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方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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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方思-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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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同于沈尧的幽怨,赵邦杰听闻少主安然无恙,整个人就放松了,他还从地上捡起稻草,编出一只草蚱蜢,放在地上玩。

    隔着铁栏杆,沈尧与他搭讪:赵兄,你真有闲情逸致。

    赵邦杰道:少主没事,我就没事。

    沈尧嗤笑:你当自己能活着出去?

    赵邦杰分给他一只草蚱蜢。

    沈尧将草蚱蜢往外一丢,低声骂道:我他娘的就是个废物。

    赵邦杰道:你不是废物,你是神医。

    沈尧言辞粗鲁:医术管个屁用!

    话音未落,看守送来两份饭其中一份,青菜、鸡腿、羊肉、米饭俱全,看守将这一份饭给了沈尧。而另一份饭,只是普通的清汤寡水和窝窝头。

    沈尧验过饭菜,确认没毒,吃得很香。但他一扭头看到赵邦杰的伙食,忍不住问道:为什么我的牢饭这么好?断头饭?吃饱了就上路?

    看守悄声道:当然不是断头饭,这是掌门的意思。

    沈尧笑道:什么意思?大哥行行好,给我讲明白。

    看守也笑:小兄弟,聪明机灵,不需我多言。转身后,看守又是一笑:小兄弟是个有福气的人。

    沈尧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看守走后,沈尧连连骂道:狗杂种,王八蛋,死秃驴

    赵邦杰小声问道:谭百清是个秃头吗?我没注意。

    沈尧道:再过二十年,他一定是个秃头。随后又恶毒道:唉,不对,他不一定能再活二十年。

    赵邦杰啃着窝窝头,又道:沈大夫,你多小心。

    沈尧却说:这里是流光派的地盘,他们没有忌惮。

    赵邦杰冷静道:两天后,武林大会召开,卫凌风一定会出面,你也要到场。这两天,任那死秃驴胆子再大,他也不能动你。

    沈尧道:操他娘的,两天之后,老子要任人宰割?

    赵邦杰没做声。

    沈尧深吸一口气。片刻后,他冲外面喊道:来个人,我的胸口疼裂了,能不能找个大夫?

    看守连忙跑来,问他:您自个儿不就是大夫吗?

    沈尧半倚着铁栏杆,立刻否认道:不是的,往日里,都是师兄们给我治病。我本人其实不学无术,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没事就爱养花逗鸟

    看守纠结片刻,跑出了牢房大门。

    这日傍晚,大夫没出现,谭百清却来了。他穿一身锦绣长袍,衣裳颜色偏深,稳重而不失华贵,走路时,竟已看不出左腿负伤。

    他在牢房的门前徘徊几步,脚步稍缓,才道:你是丹医派的小弟子?

    沈尧道:正是。随后,他问:敢问掌门,我师兄现在

    谭百清坦然道:你师兄,安然无事。我已禀报武林盟主,将一切交由盟主定夺。

    沈尧半信半疑,嘴上坚持道:谭掌门明鉴,卫凌风当真蒙了冤。

    谭百清并未辩驳,温和道:还为你师兄说话?有情有义。

    他半蹲下来,安抚道:你若能听话,便不用吃苦头。你不懂武功,不精医术,又与熹莽村一事无关,想来武林盟主也不会为难你。

    沈尧坐在地上,宽长袖摆搭在腿间,顺水推舟地回应道:承蒙掌门不嫌弃小人粗鄙。

    谭百清声音更低:你抬起头来,让我仔细瞧瞧。

    沈尧往后缩了缩:相貌粗陋,恐惊了掌门。

    谭百清叹气道:真是个小可怜。

    沈尧心道:可怜你爹没早点把你溺死在粪桶里。

    作者有话说:

    留评的小天使!我可以双倍返还本文消耗的晋江币

    ☆、怨言

    沈尧在心中把谭百清骂了八百遍, 但他看起来却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牢房内不见天光, 油灯微微映照着石墙,俞显朦胧昏暗。沈尧始终没有抬头,也就没看见谭百清打开了这间牢房的铁锁。

    地面铺了一层枯黄色的稻草, 潮湿阴冷的角落里, 蟑螂和虱虫绕着草梗打转。

    谭百清环视四周, 忽然问道:想不想搬到外面,住上两天?你没有内力护体, 比不得武夫们的好身板。人家在监牢里打个地铺, 是不打紧, 你啊, 年纪还小,吃不得苦。

    话音刚落,沈尧仰起脸,和他对视。

    谭百清略微弯腰,伸出两指,捻起沈尧衣服上的一处草屑, 又问他:你今年才十八岁吧?

    草屑落在了谭百清的袖摆上。

    这时, 沈尧突然坐直身体, 握住了谭百清的手腕。这个机会来之不易。沈尧连忙开口:谭掌门明鉴, 我和大师兄都是第一次出远门。我们师兄弟从小一块儿长大, 我以项上人头担保!我们没人练过武功

    与此同时, 沈尧的指尖搭住了谭百清的脉搏, 却只测了两个瞬息, 谭百清便把手腕抽回去了。



    第40章

    沈尧指节一僵,又听谭百清笑了一声。

    谭百清蹲下来,语气分外温和,与他面对面地说:我初时见你,还以为你年纪既轻,性子质朴,不曾想你也是个拎不清的,爱在我面前使一些小花招。

    他每说一句话,嗓音便低沉一分,像是穿耳的骨刺,扎进沈尧的脑袋里。

    沈尧维持着僵硬的坐姿,选择了沉默的对峙。

    谭百清便如同一只抓住了小耗子的老猫,轻描淡写地开口:你是叫沈尧吧?小阿尧,叔伯我年长你二十余岁,足可做你的父亲。且不说你没有内功,不知高手的耳力和目力,就你这小脑瓜子里装的那些小伎俩,莫不是以为没人能看穿?

    他抬手轻拍了沈尧的头顶:你还说,要以项上人头为你师兄担保,殊不知多少人因为这句话,成了短命的小鬼。

    这一瞬间,沈尧的心跳猛烈加剧。

    沈尧知道武林高手比如程雪落他们,可以隔着一段距离,听见一个人的心跳。他不能在谭百清面前逞强,便糊里糊涂地回话道:掌门的意思,我听得不甚明白。

    他垂首,虚握着一捧稻草:今时今日,我和师兄都是阶下囚。到了这个份上,还能耍什么小伎俩?

    谭百清颔首,却说:既然你这么明事理,便不要再来探我的脉象。

    这是谭百清的最后一句话。说完,他轻飘飘离开了牢房,反手落锁,又回头看了一眼沈尧。

    谭百清站在地牢的长廊中,气度闲适,风采俨然。两侧的守卫向他行礼,他非但不端着掌门的架子,还对守卫说:有劳了,诸位辛苦,你们要将人看紧些。

    守卫立刻称是。

    谭百清离开之后,沈尧仍然静坐不动。

    隔壁的赵邦杰端着木碗,坐在铁栅栏边,悄悄喊他:沈大夫?

    沈尧小声道:这个狗日的死秃驴,还挺有聪明才智。

    赵邦杰咬了一口窝窝头,应道:我家少主说过,八大派推崇的武林高手,都是左右逢源、通晓待人处世的。谭那个狗日的死秃驴,身居八大派掌门之首,绝非江湖泛泛之辈,沈大夫,你同他打交道,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小觑了他。

    沈尧倚着栏杆,正在烦闷,又想到晚饭还没吃完。

    他捡起自己的食盘,夹出一只鸡腿,从铁栅栏的缝隙中,把鸡腿递给了赵邦杰。

    赵邦杰推脱着不愿收下。

    沈尧豪爽道:唉,你客气什么?我们都被关在这个鬼地方,便算是有难同当了。你再和我一起尝尝鸡腿,那就是有福同享

    他还没说完,赵邦杰打断道:我习武,身子糙,比你禁饿些。

    沈尧道:不对吧,不是这个理。你习武,饿得快,应当多吃。

    赵邦杰沉默不语。他一时想不通怎么反驳沈尧。

    沈尧还说:栏杆这么窄,夹得我手疼,你不快点接过去,鸡腿掉在地上,只能喂老鼠了,多可惜。

    赵邦杰终于被沈尧劝服。他接到鸡腿,先说了一声谢谢,咬下第一口,又说了一声谢谢。沈尧见他衣角爬了两只蟑螂,立即解下自己随身携带的香囊,分了一半草药给他:赵兄,你瞧,这是我大师兄做的草药包,可以驱虫、避虫、疏气安神,自有奇效。

    这一回,赵邦杰并未推拒。他攥着那一把草药,忍不住说:沈大夫的师兄也是神医。

    沈尧笑道:我大师兄比我强多了。在我们丹医派,他是除了我师父之外,医术最好的大夫。

    赵邦杰握着鸡腿,向沈尧抱拳:多谢他医治我家少主。

    沈尧心道:赵邦杰对他家少主的一番心意,可谓感天动地。无论他们聊什么话,赵邦杰都能扯到段无痕身上。

    沈尧便打探道:方不方便告诉我,为何你张口闭口不离你家少主?

    赵邦杰坐得更直,义正辞严:少主于我,有再造之恩。

    沈尧点头:确实,你家少主不仅武功好,还很仗义,当得起一个侠字。我们叫他一声段少侠,那是他实至名归。

    赵邦杰生平一大爱好,就是和人在背后吹嘘段无痕。他脑袋贴上铁栏杆,放缓了语调,唯恐沈尧听不清:我家少主是个天纵英才,资质绝佳,一心钻心剑术。他根性纯良,冰清玉洁,时常带着我们在校场

    沈尧打断道:冰清玉洁?

    赵邦杰解释:嗯,形容一个人品行高洁。

    沈尧接受了他的说辞,道:你继续。

    赵邦杰便继续道:少主经常带着我们,在校场一同练武。

    沈尧感到惊讶:他和你们一起练武?

    赵邦杰兴致盎然,有问必答:少主练武,从不藏私我的资质和悟性都比少主差了许多,我一共请教过他三回,他每次都会讲明白。

    沈尧更加惊讶:段、段无痕还会耐着性子教你们练剑?

    赵邦杰道:是的。

    沈尧探寻道:他怎么教你的?

    赵邦杰道:少主会与我切磋。

    片刻后,他补充道:少主不会因为我们是他的亲随而姑息、迁就、放任我们。

    沈尧心道:懂了,就是把你们都打一顿。

    赵邦杰还说:武林世家的武士们讲究出身,少主却对我们一视同仁。我的父亲是纤夫,母亲是少主从没在意过。

    沈尧只听见赵邦杰他爹是纤夫,却没听清他娘是做什么的,便问:你娘亲是什么?

    赵邦杰像是突然哑巴了,不再做声。

    沈尧干脆换了个问题:段无痕武功盖世,你都和他学了哪些招式啊?实话跟你说,我也想学武,有一门武艺傍身,是比任人宰割好多了。

    赵邦杰闻言,开始运气调息。过了一会儿,他摊平右手,并拢三指,戳向了铁栏杆沈尧定睛一看,发觉那个栏杆中间有一段微微弯曲,正是赵邦杰所指的地方。

    赵邦杰说:段家凝气诀,少主教我的。

    他不无感慨:我资质愚钝。若是换作少主,定能戳碎栏杆。

    沈尧心头霎时灵光一闪。

    他捉起赵邦杰的手腕,在赵邦杰的掌心里写字,写到一半,赵邦杰的一双浓眉拧成了川字,连连摇头。

    而沈尧坚持写完:我牵挂几位师兄弟,要寻一个办法,逃出牢房。你帮我这一回,来日我必当涌泉相报。

    沈尧的办法很简单:让赵邦杰使用凝气诀,戳中沈尧身上的几处穴位,造成感官麻痹和假死,再喊来守卫,伺机而逃。

    不等赵邦杰回答,沈尧就指了指自己的胸膛和腹部,诚恳地问:赵兄,你听说过鬼门十八针吗?我师兄精通此道,我也略懂一二。

    沈尧用气音说:你点我的穴位,不消两个瞬息,我就会晕倒,高手们也听不见我的心脉。你再大声呼救,引来守卫

    赵邦杰面露难色:沈大夫。

    沈尧:怎的?

    赵邦杰绷直了脊背:现如今,我家少主并无大碍,你家师兄一切安好,你此时离开了牢房,万一被流光派追究,强扣罪名,沈大夫如何辩驳?

    停顿片刻,他又说:况且,你方才所指的穴位,都在要害之处,我、我怕你

    沈尧偏过脸,抓了一下自己的发带,继续在赵邦杰的掌中写道:别说流光派有地牢,其实你们段家也有。那日在段家地牢,我见到几个犯人被开膛剖肚。死秃驴冤枉我师兄,还说我师兄没事,段无痕也没事,他们真的没事吗?我不信。

    沈尧歇了一口气,十分真诚地写道:你用力戳我穴位,没关系。我是一个大夫,最了解自己的身体。

    赵邦杰手握成拳,攥住了沈尧的手指。

    *

    当夜,流光派大宴宾客。

    凉州和应天府一带的名门子弟汇聚一堂,伽蓝派、五毒派、流光派、点苍山的贵客们悉数到场。众人寒暄之后,免不了提及近来的几桩奇闻。

    有人说:前任魔教教主的儿子没死,这是江湖动乱的征兆。幸好谭掌门英明,抓住了那个作恶的余孽

    有人问:那余孽是何来头?

    旁人回答:听说他改名换姓了,叫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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