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迹拨开绿色的剁椒,挑了最嫩的鱼脸颊肉放进池拓海碗里:“挺好。事务所倒闭了还能卖身来我这里,这行来钱快。”
仲沛骂他:“这么小心眼,盼我点好!”
这是在报复他刚刚挖人墙角呢。
虞迹:“给你指条赚钱的明路还不好?”
迟潘潘:“虞导演,那您看我能走这条路吗?”
虞迹看了眼他已有小成的啤酒肚:“这么的,先去抽个二十斤脂吧。”
迟潘潘:“操。”
一帮人都笑了。池拓海大学里这群朋友都挺开明的,虽说现在情色产业正当化了,很多分级片演员打拼几年上岸进入传统影视圈人气一样高,但大众对于这一行多少还是带点儿固有偏见。
虞迹大四那年拍的文艺片在国际上拿了奖,结果毕业之后来拍这个,全校没一个理解他的。池拓海居然跟着他走了,T大同专业的人同样震惊,各种话都传
18 第18章
18 第18章
沉重的气氛里池拓海筷子不停,开始吃鱼头下面压着的大虾。
半晌,迟潘潘第一个憋不住:“给点反应。”
池拓海嚼着虾肉,认真地说:“我知道了。”
其他人:“……”
这就完了?
大四那个惨痛的分手夜,学校边上的烧烤摊,一张方木桌上放不下的瓶装啤酒瓶挤挤攘攘滚到地上,玻璃碎渣四溅,砸出脆响。
那一声声连续的脆响在众人脑海中持续播放,一帮人整齐地盯着池拓海。
如此悲伤的往事,另一位主人公回国,不说旧情难忘,总该有点唏嘘什么的吧?
崔朗尝试开头:“哎,所谓前任啊,就是一想起来就会咬牙切齿,恨自己眼瞎……”
池拓海自己吃了虾,给虞迹也剥了一只。手艺不太好,手指上沾满了蒜末汤汁,他垂眼瞧着,有点犹豫的样子。
虞迹赶紧拿店里配的热毛巾按进他手心,严肃警告:“池小海,你知道的。”
池拓海从小到大一直是个讲究人,结果大约是从和虞迹住到一起,首次吃到虞迹烤的甜饼开始,就有了很不成熟的习惯,吮手指。
因为那种小甜饼又酥又软,轻轻咬一口就会碎掉,两口吃完有一半都在手上。不能浪费,又的确很好吃,池拓海就把手上粘的碎饼也吃掉了。
后来虞迹做烤鸡,自己调的酱,味道也不错。池拓海开始舔拿完烤鸡后指腹上的酱汁。
发展到现在,已经是手上沾了食物就有点想用嘴吮掉的程度。
池拓海有些脸红,不好意思地用热毛巾擦手。毛巾在柠檬水里泡过,浅浅的柠檬酸度盖过了虾留下的味道。
他擦完了,才去回应崔朗的话:“我感觉礼森还好啦,他是个很好的人,希望他在国外这两年过得愉快。”
这反应云淡风轻,很有些一别两欢的意思。加上刚刚虞迹和他那一通互动打岔,在座忆往昔的情绪都有些续不上了。
宇和正用酒杯底一磕桌面,抬起手:“说那么多没用的,喝酒!”
众人都举杯,酒杯一碰,话题就揭过去了。
酒过三巡,桌上的菜没了大半。一帮人靠着椅背坐的歪歪斜斜,仲沛点了根烟。
他问池拓海:“我听潘子说,你要和虞迹出去啊?”
“他俩不是经常出去吗?”崔朗笑着接话:“池大王带虞美人周游列国。”
刚认识的时候不晓得虞迹的迹是哪个字,乍一听还以为和虞姬重名。那会儿觉得池拓海和他是一对儿,给起了个情侣外号叫“霸王别姬”。
没多久知道是误会,基本不这么叫了,不过偶尔还是会拿出来开玩笑,他们太黏糊了。
迟潘潘说:“这么冷的天,得去个暖和点的地方吧?三亚?”
池拓海摇摇头:“去阿姆斯特丹,看雏菊花。”
仲沛抽烟的动作一顿:“荷兰啊?”
他想了想:“不对啊,咱这是冬天,荷兰也是冬天。你们去能看到花吗?”
池拓海一愣,转头看向虞迹。虞迹也忘了这茬,本来就是临时起意,被公众号一忽悠,完全忘了花期。
“我来帮你们百度一下哈。”宇和正拿着手机朗诵:“荷兰赏花春夏两季最好,雏菊花海赏花时间是2…5月……现在几月份来着?”
迟潘潘接口:“十一月二十号。”
一伙人用打趣的眼神瞧着他俩,虞迹双手抱臂,扬了扬眉毛:“那怎么了?大不了就在阿姆待三个月。”
仲沛说:“你们还真是待得住……国内的事不管啦?”
虞迹转着酒杯:“我国内有什么事,不拍片子就没事。”
他看向边上的池拓海:“小海也可以,对吧?”
池拓海笑着点头。
除了迟潘潘,人间俗事压身的几位金融高材生都发出了一声长叹。崔朗表示自己心动了,事务所破产就来虞迹这里卖身,被仲沛狠狠敲了脑门。
聊一阵歇一阵,一顿饭吃到晚上十点才散。
踏出店门,告别,叫的代驾相继把车开走。耳边的热闹忽然远去,轻飘像一阵烟,寒风一吹就散了,剩下的都是安静。
虞迹和池拓海还站在店门外,鱼头店的招牌霓虹闪烁,映照着他们的脸。
池拓海:“不走路。”
虞迹:“……知道了知道了,这么远我们也走不回去啊!”
虞迹笑着叫了代驾,在等待的间隙里,他慢吞吞地问:“礼森,是叫这个名字吧?”
池拓海看了他一眼:“嗯。”
虞迹问:“为什么分手?”
池拓海好像意外他问出这个问题,过了一会儿才回答:“我……不是很适合他。”
你这么好,居然还有不适合的人吗?那个人得有多高的要求?
在虞迹心里,自己的发小天下第一。两年前那个夜晚他没能到场,隔空陪同池拓海经历了一遍心碎欲绝,心里不能没有疙瘩。
他颇有娘家人心态,盯着池拓海的眼睛追问:“现在呢?你还好吗,还为他难过吗?”
池拓海无奈地说:“本来我也不是……”
他没有说完,剩下的话含在嘴里。滚了两滚,轻轻嚼着咽下去,只发出一声低沉的笑。
“我没事了。”池拓海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下半张脸被围巾挡住,长长的睫毛垂下,目光很温柔。他对虞迹说:“一切都过去了,小迹。”
霓虹灯的五彩在他脸上投出斑影,虞迹恍惚间沉迷于他的目光,总觉得那双黑色的眼睛欲语还休,藏着许多不叫自己知道的东西。
一个人影跑来,池拓海说:“代驾到了。”
因为计划变更,他们要在阿姆斯特丹待上三个月,行李箱不得不换成了大号的,重新收拾东西。
十点钟到机场,过一遍手续上机,落地时已经是晚上十点二十分。
虞迹和池拓海吃了味道普通的飞机餐填肚子,现在并不很饿,只是长途飞行让人疲惫。
今晚是逛不了什么地方了,他们第一时间叫车去了订好的酒店。直到进了房间、放下行李才长舒一口气。
房间是套房,分有两个卧室,带一个小客厅。
供暖很足,虞迹泡完澡后只裹一件浴袍,开了酒店特供的红酒。绝不单独享受,拿上两支高脚杯去隔壁找亲亲发小。
池拓海刚吹完头发,今天很累了,他没叫虞迹帮忙。蓬松的卷发慵懒地散落肩头,虞迹进来的时候他屈腿靠在床上,正漫不经心地刷着手机。
虞迹在沙发上坐下,池拓海道:“我在看这里的景点。”
他把酒倒上,问:“怎么样?”
池拓海说:“酒店附近就有很多,国立博物馆、梵高美术馆、阿姆斯特丹王宫……啊,还有红灯区。”
虞迹笑了笑:“那我们这三个月不会无聊了。”
池拓海下床,和虞迹不同,他穿着自带的睡衣,行走时纯黑色的丝质面料反射着流光。赤着脚,脚趾陷在厚重的长毛地毯里,弯腰去端小圆桌上的高脚杯。
他靠近时,睡衣上沾染的在家惯用的薄荷味沐浴露,加上酒店沐浴露的花香,混合成一股奇妙的气味。复杂且引人入胜,放在池拓海身上就显出了高级质感,像某种特殊调香。
虞迹很不见外地一把攥住他的衣领,凑过去闻了闻,鼻尖挨到了池拓海的脖颈。
池拓海耐心地等他闻完、松手,才直起身抿了口红酒,坐到了对面的小沙发上。
虞迹感慨:“小海,我觉得你是花精转世,我已经忘记闻不到你身上有香味是多久以前了。”
池拓海光看外形,以及他的社交方式,很难判断出他是一名纯gay。而虞迹与他朝夕相处,熟得忘了两人性向的不同。
19 第19章
19 第19章
国立博物馆确实离酒店非常近,虞迹和池拓海出门跨越两条马路,拐了个弯就见到蓝顶红墙的建筑。
今天天气十分晴朗,亮色调的光线将博物馆的蓝顶照成了很浅的颜色,偏近于灰。主体墙面的红也被淡化,变成了柔和的粉红。它占地面积很大,四方都有入口,前广场挖出了一片长方形的水池,波光粼粼,两侧或坐或站着许多观光客。
虞迹和池拓海一路走来,发觉它周遭绿意盎然,有序排列的树木和伺候精心的花圃将其包裹,尖顶与平顶交构的设计透出西欧独有的文艺气息,矗直的塔顶几乎融化在明亮的天空中。
这座博物馆历经历史长河冲刷,与周围的空间浑然一体,仿佛天生就坐落在这儿。墙面上的人物画报跨越百载时光投来眼神,对他们露出微笑。
池拓海站在水池前,感慨了一句:“好漂亮。”
虞迹颔首:“荷兰黄金时代的绘画大部分都集中在这里,我们可以去看《夜巡》,听说它有个单独的展厅。”
但到底没能看成,伦勃朗笔下最负盛名的《夜巡》不等候没有耐心的人。
因为昨天的长途飞行太累,他们今天起晚了,出酒店门时已经十点。
池拓海抱着对心仪餐厅的期待,没有选择在酒店吃早餐,两人现在还空着肚子。
不是节假日,国立博物馆排队的人并不算多,然而虞迹和池拓海一前一后站了一会儿,就听到“咕——”的声音,不知道是谁的胃发出的抗议。
虞迹和池拓海对视一眼,说:“我们要在这里待三个月。”
池拓海衷心认同:“你说得对。”
两个饿着肚子的人离开了等候的队伍,虞迹一边走一边用手机在官网上买了票。
“我们可以明天再来。”他说。
首要的事情是吃饭,虞迹和池拓海步履匆匆,身旁林立的众多博物馆未能得到一眼他们欣赏的目光,也许正在心里嘲笑两位徒有其表的俗人游客。
阿姆斯特丹水系密布,被称为“北方的威尼斯”,城区内侧环流着三条著名的运河:Prinsengracht、Keizersgracht、Herengracht(王子运河、皇帝运河和绅士运河)
池拓海看中的餐厅就在王子运河和皇帝运河之间,他们穿过莱顿广场,沿着运河一直走。河面上像个冰激凌盒似的密封观光船缓缓前驶,附近传来松饼的香气。
在两人的胃发出第二次抗议之前,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池拓海坐下来的时候有点犹豫,因为这家让他们匆匆赶路的餐厅和网上的介绍图不太相符。在图片上,这里应该是个露天花园,实际上它只是一张摆在店门前的白色圆桌。旁边撑着一把大大的彩色遮阳伞,用鲜花盆栽围了个圈,和其他桌子隔开。
好在菜单和网上的并无不同,看起来都挺好吃的。
用最快的速度点了餐,池拓海伏在了桌上:“小迹,我觉得餐厅老板的拍照技术比你好。”
西教堂和纪念《安妮日记》作者的安妮之家就在运河不远处,游客众多,连带着这家餐厅的生意也很好,桌子都坐满了。但池拓海仗着别人听不懂中文,放心地抱怨:“我觉得我们被骗了。”
虞迹勾了勾他垂落的卷发,随口玩笑:“我们不是一行的。我只拍本身具有美感的东西,不能把丑的变成美的……这家店的老板倒很擅长这个。”
虽然外观有夸张的成分,出餐的速度还是值得肯定。五分钟内就上了肉丸、炸鱼排和大份粗薯,好歹让他们垫了肚子。
虞迹喝了口果汁,甜度正好。从这个位置能清楚地看到教堂钟塔顶端的皇冠,这座阿姆斯特丹最高的尖塔呈砖灰色,装饰简朴,像一名严厉中流露慈爱的老者。
池拓海:“那是什么?”
虞迹:“西教堂。”
池拓海:“不是这个,你看那边。”
虞迹顺着他指的方向一望,看见浮于河面上的一个三角。他们来时见到的运河都宽阔畅通,水面上只有船没有其他,池拓海所指的地方却自河岸往下建造了五级阶梯。阶梯都设计成了三角形,前四级三角形的顶端往里,最后一级阶梯的三角顶端朝外延伸,覆盖了国王运河大约三分之一长的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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