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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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 第1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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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骆明绮微微冷笑,道:“好小子,你活腻了么?嘿,也好,你想送命,老身就好人做到底,送你上西天吧!”手指微动,正要动手,忽听花晓霜说道:“婆婆,您……您别为难萧哥哥,我……我听你话便是……”说着挽起袖口,将瘦弱白皙的手腕伸到骆明绮面前。

    梁萧惊怒交迸,偏又使不出丝毫气力,一时间,心头似若油煎火烤,涩声叫道:“晓霜,不可,她武功不高,你快逃……”他口中语无伦次,身子猛然一挣,想要拼了性命,阻上骆明绮一阻。柳莺莺知他心意,岂肯放他自蹈死地,手臂一紧,死死搂住。梁萧情急怒道:“放开……”柳莺莺拼命摇头,颤声道:“我不……不放……”话音未落,泪水狂涌而出,梁萧只觉脖子湿冷一片,身子乍软,怔在当场,呆呆望着晓霜,双目倏然红了。

    花晓霜见他落泪,心头有若千万钢针攒刺,想说几句安慰话儿,但看着柳莺莺,终究难以出口,叹了口气,向骆明绮道:“婆婆,我求你一件事。”骆明绮木无表情,道:“你说!”花晓霜道:“只求婆婆放过血,便为萧哥哥与柳姊姊解毒。”骆明绮摇头道:“生杀在我,为何要听你说话?”手若鸡爪,倏地扣住晓霜手腕,嗄笑道,“不过,我权且答应你,只要你乖乖听我摆布,我就不取他们性命!”花晓霜无奈,点头叹道:“如此多谢婆婆了!”她精通医理,深知九阴毒脉厉害,若失血太多,阳气暗弱,寒毒立时发作,何况她为抵御万毒之争,已失血不少,倘若此时再流出这么大一盒鲜血,那是必死无疑。想到片刻之后,便与梁萧阴阳两隔,再无会期,心头不胜黯然,目光微转,投向梁萧,却见他双目圆瞪,忽又满脸凄楚,眼中泪光涌动,几欲包含不住,顿时胸口一堵,不忍再看。但双目虽闭,心中情愫却如惊天巨浪,起伏不定,忽觉手腕倏痛,耳边传来梁萧的叫声:“晓霜……”喝声入耳,晓霜身子陡震,倏忽间,眼泪如破堤的江水,滚滚而出。

    微风着地掠过,吹得遍野草木沙沙作响。时光如流,点滴滑过,虽只瞬息工夫,晓霜心中却似过去了千百年,身上的鲜血仿若凝固,全无流泻之感。这般呆了许久,仍不觉动静,她禁不住睁开双目,却见骆明绮目光若刃,正瞪着自己,心头不由一震,觑眼望去,见那柄小刀压在腕脉之上,并未割下。

    忽见骆明绮神情萧索,露出苦涩之意,叹了口气,收起小刀道:“罢了!饶你这遭!”花晓霜见她忽然回心转意,心下奇怪,但又不敢询问,既然不割脉放血,便不会与梁萧分开,不由喜道:“谢谢婆婆。”梁萧眼见绝处逢生,也大大松了口气。骆明绮却两眼一瞪,怒道:“谢?谢什么?我割腕放血,摆明是要你性命。哼,你干什么不恨我骂我?就算放过你,又有什么可谢?没出息的东西,就你这糯米糕性子,怎生斗得过人家?”她满脸怒容,唾沫飞溅,手指点在晓霜白生生的额头上。花晓霜被她一顿毒骂,半晌摸不着头脑,怯道:“斗什么……我听不明白……”骆明绮怒哼一声,指着梁萧道:“我问你,你喜不喜欢这小王八蛋?”

    花晓霜满脸涨红,作声不得,骆明绮又哼一声道:“我问你有没有?”晓霜瞥了柳莺莺一眼,口唇微张,欲言又止,憋了半晌,才道:“哪……哪里有了?”骆明绮冷笑道:“是么?那好,我不杀他,是看你面子。哼,若你不喜欢,我这就取他性命。”花晓霜惊道:“万万不可!”骆明绮道:“那就是喜欢了?”梁萧听得啼笑皆非,心道:“这老虔婆混账至极,天底下哪有这般问话的?”花晓霜却全无心机,着她三言两语抵得面红耳赤,螓首低垂道:“是!”又轻又细,几乎无人听得。

    骆明绮哈哈大笑,转身面对梁萧,脸色又是一沉,道:“小子,老身今日就做一件美事,嘿,便宜你了。”一指晓霜道,“我把这个师侄孙送给你做老婆,你喜欢不喜欢?”梁萧不由一怔,还没答话,柳莺莺已是怒不可遏,骂道:“臭老太婆,你乱嚼舌根,不得好死,死了也要进拔舌地狱……”尚未骂完,忽觉内腑剧痛,顿时蜷起身子。

    梁萧叫道:“贼婆子,又下毒么?”骆明绮怪笑道:“胆敢骂我,岂能不教她吃些苦头。哼!乖侄孙,干脆婆婆为你斩草除根,弄死这狐狸精吧!”花晓霜吃了一惊,急道:“那可不行!婆婆你答应过我,不得杀害他们!”骆明绮鼻头一耸,哼了一声,瞧着梁萧道:“好,臭小子你说,你要不要我师侄孙做老婆?”梁萧见她用毒之术出神入化,伤人于无形,一时无计可施,目光一转,却见柳莺莺神色痛苦至极,望着自己,目光凄婉,不由心中一酸:“莺莺待我情深意重,我梁萧百死莫赎,此时若是负她,岂不是猪狗不如么?”刹那间打定主意,摇头道:“前辈见谅,此事小子万难从命!”

    柳莺莺听得这话,双目中蒙上一层泪光,嘴角却浮起盈盈笑意;花晓霜却怔了怔,双膝发软,靠在墙边,脸上再无半点儿血色。骆明绮不料梁萧胆敢违拗自己,勃然怒道:“如此说,你不答应了?”梁萧点头道:“不错!”骆明绮凝视着他,脸上怒意渐褪,神色阴鸷,瞅了瞅梁萧,又瞅了瞅柳莺莺,颔首道:“哼,天下的男人都一样,只喜欢长相漂亮的狐狸精!既然如此,我便把她变成个丑八怪,瞧你还喜不喜欢?”随手从头上抽出一枚铁簪,向着柳莺莺狞笑。梁萧心头一紧,刚硬之性蓦地发作,哈哈笑道:“就算她变成丑八怪,我依旧喜欢!”伸出手来,握住柳莺莺纤纤玉手,柳莺莺眼见铁簪寒光闪闪,原也甚是恐慌,但经他一握,但觉热流如炽,自他掌心直透过来,烘得心头如火,不禁冲他绽颜一笑,所有痛苦再不放在心上。

    骆明绮见此情形,大为不解,奇道:“臭小子!你喜欢她不为容貌么?却是为了什么?”梁萧冷笑道:“说了你也不明白!你容貌长,容貌短,难不成因为容貌丑陋,没人喜欢?”他随口讥讽,却戳中骆明绮心头痛处,她眼中透出慑人的寒光,嘴角一撇,大袖突振,梁萧只觉五脏六腑一紧,生生挤在一处,奇痛难禁,不觉失声惨呼。

    晓霜大惊,两步抢上,将梁萧搂在怀里,只见他瞠目咬牙,牙关中迸出血来。她素知梁萧性情刚烈,若非难受至极,决计不会如此作态,一时心如刀割,回头向骆明绮叫道:“你做了什么?”骆明绮冷笑道:“我将五行散加了四倍份量,瞧这臭小子能撑多久?”晓霜骇然无极,还未答话,梁萧已然忍耐不住,凄厉惨呼,双眼血丝密布,几乎变成红色。

    花晓霜大惊,望着骆明绮,急道:“婆婆……”骆明绮怒道:“不许求情!哼,臭小子,我再问你,你答不答应娶她?”梁萧痛得口不成言,却只是摇头,骆明绮嘿道:“好,看你硬到什么时候?”两句话的工夫,梁萧惨叫之声越发惨厉,柳莺莺听得芳心欲碎,泪如雨下,颤声道:“你答应她吧……我……不怪你……”梁萧仍是摇头,花晓霜胸中剧痛,凄然想道:“他终究喜欢柳姊姊……以前种种,都是……都是我痴心妄想了……”一时百感交集,伏在梁萧胸前呜呜大哭。

    “五行散”份量增加四倍,四加一得五,即是先前五倍,是为五行散用药之极。其药效并非以一乘五,厉害五倍那么简单,而是合于五五梅花之数,较之先时厉害了足足二十五倍,故而过此份量,人畜必死无疑。中毒之人,直有万蛇噬体之痛,百蚁钻心之痒,诸般痛苦层出不穷,换了常人,决然抵受不住,猝死当场。梁萧自幼练武,体质奇特,心志坚强更是世所罕有,但遭此毒刑,也觉难以忍受,时候一长,不由得涕泪交流;二女看得触目惊心,一齐向骆明绮痛哭哀求。岂道骆明绮也是遇强则强的乖戾性子,梁萧越是顽强,她心肠越是刚硬,不见高下誓不罢休,脸色铁青,不理二女求告,只想道:“看是你厉害,还是老身毒药厉害!”

    这次毒性来得猛烈之极,梁萧虽是宁死不屈,仍被弄得死去活来。不一阵,惨叫的气力也没有了,唯有阵阵奇痛汹涌如潮,几经晕厥,几度痛醒,偏偏又不能速死,其中滋味,较之当日华山之上阴阳龙战之苦,还要难受几分,他忍耐不住,几欲开口认输,但目光每每扫过柳莺莺,到嘴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

    这般生死两难,不消片刻功夫,梁萧已是奄奄一息。花晓霜手把脉搏,但觉他脉息渐趋衰弱,距死不远,自己空有一身医术,却偏偏没有半点办法,心头一急,只觉体内寒毒蠢蠢欲动,身子阵阵酸软,不禁瘫在梁萧身边,心中好不凄然:“萧哥哥倘若死了,我又何必再活,这寒毒来得真好,死在他身边,我也心满意足了。”想到此处,忧愁略减,隐隐有些欢喜,幽幽看了梁萧一眼,但见他面上肌肤扭曲得不成样子,几乎辨认不出,顿觉一阵心酸,不忍再看,闭上双目,心想:“五行散名为五行,也该不离五行吧?阴阳五行为医家之本,唉,可惜医术只为活人,这五行散却只会害人!”想到此处,思及那日崂山之中,与梁萧相依相偎,以医家五行之道解读仙家秘笈的的情形,当此生离死别之际,那份温馨涌上心头,情难自禁,喃喃念道:“宇宙之初……天地本无,无中生有,始有混沌,混沌中开,阴阳乃成……故天有日月,地成虚实,人分男女,兽为雌雄。阴阳运作,从无休止,因之四季有寒暑,日月有亏蚀……”

    这几句正是《紫府元宗》开宗明义的总纲,花晓霜心情所至,只顾在梁萧耳边絮语。所谓回光返照,此时此刻,梁萧虽处垂死之境,心智却忽转清晰,花晓霜的话一字一句,犹如晨钟暮鼓,敲击耳畔。梁萧猝然一惊,脑中似若黑夜之中劈过一道长长闪电:“天地万物,不离阴阳!五行散也是万物之一,怎能跳得出阴阳……”想到这里,若有所悟。

    骆明绮正自得意,忽见梁萧阖目闭口,再无声息,再看晓霜也闭了眼,口中念念有词,不觉心头微惊:“糟糕,老身只图快意,竟将这小子弄死了……唔,小丫头叽叽咕咕,又捣个什么鬼?”但想始终不能令梁萧屈服,大为扫兴,走上前去,想要狠踢他几脚解气。哪知尚未抬脚,梁萧双目倏张,一跃而起,双掌齐出,向她迎面拍来。骆明绮不防他诈尸暴起,大惊失色,不及转念细想,向后奋力跃出。

    换了平日,梁萧这一掌奇兵突出,天下无人可当。但此时他饱经荼毒,经脉五脏大受摧伤,出手较之往日慢了八分。骆明绮这一跃堪堪避过,但事出突然,胸口终究被掌风扫过,郁闷难当,心头惊怒,深深吸一口气,厉声怒叱,便要下毒反击。

    岂料就在她呼吸之间,忽地嗅到一缕异香,对骆明绮而言,这气味再也熟悉不过,一时惊骇欲绝,脱口叫道:“五行散……小子,你怎么……怎么……”才说两句,毒素已然发作,内腑阵阵痉挛,奇痛难忍。但她长年与毒为伍,抗毒之能极强,虽然中毒,却未软倒,匆忙倒退两步,伸手入怀,去摸解药。这几下变化甚奇,晓霜与柳莺莺见此情形,都是惊多于喜,各自圆瞪妙目,微张檀口,一时再也合不拢来。

    原来梁萧生死关头,悟出道理,当即强忍痛楚,将五行散当作内息,神意默运,分辨阴阳。他这一推断,实为异想天开,却又偏偏暗合至理。要知“五行散”取自蚩尤树汁,树木汁液便如人体气血,运行之道,的确不离阴阳五行;骆明绮深谙其妙,故而以“五行”命名。只不过人体气血之行为正五行,而“五行散”却是反五行,正反相克,是以处处压抑五脏,使得人痛苦难熬。

    悟通此节,梁萧当即神与意合,逆转阴阳,阴脉生出阳气,阳脉中生出阴气,浑身气血违反常理,以反五行之道运转,一身上下仿若蚩尤树一般,与“五行散”融为一体,毒素真气两两相合,痛苦之感也顿时消散了。梁萧运功之际,觉出骆明绮逼近,便佯装死透,待她近前,突然发难,将“五行散”化作真气逼出掌外,杀了毒罗刹一个措手不及,眼看她伸手取药,岂能容她得逞,不顾身子虚弱,一声断喝,左掌划了个半弧,呼地拍出。

    骆明绮正要闪避,梁萧右手倏晃,后发先至,抢在左掌之前,一指点在她“极泉”穴上,哪知才触衣衫,便觉痛痒难当,急急缩手。定睛一瞧,指尖已变紫黑,心知这老太婆一身是毒,不留神又中了暗算。当下暗骂自家糊涂,却见那毒发作快极,呼吸间,一条手臂已成青紫,他不及转念,双足撑地,向后翻转,依照方才所悟心法,驱使剧毒透过经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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