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侄儿拿我毫无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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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侄儿拿我毫无办法-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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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恩的脸渐渐皱成一团,拭了拭额头。
  谢明澜脚步不停,像是没听见般,直到我又唤道:“陛下?”
  谢明澜这才沉沉道:“苏喻已经来回过朕了,他说你的旧伤是火药所致,伤及了根本……当年又未曾精心医治,才留下病根,这次须待他精心为你调理几年。他已经自请左迁京都府观察使,即日起留任京中,方便调理照顾你的伤情。”
  我闻言一惊,这都哪跟哪,京都府观察使这个官职……我没记错的话职责是协领调度京都三万戍京精兵,虽然是文职,却总在兵营行走,又责任重大,相当于捏着谢明澜的命脉,他……他一个文弱书生掺和什么?
  回想起他意味深长地望向我那一眼,我越发觉出几分深意来。
  我正待思忖,谢明澜停住脚步,皱眉对我道:“你那个……君兰呢?堂堂亲王,身边一个照顾的人都没有。”
  我随口道:“承蒙陛下厚恩,留臣在东宫养伤,只是东宫重地,他的身份卑微,不该在此,臣打发他先一步回府了。”
  他面色稍霁,轻哼一声,倒也没再说什么了。
  又走了走,眼看再转几个弯都到宫门口了,他仍是没有离去的意思,过了一会儿,他停下脚步道:“你的旧伤没有好全,朕……我之前不知道。”
  我躬身道:“臣惶恐。”
  毕竟那已经是大约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候他还不到十岁,又因为命格一事,父皇母后虽然当场赐死了玉和的师父,但是心中仍是信了,怕他方了太子时洵的寿,所以一直把他养在别苑择人教养,这宫中压根没有什么人与他亲厚。
  至于我的那点旧事,当年知之者虽不少,但当年在场之人也都是公卿重臣,他们对我有些心中多有亏欠,故而也不会再往外说,所以谢明澜不知道实属正常,怪不得他。
  待已经行到宫门前,谢明澜停住脚步,我见他既不是要出宫,也不是要回养心殿,他就只是负手站在宫门前,一副冷峻模样。
  可我是要出宫回府的,见他那样,我一时间告退也不是,不告退也不是。
  静默良久,我与程恩眼神交流了几个回合下来,只得试探道:“呃……臣……之前偶得一柄宝剑,名唤拂白,臣见识浅薄,只有见到那柄拂白时,才知什么是‘一尺寒光堪决云’……不知陛下可愿驾临一观?”
  谢明澜闻言微微扬起眉心,竟似有些吃惊。他仍是负着手,不知思忖什么,而后却微微偏过头去。
  我正对着程恩皱眉,却听谢明澜轻咳一声,转过身慢吞吞道:“既然是小皇叔一番好意,朕今日闲来无事……那就去看看吧。”
  谢明澜换了便衣,轻车简从,不多时与我到了九王府。
  我一直没有封号,太子时洵走得早,没有来得及上奏先帝赐我封号,后来先帝因为痛失爱子,一病不起,不出几年也跟着去了,也没来得及管我的事。按理说其他皇兄们都是按封地取得封号,可我又被太子遗旨留在京中,没有封地,朝中旁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不提,总之这事儿就一直搁下了。
  好在京中就我一个亲王,王府也就只此一家别无分号了,倒不至于叫混。
  我的府邸惯来门前冷落,人丁稀少。府内有一个老眼昏花的管家,他那两个五大三粗的儿子做些门子杂役的活计,他还有一个小女儿,出落得如花似玉,只是近年让我宠得越发泼辣,因着还未到出嫁年纪,便留在府内做侍女,平素端个茶递个水,脾气上来了敢顶我几句。
  我御下不严自己是知道的,统共就这么几个人也没什么可御的,可是我也没想到,我们一行人到时,我一开门,正碰两人推门出来,巧不巧的与我正撞了个满怀。
  若只是撞到也就罢了,偏这二人大白天穿着夜行衣,蒙得严严实实就剩一双眼睛,一人提着一条哨棍,我再定睛一看,不是君兰和我那侍女绿雪又是谁?
  我还没怎样,却给程恩吓得够呛,一声“护驾”喊出去,顿时刀光剑影一片。
  我忙对两人喝道:“你俩胡闹什么!胆敢冲撞圣驾,不要命了?”两人这才方知闯下大祸,忙丢到武器扯掉蒙面,跪地告罪。
  我正唤了人来押他俩下去,却见谢明澜挥退侍卫,扬手止住了,他似笑非笑道:“小皇叔的家人着实有趣,这番打扮有什么缘故,又要往哪里去?也说与朕听听。”
  王府堂中,谢明澜落座正位,道:“小皇叔请,朕听听罢了。”
  只是唯一一个端茶递水的侍女在堂下跪着,我只得先与程恩私语几句,叫他去奉茶了。
  这边事毕,无奈之下,我只得对两人道:“你俩胡闹至此,到底有何缘故,赶紧和盘托出,本王定当家法处置你们!”
  说这话的时候我都有些心虚,我这九王府哪来的家法。
  绿雪和君兰都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两人只看了看我,你一句我一句便把此事道出。
  原来是昨日绿雪拉着君兰去一酒楼吃小灶,恰逢几个下值的皇宫卫军在那吃酒,那几个卫军多喝了几杯,借着酒劲轻薄了酒楼里的卖唱姑娘几句,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绿雪这小丫头被我宠得骄纵泼辣,见状便上去与人出头,与他们口角了几句。
  后来那几个卫军一看,发现绿雪比那卖唱姑娘生得更为秀美标致,就转而言语轻薄于她,一时间说她不过,那些人便开始动手动脚,绿雪仗着自己有点三脚猫的功夫,趁其不备一个大耳光就抽到人家脸上了。
  君兰彼时还算识大体,他从皇宫中捡了条命出来,生怕给我在外生事,故而他本不愿出面以免横生枝节,只是他眼见绿雪吃亏,莽汉之心一动,便也按捺不住,上前喝止。
  后来那几个卫军又一看,这里竟然还有君兰这么个样貌出挑到扎眼的,登时眼睛都直了,又放了绿雪转而又去缠他……
  我听到此,忍不住扶额道:“这都什么跟什么,早晚把你们两个轰出去。”
  总之,这两人与那几个卫军在酒楼叮叮咣咣大打了一场,直闹到掌管京城治安的金吾卫闻讯赶来,这俩人才自知闯了大祸,顿时撒腿就跑,那几个卫军向来是作威作福,何曾吃过如此大亏?自然也不肯善罢甘休,唤来了营内兄弟,追着他俩满城满街的跑了一天。
  绿雪和君兰两人好不容易甩掉他们,今日越想越气,二人一合计——可他俩一个莽撞一个泼辣,能合计出什么好来?故而大白天就扮上了夜行衣,预备去卫军营外蹲那几人,好报复一顿出气。
  我越发没好气道:“谁借你们的胆子,还敢夜袭卫军军营?若是金吾卫上门来要人,本王也保不住你们。”
  谢明澜倒是听得饶有趣味,听到最后他眸光闪烁,不知在想什么,他唤来程恩吩咐了几句,又问道:“现在的卫军统军是谁?”
  程恩不知为何看了我一眼,有些犹豫道:“是叫徐熙……此人今年刚升的统军,听闻他治军严谨,按说不会放任手下如此放肆……”
  谢明澜道:“叫他即刻去查,查完回禀。”
  而后,他目光在君兰身上定了许久,口中却是对我缓缓道:“原来小皇叔喜欢的是这样活泼生动的美人。”
  我告了罪,直道治下无方。
  谢明澜道:“罢了,今日是来看剑的,不要被杂事扰了雅兴,此事日后再说。”
  我道了是,命君兰去取了剑来。
  拂白是一柄好剑,见过了它,旁的宝剑都成了破铜烂铁。
  我从剑匣中取出,双手捧了呈与谢明澜看。
  谢明澜取在手中,拔出一截,便见寒光耀眼,那拂白剑身通透,当得上一句刃如秋霜,待他拔出剑鞘,挥之只见剑影,又当得起一句一尺寒光堪决云。
  谢明澜道了一句:“好剑。”说着似爱不释手,竟要伸手去触。
  我一把握住他的手,道:“陛下小心,拂白太过锋利,可吹毛断发,伤人不见血。”
  谢明澜垂眸看了看我握着他的手,随口道:“当真?”
  我用手指轻轻一抹剑锋,摊开在谢明澜面前。
  开始时只见无恙,片刻过后,忽见一道血色裂开,许多鲜红涌了出来。
  我道:“千真万确。”
  咫尺间,谢明澜反握住我的手,忙唤程恩去取伤药来,皱眉道:“你直说当真,朕怎会不信你,为何要亲身试剑?”
  我撩起下摆,郑重半跪在他面前,道:“人主之患在于信人,信人,则制于人。望陛下谨记。”
  谢明澜试图扶起我的手僵在半空。
  我就说谢明澜不是当明君的料,在这点上他远比不上他爹,韩非子这篇我都怀疑他有没有认真读过,上面明明白白写着都说了,当帝王人主的祸患就在于相信别人,你信了谁,就形同受制于谁。这么浅显的做君王的道理……唉,别说太子时洵,就是苏大儒在世,看到这个除了相貌其他远不及谢时洵的当今圣上,真不知作何感想。
  一室静默,忽然,君兰也一跪,低着头一字一字道:“此等好剑,只在掌中赏玩却无趣,草民斗胆,愿舞剑为陛下助兴!”
  “放肆!”我与程恩同时出口。
  谢明澜眸色深沉,平淡道:“哦?你会剑法?”
  君兰道:“是,乃是九王爷所授,草民学艺不精,只堪博陛下一笑罢了。”
  谢明澜侧目望向我,目光像是凝在我身上。
  我借着程恩为我包扎伤口的当儿,避开他的眼神,对君兰斥道:“你是什么身份,也配在陛下面前舞剑,还不快下去。”
  谢明澜却冷道:“也无妨,朕也想看看小皇叔所授剑法是何等犀利。”
  说罢,他随手一掷,那柄拂白霎时间钉到君兰脚边,发出“铮”的一声龙吟。
  君兰道了声谢恩,拾起拂白,只见他目光如炬,双指抹过剑锋,正要起势之际,突然有人进来通报,道是京都府观察使苏喻前来见驾,正在门外候见。
  苏喻似乎是急行而来的,虽说他在极力平复,但还是看得出气息极乱。
  他先是一扫堂内众人,方下拜见礼,起身后,他的目光停在君兰和他手上的拂白剑上,他似也对这剑很有兴趣,道:“听闻陛下与九殿下赏剑,下官不请自来,还望恕罪,下官虽于武学一道甚是浅薄,但是少年时也曾习过几日剑法,可否借剑一观?”
  见谢明澜颔首,我从君兰手中取过剑,递给苏喻。
  苏喻细细端详一番后,一指弹向剑身,又是一声龙吟。
  直到归于静默,苏喻才道:“好剑,不知此剑可有名字?”
  我在旁道:“此剑名唤拂白,取……法家拂士,风雪清白之意。”
  苏喻想了想,道:“拂白虽是好名字,只是……依下官拙见,这也许不是此剑本名。”
  闻言,我仔细打量了他一眼。
  苏喻与我对望,依旧容止不迫,他又道:“微臣才疏学浅,只是觉得此剑太过霸道,看起来不像‘法家拂士’的士大夫之剑……”
  我在这一瞬间,愈发觉得苏喻这个人有趣极了。
  好在他这话说得没头没尾,故而谢明澜也没在意,被他一搅,君兰剑舞一事也都没了兴致,就此搁下了。
  又闲话了些时候,眼看天色更晚,谢明澜便在程恩恳劝之下回宫了。
  临行,他撩开帘子,唤我到跟前,我只得弯下腰听他有什么吩咐,谁知他只对我低声道了一句:“小皇叔,你今日说的没错,不过……我信你,你记好。”
  说罢,放下帘子,离去了。
  长街,华灯初上。
  我目送许久,直到身后忽然有一人道:“比起‘拂白’,‘霄练’这名字更适合这柄剑吧……九殿下。”
  我慢慢转过身,直视着苏喻。
  苏喻亦不闪躲,坦然道:“苏某没记错的话,‘霄练’是旧朝天子佩剑,后因战祸流失于鲜卑,因缘际会之下,近年竟然得见天日,便是如此凑巧,我任按察使巡查各地时,曾在陇西府节度使裴山行那处见过此剑,今日它虽换了剑鞘和吞口,但苏某既然见过,便决计不会认错。”
  我笑道:“苏先生好眼力。”
  许是我承认的太痛快了,苏喻竟然怔了一下。
  “多谢九殿下如此坦诚……”苏喻道:“可是,殿下身为亲王,配天子剑,乃是大逾礼制之举……而且裴山行使手握重兵,身负镇守边关要塞之责,他究竟与殿下有何关系,为何不将天子之剑献给陛下,而是赠与殿下?”
  我道:“苏先生鞭辟入里一语破的,只是本王不解的是,苏先生为何不当着陛下问呢?”
  苏喻立在原地,像是被问住了,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见他久久不答,我告辞离去,转身把拂白抛给君兰,道:“拿着玩吧。”
  谢明澜临行时对我说……他相信我。
  心中有一块不知名的地方泛起莫名的酸涩,只是那酸涩很淡,并留不住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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