非命。师公对妈妈并不坏。唉,只是他为人太过固执,做了许多错事,却总当自己对了。萧儿,无论如何,请……请你瞧我面上,不要与他动手。”

    梁萧腾地站起,冷然道:“不必说了。我千辛万苦练成这身武功,只为今日一决。此仇不报,我梁萧无颜苟活于天地之间。”他狠起心肠,再也不瞧母亲一眼,转身出庵,晓霜跟上去,道:“萧哥哥,我陪你去。”

    梁萧回头望她,却见她神色局促,双拳紧握,心念一动,忽地抓住晓霜左臂,取出那具“神仙倒”来。花晓霜面红耳赤,急声道:“萧哥哥……我……我……”梁萧冷笑道:“你的心思我再明白不过,既是堂堂一战,暗器伤人,不算好汉。”便将“神仙倒”揣入怀里,望得山顶紫竹成片,迈开大步,走了上去。花晓霜呆了呆,小跑着跟在后面。

    到得紫竹林前,只见萧千绝身形傲岸,负手立于修竹之间,瞧得梁萧来了,点头道:“小子有种,哼,我当你不敢来呢!”梁萧冷笑道:“老王八你也有种,我还当你夹屁而逃了呢?”

    萧千绝眼中厉芒一闪,忽地哈哈笑道:“小子,你怎地不带剑来?”梁萧道:“我不用归藏剑,照样能胜你。”萧千绝摇头道:“老夫的‘天物刃’摧金断玉,你不用兵刃,可别说老夫占你便宜。”他随手一挥,劲风如刀掠过,身周五根粗大紫竹咔嚓折断,断口光滑平整,似若利刃切就。

    梁萧淡然道:“竹子是死的,人是活的!”萧千绝冷笑道:“好,我便瞧你活是不活?”他双袖一动,劲风所至,竹林瑟瑟颤响,千百竹叶似如箭镞,向梁萧飕飕射来。梁萧掌势圈转,使开“涡旋劲”,竹叶绕他身周一匝,反射萧千绝。萧千绝正面相迎,须发直起,向着那道竹叶激流迈进,步履沉滞,似若逆水上行,根根竹叶至他身周,便刺刺下坠,刺入泥中不见。

    萧千绝大笑道:“胜了区区一个八思巴,就敢小觑天下高手么?”他蓦地厉喝一声,食中二指一并,点向梁萧心口,梁萧挥掌拂出,指掌相交,二人均是一震,萧千绝左指偏出,右掌斜掠,手臂来回弯曲,掌势飘忽。梁萧瞧出厉害,不敢硬接,后退半尺,施展“碧海惊涛掌”,虚空抓拿,御劲相抵。

    花晓霜从旁观看,见二人进退之际并不十分迅疾,略略放心。却不知二人掌指间劲力磅礴,超乎常人想象,四面紫竹均是抵敌不住,向外弯折。

    梁萧拆了数招,忽有所悟,原来萧千绝右指使的乃是剑法,左掌则取法单鞭招式,一明其理,正欲设法破解,谁料萧千绝左掌忽地直戳竖劈,使出画戟的戟法,右拳大开大阖,却是铜锤的锤法。梁萧措手不及,几乎被他正拳击中,方要变招,萧千绝左掌变刀法,右臂挽了个花儿,竟是花枪枪术。

    片刻间,二人拆了二十余招,萧千绝凭一双赤手,变出诸般兵器,各类外门兵器如万字夺、太极圈也被他随手化来,混入其中,变化之奇,令人匪夷所思。梁萧迭遇险招,心中暗凛,忽地记起幼时母亲曾提及“天物刃”,说是有一般变化名为“百兵之变”,是将天下各类兵刃招术化入拳法,错杂使来,但变化之灵动诡奇,却远非真刀实枪所能企及。

    再斗数合,萧千绝稍退两步,左手如托山岳,右手虚扣弓弦,成弩箭之态,梁萧只感锐风扑面,慌忙摆头,数缕鬓发飘然折落。

    梁萧心中骇然:“老王八了得,竟能凝气成锋,发出无形之箭?”但见萧千绝气箭不绝发出,当即以“滴水劲”相迎。劲风相交,在空中刺刺作响。花晓霜瞧出其中凶险,情不自禁,跨前一步。

    萧千绝见“无形弩”奈何不得梁萧,沉喝一声,“百兵之变”化作“千锋一向”,掌力倏忽聚敛,大起大落间宛如雷轰电击,霎时间,一片紫竹林被他折断近半。梁萧左掌以“陷空力”化解来掌,右掌以“滔天炁”反击,双掌如转风轮,千变万化,将天风倏忽,涛生云灭之态演化得淋漓尽致。

    萧千绝久斗无功,焦躁起来,掌劲不衰,出手却越发迅疾。梁萧也以快打快。只瞧得林中青黑双影如风如电,险象环生,花晓霜只瞧得心惊肉跳,双腿微微发软。

    转瞬斗到百招上下,萧千绝长啸一声,变出“万刃无形”来,这路变化是“天物刃”最末一变,也是萧千绝生平大成之学,威力绝世,不下当世任何武功。梁萧只觉对方出手越发不可捉摸,更可怖的是,四周一竹一石,细砂微尘为他内力牵引,均成杀人利器。当下捡起一截断竹,以竹代剑,使出“归藏剑”,左掌则使“碧海惊涛掌”。掌剑同施,一时竟不落下风。

    萧千绝见状,不由暗暗喝彩。要知梁萧以弱冠之年,练成如此武功,着实难得,以老怪物之孤高桀骜,也不觉生出惜才之念。却不料梁萧此刻心内,除了仇恨,也对萧千绝多了几分敬佩,甚或忖道:“倘使是友非敌,或许能向他讨教些武学上的疑难……”但念头一出,又暗自责骂。可二人一旦有了惺惺之意,出手便少了几分杀气,多了几分切磋,拆招时穷究变化,精妙毕显,瞧得旁观众人眼花缭乱,更为忧心。

    花晓霜瞧得心急,攥着身旁一根小枝,纤指用力过度,微微发白,方自入神,忽觉背心一麻,顿时不能动弹,抬眼一瞧,却是萧冷,不由惊道:“你……你做什么?”萧冷却不说话,目不转睛盯着斗场,眉间焦虑。

    晓霜恍然明白,生气道:“你想用我胁迫萧哥哥,害他打输么,不要脸,大……大混蛋……”她生自诗礼之家,温文尔雅,但此时知道梁萧遇上生平强敌,一分神便有性命之虞,心头一急,骂了起来。

    萧冷任她谩骂,只是不理,晓霜责骂无功,忍不住呜呜直哭,忽听萧玉翎在身后叹道:“傻孩子,别哭啦,你越是哭,就越合他的心意。”花晓霜心中“咯噔”一下:“是呀,我哭得越凶,萧哥哥就越是分心,还是阿姨聪明,不愧是萧哥哥的妈妈。”她想到此处,咬牙收泪,心中打定主意,无论萧冷怎样折磨自己,也不叫喊半声。

    却听萧玉翎又叹道:“遥想当年,‘活修罗’萧冷凭一把海若刀傲视群雄,何等豪气,何等威风,而今却拿小女孩做人质,这般伎俩,当真下作了些!”

    萧冷忍不住掉过头来,冷笑道:“那又如何,只要师父平安胜出,萧某便被视为卑鄙小人,也是在所不惜。”师兄妹凝目对视,萧玉翎伸手入袖,抽出一柄蓝汪汪的短刀,萧冷面肌抽搐一下,涩声道:“冯夷刀!”

    他长叹一声,撇下晓霜,撩开衣襟下摆,抽出一柄四尺长刀,也是色作湛蓝。萧玉翎眉间一颤,低声道:“海若么?”萧冷轻抚刀锋,神情似哭似笑,自语道:“海若、冯夷,鸳鸯双刃,同炉而炼,到头来却不能同鞘而眠……”说罢凄声长笑。原来,这一长一短两把宝刀本是同炉所铸,性为鸳鸯,萧千绝分授两大弟子,大有深意。

    萧玉翎听他笑声凄苦,胸中一痛,低眉持刀,摆了个起式,叹道:“师兄请了!”萧冷收住笑声,容色渐冷,只见萧玉翎轻叱一声,挥刀劈来。萧冷横刀格住,刹那间,金铁交鸣不绝,师兄妹斗在一处。

    萧冷昔年受伤,经脉大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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