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侄儿拿我毫无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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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侄儿拿我毫无办法-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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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明澜临行时对我说……他相信我。
  心中有一块不知名的地方泛起莫名的酸涩,只是那酸涩很淡,并留不住太久。
  我长叹一口气,惋惜地想:可惜……他太年轻,错信了我。
  冬月初四,大雪。
  谢明澜御驾出巡,亲往栖云山祭祖,仪仗卫队等浩浩荡荡地排出几条街。
  前有净水泼街,金甲卫士开道,后有仗马宝象缀后。长街两侧俱是跪拜的百姓。
  我也难得穿了朝服,骑马随行。
  偏好死不死,与我并骑的竟是个老熟人。
  徐熙一身精甲,乍一打眼还真有几分威严气度。他不敢和我齐头,驱使着马儿错后小半个身位。
  我只当未看见他,只顾自忖着心事,一手攥着缰绳,只随着马儿晃晃荡荡罢了。
  走了小半个时辰,徐熙似乎终于忍不住策马上来,小声道:“九殿下,好久不见,下官发现玆是一碰到您,我就走背字。”
  我不搭茬,只当未听见,他又道:“当年给您当伴读,挨打我就不说了,后来您进东宫读书了,行,我不配进东宫伴读,被遣出本堂我认了……后来我弃文从武,好不容易承了我爹的那点爵位,进十六卫混个差使,这刚有点起色,怎么您还赶尽杀绝呢?”
  我望着远处栖云山山顶,漫不经心道:“徐统军,你现在统领皇宫卫军,担护卫陛下的重任,这可不是‘有点起色’吧,恩宠隆盛,天下谁能出其右啊。”
  徐熙“啧”了一声,急道:“九殿下,您那两位家人大闹太白楼的事儿,我审了呀,怎么和您在陛下面前说的不一样呢?还‘被卫军追了八条街’,反了吧?怎么我审出来的是您的两位家人追了我的人八条街给他们打得鼻青脸肿?容下官说句大话,我治军极严,手下人不敢在外面闹事,再者他们都是在宫内当值的,都是有眼色的,只一看那二位品貌,便知不是等闲人,怎么敢欺侮他们?”
  我笑道:“原也不是什么大事,许是他俩胡闹怕被本王怪罪随便攀扯你们,既然你已经自审出结果了,去回陛下就是。”
  徐熙也被气笑了,道:“九殿下说的真轻巧……谁不知陛下……”
  “九殿下!”
  他话还未说完,就见程恩策马,自前面逆着仪仗长队行了过来,行至我面前,双手碰上一件猩红鹤氅,道:“陛下说今日严寒,赐鹤氅一件,望九殿下保重身子。陛下还说,虽按祖制,亲王该是骑马随行,但是希望殿下不要逞强,坐轿也使得的。”
  我道了谢,对不远处的华盖伞帐遥遥一揖,接了过来,等程恩走了,随手将大氅搭在马背上,道:“徐统军,请继续说。”
  徐熙露出牙疼神情,道:“还说什么?下官还敢说什么?”
  可不多时,他还是仿佛咽不下这口气,又道:“下官求求殿下了,麻烦您和陛下面前美言两句,圆一下此事,下官这就绑了那几个到府上赔罪,另有一些歉意给那二位买零嘴吃,可否?不然下官实在无法交差……您总不能从小到大只可着一个人欺负吧。”
  拽着缰绳的那只手冻得疼,我缩回袖中,又换了一只手,这才慢慢道:“徐统军上次弃文从武卓见成效……今日,还是想想弃武从什么吧。”
  说罢,不顾他铁青的脸色,我加了一鞭,与他拉开了距离。
  行至正午,已到了栖云山。
  玉和领了一众修士迎候在山门前,今日他也穿得隆重,层层叠叠的玄色道袍迎风飒飒,道冠正束,但还是有几缕系不上的额发垂下来,两条坠带自道冠侧分下来垂在鬓边,迎风飘动。
  看着他在百官面前端得仙风道骨的样子,又想起他在我床边翘着脚玩那两根坠带的不靠谱模样,我越发觉得好笑。
  冗长见礼中,我与他在人群中触到目光。
  有月余不见,我忍不住扬了扬唇角,他在圣驾前不好露出什么特别神色,只双指捋过坠带,眼风轻飘飘地在我面上一扫而过,转身领路去了。
  祭祖仪式繁复,耗费时久,更何况栖云山上寒意较城中更添一层,而且昨日刚落了雪,今日虽出阳了,但积雪未消,我站到礼毕回了房间,又发起高热来,祭圣英太子便没去。
  谢明澜祭完他爹,听闻了便来看我。
  他坐在床边,摸了摸我的额头,蹙眉看了我半晌,道:“都叫你不要骑马逞强,这下趁愿了?”
  我叹了口气道:“臣的错。”
  他没好气道:“你这错认得快。”
  谢明澜在我床前又坐了半天,好像还是很生气似的,又冷哼道:“还能拿你怎样,说又说不过你,打你你就敢死给朕看,看着烦心,罢了,眼不见为净,朕走了。”
  虽然说着,他又叫人唤了太医和苏喻来,吩咐了两人留下仔细看护。
  他是一国之君,不可一日不在宫中,故而嘱咐许多,最后只得在众人恳劝之下返程了。
  苏喻对我的脉案可谓熟得不能再熟了,谢明澜一走,他就放太医离去休息了,一时间开方煎药不提。
  我喝了药发了汗,便沉沉睡去了,再醒时,一望窗外,已是月上中天。
  苏喻和衣蜷在窗边小塌上正睡得沉,我望着窗外明月出神,不知过了多久,我蹑手蹑脚下床来换好衣服,披上大氅,去取了些东西,向山上去了。
  这栖云山我也很熟,齐国尊道教为国教,皇室子侄每年都要来住上个把月静心修身,有些皇子比如太子时洵,有出家代身,便不用自己亲自来,像我这种难得可以借此躲开东宫繁重功课的,便是一年也没有落下过。
  我顺着记忆,步到险峰上,崖下就是万丈深渊,头顶却是一轮明月。
  我取出一支白色山茶花,一松手,就被风带走了,那一点白飘飘洋洋沉入乌黑崖底,直到看不清了。
  我在崖边扬起一把纸钱。
  遥寄佳人……也只是遥寄罢了,那人香消玉殒在千里之外,不知魂归故里了否?
  我十岁时,时年正与北国打仗,连年战事断断续续总不消停。
  但宫内那年的大事,却是太子妃的一位远方表妹被接入宫中了。
  那位表妹姓云,母亲早逝,父亲算是皇亲国戚,有着世袭爵位,只是后来战死沙场,父皇念她家忠烈,孤女无人照拂,便开恩把她接进宫中,因着她和太子妃沾亲带故,所以就留在太子妃那边教养。
  她后来虽然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称,但是在当时才九岁,只是天真娇憨的小姑娘罢了。
  我记得初见是在家宴上,太子妃忽然小声逗她:“你为什么总盯着九弟看呀?”
  虽然小声,但是我坐得近,还是被我听到了。
  云姑娘歪头盯着我直瞧,道:“九哥哥长得和别的哥哥不一样。”
  纵使那时已经练出了些厚脸皮,但听到此话,我一时间仍是有些难堪,我的相貌因为随了母妃一些,确实有些异于中原人,宫内之人背后的编排我也只当不知罢了,她却还是头一个当面说的。
  太子妃听了,也赶忙拍她的手。
  那云姑娘仍是天真地望着我,痴痴道:“可是云儿瞧了半天又说不上哪里不一样,只觉得九哥哥的眉眼特别好看,一看就……陷了进去,想一直看,拔不出来了。”
  太子妃又笑又叹,嗔道:“你这个不知羞的小妮子。”
  我也忙别过目光,心中却是巨震,一时间又是惊愕又是暖意,也不知具体是什么滋味。
  她是第一个,这样说我的人。
  因为我在东宫读书,见到太子妃和云姑娘的机会便多些,我和她年纪相仿,再加上初见那一层缘故,我们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只是后宫规矩大,我与她每每相见,俱在长辈在场的情况下,时隔多年,现在想来那时也许心中确有朦胧好感,但也只是发乎情止乎礼,仅此而已。
  待我长到十五六岁,云姑娘也有十四五,出落得沉鱼落雁,倾国倾城,她的画像不知怎么被传了出去,传得天下都知宫内有位天下第一美人云姑娘。
  因我与她二人又快到了婚配年纪,宫内诸人都当云姑娘是未来的九王妃了,时常拿我们打趣,就连父皇也甚是满意,有意指婚我们。
  但在我十六岁那年,我母妃病逝,我悲痛发丧后,须守孝三年,这一桩婚事便放下了。
  第二年,与北国的仗已经打到第六、七个年头,两国俱是元气大伤,此时北国却勾结鲜卑,鲜卑陈重兵于陇西,意图与北国一北一西夹攻齐国。
  若只是北国一国,齐国尚且有一战之力,但西面鲜卑近年来横空出世了一位叱罗将军,此人用兵如神,短短几年扫平周遭小国,亦对齐国虎视眈眈。
  眼看江山社稷倾覆在旦夕之间,北国突然遣使者前来,声称愿与齐国罢兵言和,只求娶天下第一美人云姑娘,让她和亲北国。
  那日,我头一次闯进东宫,彼时谢时洵已是监国太子,我跪在太子时洵面前,求他不要应此事。
  我对他道:“鲜卑与北国的联盟并非牢不可破,他们两国之间亦有血海深仇,如今只是为了利益暂时联手,北国突然要和亲,定是他们两国之间生了嫌隙,臣弟愿出使鲜卑,斡旋此事,待鲜卑退兵,只剩北国不足为惧,不需送云姑娘去和亲!”
  彼时太子时洵望着我的眼中,有许多悲悯之色。
  这种神色并不常在他面上出现,只是那时我还不明白。
  最后他只是轻轻道:“你去吧。”
  十七岁那年,我奉母妃遗命,带着她的一缕长发,出使鲜卑。除此之外,另带了一支千人的精兵叫他们扮作随从,又押一些珍宝,最后叫来玉和随行。
  鲜卑是我母妃的家乡,我知道她心里一直想回去,可惜直至逝世也没有机会。我也借着那次出使,得以送她一缕长发返乡。
  事实上,如苏大儒所抨击的,我的确一直与鲜卑王室有些暗地里的交情,我本就流着一半鲜卑的血,只是以为仗着这些就可以劝他们退兵实在天真,去了之后,我们方知道鲜卑朝中已分为两派,鲜卑王是个刚登机的幼主,他本已满足现状,并不愿出兵,奈何那位叱罗将军功高震主,一意用兵。
  我只得又去了陇西,求见鲜卑叱罗将军,谁知这位大将军听是我,竟然战甲都未来得及穿便前来与我相见。
  他见了我,直道了三声“像”,我方知他原是少年起便一直倾慕我母妃的。
  我与他虚与委蛇许久,不提罢兵一事,只恳请他为我母亲的长发寻鲜卑境内一处山清水秀之地入葬。
  中间曲折不提,总之那叱罗将军虽然犹豫,最终还是应允,亲自带精兵护送我去了,在那里,他被玉和事先带人埋在那里的火药炸得灰飞烟灭。
  那时玉和也不大,火药也是他炼丹时偶然所得,彼时用的并不熟练,引线太短,为了确保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万无一失,他不肯离去,险些与那叱罗将军死在一处。
  我最后一刻踹开他,虽侥幸未死,但是后背被炸得血肉模糊。
  大将军一死,鲜卑王即刻同意罢兵回朝。
  我听闻这个喜讯,顾不得伤势,一人甩下兵士,快马加鞭赶回齐国复命。
  再后来……再后来……
  我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太子时洵墓前。这还是我第一次前来,从前……我不敢,不愿来。
  墓碑上刻着他的谥号,实在太长了,所以现在的人提起他,只取了一个“圣”字一个“英”字。
  我伸指触上墓碑,触及的是一片冰冷,我仔仔细细描了他的名讳一遍,缓缓阖上双眸,向后扬起一把纸钱。
  就这么饮一口酒,描一遍他的名讳,扬一把纸钱。
  纸钱纷纷扬扬地从空中落下,像雪一般。
  十年前,我狂喜地赶回齐国皇宫时,天空中也飘着大雪,明知不可能,我却记得仿佛是有这般大。
  我没日没夜的赶路,一路跑死八匹马,赶回时浑身泥泞落魄不堪,形容如同疯子一般,我也确实像疯了一样,逢人便抓着说“鲜卑退兵了!”
  但是,不知为什么,他们却只用复杂却同情的神情看着我。
  直到我遇见一个相熟的宫女,她原是面无表情的,直到见了我才软软跪倒下去,泣声道:“九殿下你回来了,和亲队伍……半个时辰前刚出北门……”
  我登时如五雷轰顶怔在原地,等回过神来,我竟已闯入了养心殿。
  侍卫边阻止我边急道:“太子殿下与各位大人正在嘉赏殿试三甲,殿下不可进去!”
  我挣开他们,直踹开大门。
  屋内的人不多,也不少,我缓缓环视了一通,在场的莫非王孙公卿和亲近的心腹重臣,除此之外,还有三张年轻的面容,其中竟有苏喻,他是唯一一个没有回避我视线的,他只是哀伤地望着我。
  至于旁人,我所视之处,他们纷纷躲开我的目光,室内静得可怕。
  谢时洵端坐在案后,面色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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