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辞镜问:“典当行呢?”
语方知答:“当铺我已经派人去了,至于肖氏牙行,我亲自走一趟。”
严辞镜嗯了一声:“毕竟是宫中带出来的,一般当铺开不起价,很可能在肖氏牙行。”
还是不放心,严辞镜叮嘱:“你这几日假意应承张少秋,千万不要让魏成知道。”
语方知点头:“张少秋比魏成还能摆谱,我都没见到他的人,只跟他手底下的人接触,一起喝了几回酒才骗出织锦样品。”
回头看看天色,道:“行了,你该进宫了,该去给小崽子讲课了。”
严辞镜突然笑了,扳正语方知的脸,轻声哄着:“跟孩子置什么气?”
语方知反捏着严辞镜的下颌要亲,被严辞镜躲掉。
“要迟了!”
语方知压得严辞镜微微后仰,只听他道:“怕迟啊?好啊,今日我便亲自送你,在车里有的是时间亲近。”
虽说里两人是一起出的门,但语方知也没能在车里跟严辞镜厮混很久,到了半路就被严辞镜推下车了,转身便是肖家的当铺。
语方知本想亲自出马,但严辞镜说他的样貌在京中太招眼,还是让如枯来吧。
当时语方知还反驳了,说是乔装一番也没什么,没想到光站在店门口就原形毕露了,肖家少家主肖墨亲自出门迎接。
好房好茶招待,就怕语方知皱眉,客套一番后,肖墨捧来一大本房契样本,殷勤地问:“语老板这次置办宅子,可是有什么喜事啊?”
谁说要置办宅子了?想是上次让小清来买荻花街的房子,给人留了个人傻钱多的印象,这次一来就又被怀疑买宅子。
语方知只好一面翻着薄子,一面看沿街走过的人。
肖墨是个人精,立刻着人拿铺子图契上来,道:“语老板这次想买铺子?”
“是,好事将近,买铺子做彩礼。”
这话一出,讨了满屋的恭喜贺喜,肖墨的那模样像是恨不得立刻能闹洞房了。
楼下形形色色的人各行其道,自然是不知道楼上的热闹了。
如枯就在楼下假模假样地混在人群中观察者,很快就看见一个扎着螺簪的粉脸女子提着竹篮进来。
鹅蛋脸,细眉长眼,模样白净,但眉宇间凝着愁云。
如枯一看便知,这是严辞镜给的画像上的人,瑛贵人的贴身侍女,碧儿。
瑛贵人和静嫔是胡格的的女儿,静嫔给皇后进献假补药害得皇后落胎,进而拉扯出礼部胡格以次充好,愚弄皇家的丑事。
如今瑛贵人虽然没被牵连进去,但也十分不好过,在宫中受尽了冷眼,为了上下打点,瑛贵人不时让侍女碧儿拿首饰出来换钱。
为了能蹲到碧儿,语方知在各处都留了人,他想的没错,碧儿会来最大的当铺。
此时如枯眼睁睁看着碧儿从篮子中,万般不舍地拿出金步摇,跟掌柜来了好几回合的拉扯。
“你当不当啊?”
“当……”碧儿撤了手,攀在柜台上,眼巴巴地看着掌柜把金步摇收进盒子里,扣上扣,贴好封条,再走回来,递给她一张当票。
如枯该上场了,默默跟在碧儿身后,跟着她出了典当行。
如枯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碧儿身后,将包袱一展,姑娘两个字还没说完,碧儿就被吓得大叫,蹭一下跑出了巷子。
“姑娘!低价出蜀锦!要不要啊?”
碧儿呜哇大叫,头也不回地跑了,如枯正要追,被人拦下。
“强买强卖?你主子不是商人之后么?怎么你半点经营之道也不懂?”
如枯绕开幽素:“去去去,别打岔。”
幽素夺了包袱,娇美一笑,道:“交给我吧,保证全都塞进那女娃的篮子中。”
如枯半信半疑,但幽素似乎胸有成竹,不过女子之间也许更好说话,如枯只好让她出马,自己默默跟在身后听。
只见幽素飞快挤出两滴眼泪,背着包袱挤了碧儿一下,还落了个胭脂盒在碧儿脚边。
“哎!你的胭脂!”碧儿捡起描金画绿的胭脂盒看了一眼,小声嘀咕,“真好看啊……”
幽素转身,抹着眼泪道谢,接过胭脂盒,看了碧儿两眼,道,“这东西原本我要拿到河边扔的,但我见你喜欢,你喜欢就拿去吧。”
碧儿不敢,连连摆手。
幽素也不强求,道:“负心汉拿来哄我的东西,不要也罢。”高举起手就要砸。
碧儿舍不得,又不好出言劝阻,可惜地看着胭脂盒。
幽素哭了两声,把胭脂盒塞进碧儿手里,“好姑娘,我不舍得扔,你替我扔了吧。”
碧儿只好“勉为其难”地收下。
收了人家的东西,碧儿可不好意思了,找出帕子给幽素擦眼泪,又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幽素用哭腔说了个芳心错付薄情郎的故事,哭着喊着要跟臭男人一刀两断。
“你看!”幽素把包袱打开,“这些蜀锦,全是那臭男人拿来哄我的,姑娘我缺这点买布钱吗?竟拿几匹布就想把我打发了?笑话!姑奶奶我立刻拿剪刀绞烂了去!”
碧儿赶紧拉住幽素:“哎哎哎!好姐姐,这布也让我替你绞了罢?”
听到这,如枯转身离开,替他要去回禀语方知,任务已完成。
第127章 请君入瓮
语方知在当铺跟肖墨周旋,瞟到窗下如枯的身影,料想事情已经完成,他也收拾收拾要离开了。
“行,那这两个铺子我要了,小清,付账。”
肖墨笑逐颜开:“语老板爽快,我也不跟语老板耍滑头,给您削个价。”又不忘推销别的,“铺子置办了,人要吗?手脚伶俐、嘴皮子利索,老实能干的都有,您看,您要什么样的?”
语方知摆手:“暂时不必,肖老板,我先走了,下回有空一起吃酒。”
出了当铺,语方知寻了个借口支开小清,让如枯跟在身边汇报。
“主子,属下一直派人跟着,亲眼见到瑛贵人的侍女碧儿带着布匹进宫了。”如枯继续道,“只等内侍监看到瑛贵人穿在身上的蜀锦,便再也不会考虑张少秋举荐上去的商户了。”
如枯胸有成竹,语方知却沉默不语,正细想严辞镜在宫中的举动。
严辞镜在宫中撞见内侍监的人时,借机在对方袖中落了一封信,信上写着: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瑛贵人之父胡格就是因为以次充好落罪,瑛贵人穿在身上的锦衣,又与呈上来要做挑选的布匹样式一样,内侍监看见了,自然有所顾虑。
语方知问:“地方找到了吗?”
如枯点头:“已经叫人守住了,等皇商定了以后,就立刻将苍山之下的秘密透露给张少秋。”
一记请君入瓮,语方知筹措妥当,只等所有的事情朝他预想的方向发展。
可真有那么顺利吗?
严辞镜发现事情的走向不太对了。
碍于宫规,严辞镜不能自由出入内廷,但跟在二皇子身边,能走动的地方多了,也远远能看见些在外走动的娘娘。
一个赛一个的国色天香,锦衣华服,气质非凡,严辞镜像是看愣了的模样,还是二皇子身边的太监低声提醒,他才知道自己的目光有多么肆无忌惮。
跟二皇子告罪离开,严辞镜差点撞上一颗歪脖树。
“严大人可是有雪盲之症?”
严辞镜抬眼皆是白茫茫的一片,回头才看见人。
“毕修撰。”
毕守言笑着:“下官远远看着严大人伫立不动,像是雪盲看不清了,但现在看来,倒不像是雪盲,像是认不得路?”
严辞镜顺势接下去:“是,晔城冬日的雪连绵不绝,刚扫清就又覆了层薄的,到处是白茫茫一片,刚从殿中出来,确实有点辨不清方向。”
他又问:“毕修撰,你来是……”
“下官正好要去文华殿,就不叨扰了。”毕守言看得出严辞镜现在有事要忙,自请离开。
等毕守言离开,严辞镜伸手进袖中,探了探二皇子的长命锁。
随后,他朝远处走来的一面熟男子跑去。
“谢指挥使,下官弄丢了二皇子的长命锁,可否请你派人在宫中各处找一找?”
长命锁就在严辞镜身上,在宫中怎么可能找到,侍卫大肆搜寻的举动渐渐引起了其他人的主意,严辞镜进不了内宫,但消息能传进内宫。
最先知道的当然是慧妃。
慧妃勃然大怒,指着严辞镜,大骂:“二皇子的东西你也能弄丢?那可是皇上亲赐的!找!立刻去找!”
严辞镜伏地:“娘娘,各处都找遍了,长街上的雪都翻遍了,许是被什么人拿错了。”
慧妃尖声道:“长命锁上有名字,怎么可能拿错?要是真有人捡到了,怎么可能不上交?”
慧妃在殿中徘徊,焦急道:“再查不到,就要传进皇上耳朵里了……”
“定是哪个见钱眼开的小蹄子私藏了去!”慧妃说风就是雨,“来人!给本宫搜!后宫各处都给本宫一寸一寸找仔细了!”
慧妃的举动连太后都惊动了,旁的她不管,听闻跟严大人有关,冷哼了一声,低骂:“贱蹄子,惯会生事!”
除了太后,还惊动了其他宫妃,地位低的不敢吭气,眼看着自己的屋子被繁乱,地位稍高些的卖个好,让人搜了自己的宫殿,还派人帮慧妃一起找,不仅出人还出办法。
后宫惯会看碟下菜,有母家庇佑的不敢惹,受宠的不敢惹,那没人庇佑又不受宠的,不就成为众矢之的了吗?
矛头很快指向了姐姐和父亲刚落罪的瑛贵人。
瑛贵人如今不受人待见,为了打点连像样的首饰都卖了,偷了长命锁去卖也不是不可能,再是有人说见到碧儿在宫中各处走动,没准长命锁就是她偷的。
瑛贵人住的地方跟冷宫住的地方没什么区别了,突然挤出一群太监嬷嬷对她大肆谩骂,她再也受不住了,大哭起来。
后宫那点事传到皇上耳中大事化了,还是他看见谢玄带人在长街上来回巡逻,叫过来一问才知道出了什么事。
没人敢替瑛贵人说话,瑛贵人就自己说,跪在皇上面前声泪俱下。
“皇上,臣妾不是小偷!臣妾知道是谁!她们欺辱臣妾,连臣妾过冬的新袄都要抢走!现在又来栽赃陷害!她们是故意的!”
……
严辞镜就在御书房外,听瑛贵人的哭声传了出来,他知道事情到这里可以了结了。
雪已经停了,严辞镜偷偷将长命锁落在了树下的薄雪中。
身后,毕守言看到了一切。
但毕守言猜不出为什么严辞镜要自导自演长命锁丢失案。
宫外,语方知坐在车轿中等候。
人来没来,他便叫如枯进来。
“听闻我朝太后不涉俗事,想必性情温和好相与,怎么死咬着严大人私闯内廷的事不放,罚跪就算了,连他的脸都想糟蹋?”
“没道理严大人要在魏成处受窝囊气,进了宫还要在魏成胞妹处受折辱,这老太婆,自己一身烂账还没清干净,给旁人下绊子倒是干脆。”
“如枯,你去查查那太后的底细,让我也听一回深宫秘闻。”
如枯领命退下,掀帘的时候正好看见严辞镜,唤了声严大人。
严辞镜没听见两人在轿里的交谈,还想着宫里的事。
语方知一改沉色,将严辞镜拉到身旁坐着,道:“瞧你的神色,事情很顺利?”
严辞镜笑:“宫里热闹得很,本来还担心内侍监看不到碧儿拿回宫的布料,现如今不止内侍监,连皇上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作者有话说:
我说太后嫉妒小严的容貌,信吗……
第128章 外援
宫中消息传得快,宫外也不遑多让。
皇商的匾额还没赐下来,大街小巷都知道得差不多了,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前去道贺的不少,常郡常氏赚足了颜面。
常老板高坐于马上,满面红光,就差把皇商两字刻脑门上了,偏他经过茶楼时,还得意洋洋地哼了一声。
楼上的语方知挨着窗坐,看着是真心替常老板高兴,举着酒杯隔空庆贺。
语方知不在意,小清在意得很,等人走远了,狠狠地啐了一口,啐完,揣着手,偷瞄了几眼语方知,嘴里叽里咕噜也不知道在说什么,总之不是好话。
“行了!再翻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语方知随手把酒杯里的酒水撒了,无奈道,“谁叫你跟常氏的人打赌了?能不能大气一点?”
小清气不过:“平日只听说常郡常氏卖狗皮膏药,如今怎么就做起布匹生意了?还赢了我们……肯定是有内幕!”
说完又转溜眼珠子觑语方知:“定是少爷死咬着价不肯松口,人家不愿意跟我们做生意了!”
语方知听笑了,掷了一把瓜子过去,“你就这么想做皇商?”
他想跟小清说做皇商也没有他想象的那么荣耀,却见小清低头捡地上的瓜子,嘴里嘀咕:“少爷,你要上京的理由就是要竞选皇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