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渐渐变得皈依了起来。
“……姐姐?到了怎么不叫我,今天醒的太早了,有点困,就在车上睡着了。”
顾逍亭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从副驾坐起来。
向欢就站在车子前方不远处,她一抬头便看见了。
她不易察觉的蹙了下眉,方才说的话一顿。
晏慕淮:“向欢来了。”
顾逍亭靠着车窗看了几眼,低下头去,轻声嘟囔道:“好困。”
良久,她像是才清醒过来一般,推开车门下去了。
“又来找我做什么?”
向欢笑眯眯道:“找你当然是有正事呀。”
顾逍亭捏捏脖颈,站在了阳光下,向欢则站在了楼梯分割出的阴影中,同她对视。
“无事不登三宝殿,除了正事之外,别的事还有吗?”
闻言,向欢嘿嘿一笑,道:“这个嘛,别的事当然也是有的,这几天出去的次数比较多了,卡里的钱不太够用了……”
顾逍亭懂了:“我待会叫人打给你,需要多少?”
向欢道:“都可以,我不挑,只要有钱就行。”
她们正说着,晏慕淮也从车上下来了,将车钥匙交给姗姗来迟的安保人员,拜托他将车子开进地下车库。
旋即她站到了顾逍亭身边:“尤风柏又给你打电话了?”
向欢摇摇头:“没有,她又不是闲得慌,天天没事就给我打电话。——我这次来,为的是另一件事,我怀疑,嗯……怎么说呢,我怀疑孙海雁重生了。”
顾逍亭和晏慕淮对视一眼。
顾逍亭将视线又移回来:“你为什么会这么怀疑?”
向欢道:“边走边说吧,外面的太阳这么大,在外面晒久了对皮肤不好。”
顾逍亭挽上晏慕淮的手臂:“行。”
进了楼道,向欢左右看了看,没有人,她于是道:“是这样的,自从那天和你们分开之后,我就一直在暗中调查,我想知道孙海雁究竟还能不能重生,以及荣白露和宁小暑大概会在什么时候在一起,所以我这几天一有空就会去医院和荣白露的公司附近转转,我想看看我能不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就在今天,我刚刚从姜家附近过来。发现了一件特别奇怪的事,姜家的当家主母居然换成了另外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介绍一下,白小小,新角色,名字比较普通而已。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不是离婚之后再娶的那一种; 是彻彻底底的换人了,我找人打听过了,姜家的当家主母明明应该是孙海雁; 可在所有人的记忆中; 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才应该是姜家的当家主母。”
向欢特意强调道:“不仅如此,我还专门请侦探调查了一下,这个世界上的确有孙海雁这个人,但是; 孙海雁和我们认识的那个孙海雁完全不一样,现在的孙海雁是一个传奇; 一个所有女性膜拜的传奇。就像尤风柏说的第二本书中所写的一样,她成了一个女性传奇; 还收养了一对双胞胎,这些和我之前从你们口中听到的孙海雁完全不一样; 她反而和尤风柏给出的那本小说中、重生之后的孙海雁很像。所以啊; 我怀疑……”
“不用怀疑。”
顾逍亭打断她的话,开口到。
向欢愣了一下:“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顾逍亭道:“孙海雁的确重生了,我和姐姐刚刚才从医院回来; 她亲口承认的她已经重生了。”
向欢原本的兴致勃勃一下就就变得失落起来:“这样啊,顾姐你不早一点跟我说,弄得我还以为我发现了什么惊天的大新闻呢; 结果你们两个居然就已经去确认回来了。”
“碰巧了。”
顾逍亭看一眼面前的电梯; 不知道是谁这么墨迹; 电梯一直停在了三十几楼不动弹。
她收回视线,看向向欢道:“除此之外,你还发现了什么吗?”
向欢颓丧的摇摇头:“没有了,我发现的就只有这么多而已。”
停在三十几楼的电梯正好在此时转动; 数字一点点往下减少,从三十几变成了二十几,又从二十几变成了十几。
十、九、八……
顾逍亭突然开口:“来都来了,说完这些事,不上去坐坐吗?”
向欢一脸的受宠若惊:“真的吗?不怪我破坏了你和晏姐的二人时光吗?”
顾逍亭轻笑一声,嗓音里带着淡淡的轻慢:“破都破坏了,现在才想起来这个未免也太晚了一些。”
向欢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好吧,那既然这样,我们就一起上去吧,正好也快到午餐的时间点了,顾姐是要在家里吃吗?我就留下来蹭个饭吧,这总没有问题吧,对了,顾姐,你们家中午一般是出去吃还是在家里吃,你们家里有厨子吗?”
顾逍亭意味不明的看她一眼,微微抬了抬下颔:“厨子就在你旁边。”
向欢福至心灵的看向晏慕淮:“哇,是晏姐亲自下厨啊,那我的运气未免也太好了一点吧,嫂子还真是贤惠。”
这个称呼有些古怪,但顾逍亭现在和晏慕淮的身份正适合这个称呼。
就在此时,楼道里突然一黑,周遭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中,所有灯光一同暗淡了下去,只有远处那扇被窗帘遮住了一半的窗外能透出些许微弱的灯光进来。
向欢愕然道:“停电了?不是吧,我这运气未免也有一点太好了,刚说完要留下来蹭饭就停电了。”
顾逍亭是离电梯最近的人,她往前靠了靠。
里头有女人惊慌失措的声音传来,还有几声狗叫,小孩儿在里头哭闹。
他们被困在电梯里了,听这声音,应该是在楼层里。
顾逍亭往后站,拿出手机给物业打电话。
“嗯,Y单元的2栋停电了,我们面前的六部电梯都在运行当中,三号电梯里有小孩儿,请优先救援他们可以吗?”
物业在那头不住冒冷汗,听见这话连连点头。
他是物业,所有户主的资料都在他手上,在这座寸金寸土的小区里住的是什么人他比谁都清楚,而现在,居然发生了停电这种低级错误。
思及此,他连连点头保证道:“我们马上就到,请您稍等,不要惊慌,安抚好小孩儿的情绪……”
“我不在电梯里,你让我怎么安抚?”
顾逍亭听的好笑,随口问了一句。
对面愣了愣:“您不在电梯里吗?那您是怎么知道啥三号电梯里有小孩儿的?”
“听出来的。”顾逍亭道:“他们马上到一楼了,里面应该是两个女人,一个带着一条狗,另一个带着一个五岁左右的小女孩。”
物业听的一愣一愣的,下意识想问她是怎么知道的,联想到这件事的严重程度,再三道谢后才挂了电话。
顾逍亭收起手机,发现昏暗的环境中,向欢眼巴巴的看着他,像是看老母鸡的小鸡仔一般。
她挑眉道:“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向欢道:“物业有说什么时候过来呢?我不想爬楼梯,顾姐,你家可是在三十多层呢。”
默不作声站在一边的晏慕淮却是一震。
她买下的这所公寓规格庞大,建造在寸金寸土的市中心,管理也是极其严格的,电梯去往哪一层是需要业主刷卡的。
向欢不是业主,她哪儿来的卡?
她上次是怎么上来的?
楼道的位置就这么一点,她们走出电梯,一直到走进家门时,都没有看见向欢的影子,怎么一关门,向欢就突然之间冒出来了?
还有,她们最开始遇见向欢时,对方说她是为了躲避追杀才住到贫民窟去的。
可这说不通。
贫民人多眼杂,住的大多是隐姓埋名的亡命之徒,她要是真的想躲避追杀,就不应该大剌剌的住进去,而是应该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待着。
或者易容。
易容到让别人不知道她是向欢。
可她什么也没有做。
她就这么大摇大摆的使用真面目住进了贫民窟。一个人运气好,能好到次次逃脱追杀,就算中弹后,也能够好巧不巧的被人发现,死里逃生吗?
这些疑点隐蔽到让人很轻易的忽视了它。
而它又在某个时间段如潮水一般涌出。
晏慕淮抬头看了眼顾逍亭。
这么多的疑点,她不相信一向谨慎的顾逍亭会不知道。
她的记忆回到了不久前,在餐厅的包间时,顾逍亭蹲下身去揉元宝,轻声说出的那句话。
——“尤风柏……她大概真的把我当成傻子了。”
这是顾逍亭的原话。
晏慕淮那时听着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回过头来想想,这句话的断句不应该是这么断的,它的正确断句方式,应该是在“尤风柏”和“她”之间加上一个顿号。
这样,这句话才是顾逍亭想要表达的真正意义。
——“尤风柏、她,大概都把我当成傻子了。”
这才是,顾逍亭真正想说的话。
至于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顾逍亭察觉到了晏慕淮的视线,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主动挽住她的手道:“姐姐,爬楼梯锻炼一下可好?”
向欢的哀嚎声在楼梯间里响起。
抗议无效,她只能跟着一起爬楼梯。
停电了,楼道里黑黢黢的,小区在设计时弱化了楼梯的使用效率,楼层与楼层之间的拐角仅有一扇窗户,而每层楼之间的窗户又都是用厚重噢窗帘给遮上的,几乎透不出什么光来,就算有,那光也是浅淡的一线,根本无法将黑暗驱散。
三人中只有顾逍亭脚上穿了高跟鞋,她走路的脚步声是轻而平稳的,同晏慕淮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
向欢落在了后面。
她大概是觉得太安静了,一边走一边还要开口说话:“顾姐,说起和你一起吃饭,我突然就想到了很久之前。”
“大概是好几年前了吧,那时候我、你、靳雨双、江雪还聚在一块,我们在一家高档餐厅吃散伙饭,你肯定还记得,你的记性这么好。”
顾逍亭轻轻“嗯”了声:“江雪请的客。”
“是呀,我们之中,我和你还有靳雨双是孤儿,就只有江雪一个,不仅爹妈齐全,还是个千金大小姐,因为家产的事被她亲妹妹送进了监狱,要不是她,我可能这辈子都进不去这种高档餐厅。”向欢感叹了一声。
顾逍亭却道:“你之前一直不太喜欢江雪。”
向欢“嗨”了一声:“我那时候脾气大嘛,心里想着,江雪是个有钱人,还有爸妈,和我们一群孤儿混迹在一起做什么?她在我们当中太格格不入了,我当然不喜欢她呀。我后来听说她生病了,我还去看过她呢,可惜……”
可惜没能见到江雪的最后一面。
这句话向欢没有说出来。
但在场有一人和她一样,心知肚明。
气氛陡然凝滞下来,高跟鞋轻轻敲击着地板,脚步声与脚步声掺杂在一起,楼梯间内一时只有这种声音。
向欢轻轻叹了口气:“现在想想,那个时候真是年轻,为了一件事我能和她闹上一个月的别扭,一言不合就吵起来,还要靳雨双当我们俩的中间人,反正谁也不肯低头,就不承认是我们的错。”
“靳雨双每天忙自己的事不够,还要来照顾我们两个,她有时候照顾得烦了,就把我们拎到你的面前,跟你说,把这两个小王八蛋宰了吧,一起宰了还要省事一点。”
向欢说着,不自觉笑了下。
她笑了很久:“有时候真想回到过去。”
回到……
她和顾逍亭的过去。
第一百二十八章
晏慕淮头一次觉得自己买的房子楼层太高了也不好。
太高了; 爬楼的时间也需要很多。
整个过程中,向欢始终没有停下说话的那张嘴,喋喋不休她和顾逍亭的过去; 听的晏慕淮莫名觉得心烦气躁。
她觉得很奇怪。
她以前分明不是这样的人的; 怎么今天会突然变了一个样子?
因为察觉到了向欢的不对?
还是因为向欢说的这些事,虽然每一件她都有参与,却是以旁观者的角度来参与的。
与其说是参与,不如说; 她观看了一场无声的哑剧。
哑剧的演员和她只有这么近,却又这么的、这么的远。
近到她只要一伸手就能触碰到; 远到她在梦中嘶吼着、将声音叫得哑了,也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她。
那时候的晏慕淮尚且不敢相信顾逍亭是一个活生生的真人; 她只把一切遭遇当成了她做的光怪陆离的梦罢了。
那时候的她固执的认为顾逍亭是虚构的,不过是她臆想出的一个假人罢了。
可当她身处在梦境之中时; 她却会深刻的怀疑; 究竟这个荒诞而虚假的梦境,是她编织出来的,还是顾逍亭编织出来的; 凭什么虚假的人一定要是顾逍亭,而不是自己?
可当梦醒之后,她又会真真切切的意识到。
她是一个真实存在的、被抛弃了的人。
她想到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