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溪忽然推开了他,脸色痛楚:“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我们十几年的感情还比不过人家半年的感情,我这幅皮囊真的连一条犬皮也不如,都怪我从小被你宠爱,满以为你是真心疼爱我,将我当成珍珠明珰,我做了十几年的美梦,还不如人家一个爱理不理的笑容,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当初为何要对宝溪那么好,宝溪也不至于要死要活非你不嫁,是宝溪命运稀薄?还是宝溪死皮赖脸惹人厌烦?罢了罢了,宝溪从此也落得清静,要么出家为尼,要么变成终生不嫁的妖怪女人。”
宝溪一连说了许多伤心流泪的话,蓝乡安也不知所措,宝溪说完往楼下去,蓝乡安想拉她,被她狠狠一甩。
宝溪哭着一手拉着绳子,当走进夜色的一刹那,她竟然笑了。
第19章 六扇梅花
蓝乡安怅然地叹息,心里是对宝溪无尽地愧疚,他在责骂自己无情无义。
蓝乡安受着内心的煎熬,几日来无法入眠,便想索性瘫倒在地上,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让时光消失成一片云烟,化成灰烬。
忽然阁楼顶上传来一声“咕咕”的鸟鸣,他听得出来这鸟鸣是人嘴模仿出来了,遂警惕起来,问了一声:“屋上何人?”
那鸟鸣声停止,蓝乡安发现书架上的一个花瓶竟然产生裂痕,紧接着更令他惊奇,那花瓶支离破碎,訇然倒下,在地上摔成一个字,是个“恩”字,他一下子就看明白人,来人是莽山洞穴内遇见的秦沄涯。
他立马沿着梯绳升到屋顶,明月当中,屋顶上正站着一个青衣飘拂的中年人,背插长剑,身姿潇然。蓝乡安一眼就认得了他,只是比起第一次见面要干净许多,他依礼说:“原来是侠士,不知深夜造访,请下楼一叙。”
秦沄涯说:“恩人,尊姓大名?”
蓝乡安说:“在下蓝乡安,请不要叫我恩人,我受不起。”
秦沄涯说:“你救了我性命,我复了仇,就是我秦沄涯再造的父母。”
蓝乡安慌忙说:“愧不敢当,折杀我了。只是侠士大仇得报,畅快人心。”
秦沄涯叹了口气说:“哎,恩人又岂知,我去清泉门下时,才知道,裔风早已死了,清泉门被一个恶人掌管,我去了无非就是取了那恶人的性命。”
蓝乡安说:“不知道常玉子和她的女儿还好么?”蓝乡安问这话,很是想知道当年的真相,也许常玉子并不是背叛他,蓝乡安相信这世间还是好人居多。
秦沄涯忧郁地望着幻紫天空:“我听门徒说,常玉子很早以前就携着她的女儿离开了清泉,去了哪谁也不知道,我这次回来,一是来答谢恩人,二也是四处打探她的下落,虽然裔风一席话令我伤心十五年,但我心底总觉得常玉子不会骗我,我当年与她在洞内习武,她看我的神情又有哪一处是做出来的。”
蓝乡安说:“我也相信常玉子夫人的清白,希望侠士能早日寻到她。”
秦沄涯说:“旧事不提了。我这次回来,就是想问恩人一句,我清泉派虽不算大的门派,但却有一门武学珍宝,名叫‘清泉六剑’,无论行走江湖,还是疆场厮杀,都可护身立命。”
蓝乡安曾读天下武学观止,早就知道这清泉六剑在江湖中的地位,虽不算是剑宗里数一数二的武学剑诀,但是非凡人能学得的剑术,他不禁被深深吸引了,以前父亲教他些耍弄枪棒的武术,却全靠的是蛮力巧劲,哪里有什么宗学,这一次可不能轻易错过,可也不能仗着救了人就换来这样珍贵的剑术,那样岂不是居心不良。
秦沄涯似乎看出他的心思:“其实恩人大可不必担心我是因你的救命之恩,要还你的情意,实因我秦沄涯习武一生,本该荣坐清泉派掌门一职,只是奸人所害,所以至今孤苦一人,在我门派中,非我吹捧,我学得的正是家师的真传,如今我已年迈,希望能将师父的真传传于有志之人,以拯救天下苍生。”
蓝乡安被他一席话说得热血沸腾:“若侠士不嫌弃的话,请收乡安为徒,但前提是需答应我一个条件。”
秦沄涯说:“请讲。”
蓝乡安说:“我拜侠士为师,今后以师父弟子相称,切不可再言恩谢的话,不然我便不学了。”
秦沄涯一口答应:“好。此外,我也正想问,恩人也好,爱徒也好,当时和你一同救我的小侠女去了哪。”
蓝乡安笑着说:“看来师父还是对她念念不忘。”
秦沄涯也笑了:“我看她与你胜过同龄友谊,所以问问。爱徒知否,清泉门派为何禁止男女爱恋,却要年年招收女弟子?”
蓝乡安也有些疑问:“为何?”
秦沄涯说:“只因清泉六剑是师祖公和师祖婆一起创下的,他们二人共同创下了清泉六剑,这剑法本名叫清泉梅花剑。”
蓝乡安说:“这名字真好听。”
秦沄涯说:“他二人虽然情投意合,心心相印,创造了这举世无双的剑法,但二人一生无从结成情侣,只是以同门相处,一直到驾鹤仙去。后人就揣测,这剑法若沾染了情意,势必大大减弱,影响它的纯正,所以门规规定,若门徒有生情者,一律废除武功,赶出师门。”
蓝乡安叹息说:“想必都是后人牵强附会,其实师祖公和师祖婆也许满心希望后人都成双成对,将清泉梅花剑练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秦沄涯说:“想必爱徒听出我话里的意思,我正是希望那个小侠女和你一起练习清泉梅花剑。”
蓝乡安猛然脸红起来,不知如何应答。
秦沄涯说:“我晚上以鸟鸣为号,请二位务必赏脸。”
蓝乡安说:“我去问问她的意思,倘若她答应了就最好罢。”
秦沄涯说:“好,那明日这个时辰我们再会。”说完如一头夜鹰淹没在夜空中。
第二天,蓝乡安犹豫不决,屡次拿起星音螺也不知如何开口,竟然这一天就这样过去了,他对着星音螺练习了各种各样的问话,可觉得哪一句都不行,他精思枯竭,叹了口重重的气,叨饶着:“是我蓝乡安情根深种。”这番话却如仙气一般震动着另一端的星音螺。
苏小难这些时日情绪复杂,眼见蓝乡安也不找自己,心里有一些惆怅,整日耷拉着脑袋,忽然星音螺震动了,她浑身一颤,慌忙拿起来听,这句话竟然将她弄得茫无头绪,摸不着边。她回了一句:“乡安,你根种了什么?”
蓝乡安浑身也一颤,他没想到苏小难第一次主动给他传音,拿起星音螺的时候手仿佛在发抖,可是星音螺里的一句话令他暗恼羞愧,但是也无法补救了,只能给自己圆场,又回过去说:“我想明年在观止阁外种上一围的梅花。”
“好啊,那样我每天都去观止阁看梅花。”苏小难高兴地回应了。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语好似一对小情人,夜色渐晚,蓝乡安说:“小难,晚上来观止阁吧,这里有个与梅花有关的,你一定喜欢。”
苏小难吃完晚饭,等娘亲睡下,偷偷溜去了观止阁,两个人坐在高大的圆屋顶上,苏小难有些害怕,蓝乡安说:“你看,天空多美。”蓝乡安握着她的小手掌,两个人同时向天空望去,天空如浸在墨汁当中,月亮来回地在墨汁中穿梭,将云层裰成白玉的花纱,幻彩迷蒙。
月亮中一头雄鹰展翅,很快跃到眼前,落在圆屋顶尖,成了屹立的塑像。
蓝乡安拉起苏小难说:“好了,师父来了。”
蓝乡安和苏小难立在师父面前,秦沄涯说:“两位爱徒,为师今天要教的是清泉门的镇派之宝清泉梅花六剑,我先为两位试练一番。因我是一人,这剑法便空缺,我在练剑之时幻做一个与我同练的人。且看好。”
只见秦沄涯举剑,明月妖娆,剑发白光,他青色的身姿在夜色中轻轻舞动起来,也是奇怪,舞到快时,竟似乎幻做了一对人影相对而舞,人影中传来声音:“看好了。”
原来这剑诀才刚刚开始,前面是秦沄涯幻化双人的准备,秦沄涯在圆屋顶上好似一对翩翩起舞的蝴蝶,剑光潋滟,煞是好看,与剑光同舞的,还有悠扬顿挫的剑诀:“春风试手先梅蕊,頩姿冷艳明沙水。飘如迁客来过岭,坠似骚人去赴湘。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
剑诀念完,一番舞剑就近尾声,念到“且插梅花醉洛阳”,圆屋顶上竟然幻化成一朵飘渺似烟的六瓣梅花,在月色中满天怒放。
蓝乡安和苏小难看得呆了,蓝乡安心里明白,这剑宗若要练得好,不但人剑合一,更是天人合一,风华满天。
秦沄涯重新落在圆屋顶尖,收剑,淡淡地说:“这就是清泉六剑的全部剑诀,今天我要教给两位的是第一式和第二式,春风试手先梅蕊,頩姿冷艳明沙水,梅花冰清素洁,纤尘不染,这两式要求习武者空明澄澈,无思无虑,二人要吐纳一致,步调相随,方能合成一体。”
蓝乡安早便准备了青丝剑和流光剑,将裹布打开,递给苏小难一把剑身较瘦,通体晶莹的流光,这流光却是蓝乡安私藏的宝物,晚上如萤火一般发出流光,白天剑身便似消失了一般,在阳光中如一块透明的冰一般,倘插在背上,不到眼前,是什么也看不清的。
苏小难不常拿剑,觉得笨拙,但是好歹流光轻盈,正适合她的手,她挥了挥,觉得好漂亮,月光好像与流光融为一体,她就咯咯地笑了,蓝乡安说:“小难,这流光今后就作为你防身的武器,记得常常带在身上。”
苏小难说:“这剑轻盈,我好喜欢。”
秦沄涯便一招一式地教着他们,只一晚上便过去了一大半,天前出现了微蒙蒙的光,秦沄涯发现,蓝乡安一点即透,好似心里早已藏着每一招每一式,只等发出来一般,这般武学奇才,他也是平生第一次遇见,若是拜在剑宗高师手下,他年必定成为剑宗数一数二的人物。
秦沄涯也并不知,蓝乡安自幼就爱好武学,繁品群书,只是没有学习的机缘,再加上其父是个大将军,从小对武学是耳濡目染。
可是苏小难呢,可能完全是没有习武的基础,这剑舞起来就像农家人劈柴一般地笨拙,这一半晚两个人拉开的差距都不能用天壤之别来形容。
第20章 青丝流光
秦沄涯在离开之前,又教了他俩一些呼吸吐纳的方法,叫他们平时睡觉坐行的时候,可以权当练习。
天亮时,蓝乡安已经将这梅花剑的第一式第二式练到畅行无误,再假以时日,完全可以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而苏小难还在苦练第一式的前五招,看她那巴掌大的苦脸,蓝乡安禁不住笑:“这个动作不能这样。”他将苏小难的手臂抚平,又推动她的手腕将剑朝空中抡了一个圆。
苏小难说:“我不是学武的材料,如果再练下去就是拖你后腿了,不如今晚告诉师父,说我放弃了,不能拯救天下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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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乡安有些心急:“不行,怎么能半途而废,这天下间做什么事情,不都是苦尽甘来吗,你学了这身功夫,可不是为了拯救苍生,倘若你以后外出,不正好能护身防体吗,那样谁也不能欺负你,遇到恶人也不怕,那样我才放心啊。”
苏小难正想再拒绝,蓝乡安又说:“起码现在你是为了我吧,我一个人,这梅花六剑就练成了梅花三剑梅花残剑了,岂不被人笑话死。”
苏小难听了粲然一笑,心里默默念着要支持蓝乡安,继续学下去,帮助他练成这套剑法。
晨曦来临,蓝乡安怕累着苏小难,轻声说:“小难,今天练到这里吧,你看你出了很多汗。”
苏小难用袖子将汗拭掉,笑着说:“不碍事的,我还不累。”
蓝乡安柔声地说:“来,把手给我。”
苏小难有些腼腆:“干吗?”
蓝乡安一把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说:“从今以后,我们两个就形影不离,长日相随。”
苏小难脸红了,低下头去。
蓝乡安说:“这样子,我们才能合而为一,练出一朵倾世梅花是不是?”
苏小难抬起头,望着那对水一般的黑眸子,竟好生地喜欢。
回去时,蓝乡安将两把剑合起来,只见青丝和流光竟然如水一般融在一起,融成一把剑。
原来这青丝剑与流光剑竟是雌雄相生的。青丝剑在阳光里发出乌黑的光芒,像光亮的黑炭一般,夜间,它却一反常态,吸收微微的月华,发出隐隐的白光。而那流光,恰恰相反,夜间和月亮同光,光照耀眼,白日却形同冰魄,不仔细看却似一个晶莹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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