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晶莹的影子。
这两把剑若放在一起,无论白天与黑夜,因对比太强,竟好比只有一把剑在眼前。但若将它们合在一体,却精密地融合,变成一把剑,名曰青丝流光剑,只是白天更黑,夜间更白。
苏小难看得出奇,说:“怎么成了一把剑了?”
蓝乡安笑了,故作促狭道:“有来历,不过呢,下次告诉你。”
苏小难假装嗔怒:“分明是卖关子,没有下次,这次不说,就没有下次了。”
蓝乡安说:“你看看,太阳都晒到屁股了,再不回去,你娘亲要责备你了。”
苏小难脸色一变,慌着说:“都怪你,回去回去,被娘亲知道了,又是罚啊。”说时已经往下楼的梯绳走去。
那秦沄涯最初时夜夜来授剑,后来变成了三五日,蓝乡安和苏小难也养成了晚上练剑,日上半作半睡的习惯,只这两月余,蓝乡安已经熟练梅花六剑的全部招式,如再苦练数月,在清泉门中,也算是一二等的人物了。
这份功劳当然与秦沄涯有莫大的关系,他虽被陷害逐出师门,却是清泉门中剑术最精进的弟子,甚至他自己都不得不认为,当年在仙长洞与师妹习武,是他进步最快的一段时间,简直可以达到突飞猛进的地步,所以他才认为,这清泉梅花六剑创造出来的那天就是为情侣试练的,倘若二人的感情冰魂雪魄,彼此情投意合,那剑法便也风华绝代,光照九州。
只是他也有些不解,若说蓝乡安天生奇骨,且对苏小难爱慕有加,这剑法练得精猛迅速,也是必然,可苏小难却有些令人着急,这两月余勉勉强强将第一式第二式学完,还有些瘸瘸跛跛,倘要是在清泉门下,早就罚到后院去砍柴生火了,当然秦沄涯也改变了心里的想法,这毕竟和个人天资有关,不能强求。
但好歹令他庆幸的是,当二人合练时,苏小难明显比单练的好,这一方面当然归结于蓝乡安时常提醒她,另一方面却也看出来,苏小难不但努力用功,而且极度担心拖累蓝乡安,所以勤奋异常,往往练完一式便汗流浃背,纱襦像浸在水里一般,头发也湿答答地贴在额头上。
蓝乡安心疼,叫她不要紧张,心放平和,甚至有时候见她喘气都困难,便乞求师父放她休息几天。
也是在这两月余,两个人心生爱慕,长夜在琉璃瓦顶形影相随,蓝乡安抚着苏小难的蛮腰,教习她每一个招式和动作,苏小难心暖地望着他的脸颊,看着他的目光。风吹过观止阁周围的长树,发出嗽嗽的声音,如亲密的人儿在低语喁喁,月光如水一般泼洒在他们身上,从头到脚,仿佛镀上了仙人缥缈的云寰。
两个人轻轻地对着剑,刚刚合练了一出“春风试手先梅蕊,頩姿冷艳明沙水”,却是好的很,蓝乡安也觉小难的姿态更轻巧了,步子也流转许多。
苏小难似乎想起了什么,喊他:“那个青丝流光的来历呢?”
蓝乡安坐下来,不急不慢地说:“哎,看来你这么想知道我襁褓里的故事?”
苏小难唔了一声:“这么古老?”
“话说,我出生时,害了一场大病,这京师的郎中啊,没有一个治得好的,有的郎中说,我体寒骨重,似受了什么水蚀,说白一点我体内湿气太重,没人治得好,我父母万般无奈之下,到城里摆了一个施粥摊,为我祈福,有个道长吃了粥,便多问了一句,这才寻到我家来,看了我的病,没有说什么话,只说每日放到火炉前面烤,两三月就没事了。他那日见到我时,我正在母亲的怀抱里,哭得很伤心,可能是病得很厉害吧,就逗我玩,怎知我看上了他背上的那把剑,他见我喜欢,就送给了我,我父母感激他,送了他许多盘缠,他没有接纳,走的时候说了一番话,便是我长大了,可以凭着这把剑去他的门下找他,他要收我做弟子。可是十八年过去了,我母亲早早不在人世,家父也忘记了他的来头和住址,要不然我早就找他去了。”
苏小难听得入神,也有些怅然,只是问:“那后来,火炉上烤得可好了?”
蓝乡安笑着说:“你看我,如今生龙活虎,可不是烤好了。”
苏小难故意叹息说:“哎,原来你是烤出来的,红薯啊。”
蓝乡安故作狎笑说:“你说什么,我是红薯?”说着已经将她活生生抱住,问她:“你是什么?”苏小难被痒得咯咯笑,笑得都脱了骨,软软的,却逃不开蓝乡安的手掌。终于累了,她故作镇定:“好了,好了,不骂你了。你给我取个名字吧,我们扯平得了。”
她抬起头来,发现蓝乡安的目光入着神,像月光一样看着她,轻柔的光芒,恍然叫人一头扎进去。
蓝乡安说:“小难,我。”他没有往下说,而是额头压过来,顷刻间唇间的气息已经抵达她的鼻翼。苏小难抿了抿嘴,心儿仿佛跳到了喉咙,紧张得窒息。
可是蓝乡安压得更多,多得她不敢看,不敢面对,眼睛也关上了,蓝乡安热热的气息夹带一丝温柔的潮湿黏黏地碰着她。
宝溪两月余常常做些好吃的送给蓝乡安,便心想表现柔弱一些,挽回他的心意,而蓝乡安似乎对她大有改观,夸她做的食物是蓝府最好的,宝溪受宠若惊,也更加卖力地学习淑女之德,柔弱之术。
但又常见他白日无精打采,叫他去玩他也不去,心里也有些干着急,好在绿阑也跟踪了苏小难一段时间,却也没发现什么异常,便以为蓝乡安只是近日看书太累,也无在意,只是将自己做糕点的功夫练得更好,绿阑帮她忙她也不愿意。
这日宝溪正洗漱时苦苦冥想今日做些什么好吃的给表哥呢,每每想到表哥张开玉口吃自己亲手做的糕点,心里就满满地惬意。
这时绿阑匆匆忙忙回了厢房说:“小姐,乡安少爷和苏小难在观止阁上练剑呢。”
“什么?”宝溪手里的手巾掉在了地上:“什么时候的事?”
“我昨晚见苏小难鬼鬼祟祟去了观止阁,我以为她去去了就回,哪知道这一晚都没出来,一大早,便看见屋顶上,两个人相依相偎,练着剑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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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溪哪里受得这份罪,她猜想这事情可不是发生一次,表哥白日里无精打采的模样不正说明了他的心虚吗,还骗他说是夜间睡眠不好,宝溪甚至还想过去陪表哥,待他睡熟才回。
绿阑的话无疑是五雷轰顶,将她两个月的美梦击碎得支离破碎,她竟然哭了:“我就知道他骗我,他不喜欢剑,我就不练了,我不练了,他又去和小妖精练,他存心是和我作对,要将我逐出蓝府,送进尼姑庵才罢休。”
“小姐,你别伤心,也许乡安少爷本来就喜欢练剑呢,他可能喜欢柔弱的女子练剑,这样刚柔并济,哪个男人不喜欢呢。”
宝溪气得嘴唇颤抖,捉剑就往外面去。
绿阑在后面喊:“小姐,你这是要去哪?”
宝溪怒气冲天:“去哪,去捅死她。”
绿阑哪里跑得过宝溪,但又卖力去追,等追到观止阁下,却发现宝溪站在前面一愣不愣,等她近前一瞧,宝溪小姐脸上泪水纵横,是伤到心了。
绿阑看了也难过,那观止阁屋顶却有两条人影来回穿梭,原来这天黎明,苏小难练第三第四式时,总是不得要领,蓝乡安就一步一步地教她,两个人连时辰也忘记了,平时苏小难天亮即回,这时阳光将屋顶全照亮,二人还不能分离。
宝溪哭着哭着就拔出了宝剑,她只要一抬脚,整个人就能跃到屋顶,绿阑可吓坏了,抓住她的胳膊:“小姐,千万不能上去,你知道偷情的人最疼恨的就是被人当场捉奸,从今往后,乡安少爷肯定疼恨你一辈子。”
宝溪说:“我不杀她,我心就死了。”
绿阑说:“小姐这两月不是做得挺好吗,若小姐此时能隐忍,表现出不同以往的柔弱可爱,我相信乡安少爷一定会对你刮目相看。”
宝溪手上的剑轰然落在了地上,显然她是太伤心了。
第21章 绝剑阁顶
苏小难的第三第四式在蓝乡安的悉心指导下显然大有长进,两人又开始合练第五第六式,苏小难每每想到幻化成一枚六瓣梅花,心里便打起十二分精神。
这天黎明,天边出现流金的朝霞,屋顶也黄金似的暖。
却见天空一袭墨绿影子,剑光湛湛,如一头绿鹦鹉一般飞来,蓝乡安慌忙用剑挡住这剑光,对方虽敷着面纱,从身形与宝溪相差无几,蓝乡安不慌不忙地和她对战,步履轻盈,那绿鹦鹉眼见占不到优势,猛然身子一转,飞到了苏小难面前,剑光逼去,苏小难哪里抵挡得住这犀利的剑光,一边躲闪,一边后退,慌慌张张地用剑刃和她擦出了胆怯的火花。
蓝乡安心知不好了,这剑里杀气太盛,他原以为宝溪是闹着玩的,哪知道这下看来,她是要来取人性命的,可眼下去营救已经来不及了,她们离自己已不是三两步距离,他急切地喊:“宝溪,不要伤人性命。”可是哪里由他。
宝溪的剑已经直抵苏小难胸脯,苏小难一只脚已经踩空了,她吓得退到了屋檐边,啊啊地哭叫。可宝溪完全不留情面,一剑已经刺去,苏小难一个仰面,竟然从屋顶掉了下去。
这千钧的时刻,蓝乡安早已跃了过来,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苏小难摔下去就是粉身碎骨,可一条墨绿的影子紧接着也跳了下去,原来宝溪见苏小难落空,便纵身跃下,抓住了她的手腕,蓝乡安腾空的刹那也早已解开了腰带,他平时玩过以绳卷人的游戏,这条水墨腰带飞将下去正好卷住宝溪的手,他再一使力,将二人活生生拉了上来。
蓝乡安长长吁了口气,他没有责怪宝溪。宝溪对苏小难嘘寒问暖,百般关心。苏小难惊魂未定,只是诺诺地应答着。
这样三个人算是都认识了,苏小难虽然对宝溪印象不好,却一点也无责怪她的意思,还夸奖宝溪身手好,要向她学习。
宝溪也顺,说以后常和他们一起练剑。三人徜徉在观止阁屋顶,相安无事共度月余,宝溪见不惯蓝乡安教导苏小难的苦口婆心,每每如此就嗲声嗲气:“表哥,这个我也不会,你来教我。”
若蓝乡安不听,就索性踩溜了瓦片,来个嘤咛的哭叫,这招果然令蓝乡安心疼,连忙过来扶起她,叮嘱她要小心,别任着性子。
宝溪常常带来些糕点,有用红豆做的,绿豆做的,各种花做的,荷花、桂花、菊花、梅花,百花争妍一般,数不胜数,五颜六色,换着花样给蓝乡安吃。宝溪喊:“小难妹妹,你尝尝这个好不好吃?”
苏小难将一整块放进嘴里,鼓着腮子嚼着,甜甜地说:“好吃,宝溪姐姐手艺真好。”
宝溪拉着蓝乡安小声说:“你看,小难妹妹囫囵吞枣呢,也不知道有没有吃出来。”
蓝乡安看着苏小难可爱的样子,竟觉很喜欢,说:“想必味道更佳吧。”说着也一整个丢进嘴里,宝溪慌忙拉住他的胳膊说:“你文气一点行不行,一口口才有味道吗。”
蓝乡安说:“舞刀弄剑,哪里要什么文气,那些大文豪大剑客们哪个不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宝溪说:“这就奇怪了,你不是不喜欢大大咧咧的人吗?”
蓝乡安吃得津津有味,说:“喜欢啊,这个要这样看,你让李白去做李清照的词,那自然娘里娘气,你让李清照去做李白的诗,那又是不伦不类,这叫顺其自然。”
宝溪的心被他隐隐说中,这段时间她可是压着性子装着温柔讨好他,哪里知道他竟然说出这番言论,心里有些不悦。幸好吃得吧唧吧唧的苏小难说:“宝溪姐姐,你这糕点这么好吃,谁娶了你真是一辈子福气。”
宝溪听了笑成一朵花,媚眼望着蓝乡安,蓝乡安的眼神却望着苏小难和她背后那一片蔚蓝的天空。
一月后,苏小难已经梅花六剑全部练完,宝溪笑着对她说:“妹子,你这么厉害,不如我们来切磋下吧。”
苏小难想起了上次的事,竟有些胆怯:“宝溪姐姐,我武功低微,和你相差太远,哪里能切磋。”
宝溪说:“我都是来玩的,不像你每日勤学苦练,怕是早已超过了我,我看如今我十有八九不是你对手。”
苏小难说:“请宝溪姐姐绕过我吧,我担心。”
宝溪撒娇在蓝乡安怀里说:“你看妹妹,根本就是不稀罕和我切磋武艺,是嫌我技不如人。”
蓝乡安浅浅一笑,苏小难却非常歉疚:“宝溪姐姐,我真不是这个意思。”
蓝乡安说:“既然宝溪那么想和你切磋,不如点到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