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哭别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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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哭别噎着-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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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好了?其实你现在这样,我不建议你再到处折腾。

    林沛然嗯了一声,想好了。

    老中医抬了抬眼皮,没说话,又扯了张空白的单子,刷刷写下了自己的私人联系方式,和那张药方放在一起推给林沛然。

    拿走,出克出克出克!

    林沛然头一次见他不耐烦撵人,有点懵。

    渐渐地,他发现行人对他们并没有什么兴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线,他们路过时,并不会因为他和郑文轩牵着的手而多回头看一眼。

    就算偶有视线落在他们手上,也会很快飘上郑文轩坦荡荡的眼睛,然后若无其事被主人收回去。

    林沛然感到惊奇,这和他想象的一点儿都不一样。

    大二的时候,他就充分明白,异性相恋和同性相恋,在大众的视野里,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就算女生们腐着开玩笑,就算男生们张口闭口搞基卖腐,在真实的世界,两个男人在一起,就是异端,是不堪、肮脏、随时都能跟性和疾病扯上的话题

    所以一直以来,他也都未曾想过,自己居然会有光明正大被郑文轩牵着手走在大街上的一天。

    他在房间里疼得死去活来,真真正正的死去活来。

    受苦的是身体,抽痛的是心脏。

    意识模糊的时候,他恍惚着回想自己的一生,迷茫间竟然连自己都不知道,他这二十几年是怎么走过来的。

    他跌跌撞撞走向阳台,如水的夜色里,他目中流淌着被城市的灯光染得黯淡的星河。

    有一瞬间,他想打开防盗网的逃生锁,从这里跳下去。

    我不过是想和他一起留下点回忆罢了。

    我没有一年了,他却还有好几十年,一年的回忆对我来说是人生余额的全部,对他来说却只是无限稀释的几十分之一。

    这好像不太公平。所以我可不可以自私一点,多占领一点他的回忆呢?』

    我明天六点还要起床加班来着,今晚实在得早睡了电话里,郑文轩困倦的声音,仿佛下一秒就要直接睡着。

    林沛然听出他的疲惫,瞧了瞧墙上挂钟快要三针合一的指针,无奈又心疼,那就赶紧睡,你们单位这也太压榨员工了吧,加班到现在明天还加班?我可不想回头领个秃头回家。

    路人们的目光立刻落在他俩身上,林沛然的脸腾地烧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郑文轩背着他,把他往上托了托,一步一步,朝着他们之前看到的那个LOGO走过去。

    林沛然没有勇气抬头,他毛茸茸的脑袋就搭在郑文轩脖子旁边,路人的角度也根本看不清他到底是睡着了还是怎么了。他装死似的伏在郑文轩背上,一张口,鼻头就酸起来:都说了想回去了。

    郑文轩义无反顾往前走,反问他:想吃什么味儿的?难得来一次,差这么几步太可惜了。

    林沛然沉默了好久,闷闷道:原味。

    他迅速走进房间,哐地一声把门摔上,抬手,开灯。

    你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吗?私闯民宅,非法入室,我可以

    你可以报警。我进来的时候是找楼下管理员要的钥匙,我说我是你女朋友,备用钥匙丢了,你急着拿公司的资料,让我来取。她把一串钥匙扔在郑文轩脚下,我借了管理员的钥匙就去配了六把新的,老头儿知道我爸是单位老二,怀疑谁也不会怀疑我。

    她坐在床边一动不动,直勾勾盯着郑文轩,不过你别忘了,这里是职工公寓,不是你家,更谈不上民宅。你也可以回头把锁换了,反正整栋楼的房间换锁,都要给楼下老头儿交一把备用钥匙。

    郑文轩茫然无措。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也没有人能教他该怎么做。

    他曾经盲目相信着自己的选择,认为自己的隐忍都是为了未来的美好;但如今,他连自己也没办法相信了。

    他拿起手机,又放下,如此反复,来来回回。

    他突然意识到,他其实什么都不怕,只独怕林沛然不要他。

    白玉顿时紧张起来,怎么了?

    林沛然皱了皱眉,到了嘴边忽然想不起来了。

    白玉就接着他说:他会每天花好大的功夫,在兼职打工的空隙琢磨换着样给你做吃的;会给你挑衣服,然后买大一号的直接当情侣衫;会抢着帮你写报告,免得你手酸

    噫林沛然微微睁大眼睛,对,你怎么知道的?

    过了半晌,他自己又反应过来,低低笑了笑,傻了,我傻了,你别理我。

    他觉得这样不行,但拖着拖着,一两个月过去,他还是什么都没能托付。

    是药三分毒,因为治疗的副作用,他在回应郑文轩的联络时,显得精神萎靡、兴趣缺缺。到了后来,他几乎每天都会问郑文轩,还要等多久?

    郑文轩不知道他怎么了,他给不出确切的时间承诺,所以没法回答。于是慢慢的,他主动找林沛然的次数越来越少。

    他全心把精力放在攻克贝佳上,身边的人都开始相信贝佳精神不正常,认识到她的危险,这让郑文轩获得了近乎扭曲的成就感。他在一步步毁掉这个女人的时候,就如攻克高数题那样越战越勇。

    只是,这样的冷却,对林沛然来说无异于双重打击。

    他好想接受啊。

    他攥着手上的戒指,差一点就把应承脱口而出。

    然后他听到听筒里,一个格外委屈狼狈的、细弱的声音,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喊了一声:郑文轩

    是贝佳。

    林沛然清醒了。

    郑文轩,林沛然叹道,你就不能对我好一点吗?

    郑文轩知道,他这次是真的伤透了林沛然。

    胸中无处排遣的苦涩,漫无目的地在身体里撞,找不到宣泄的出口;他欲言,又不知从何说起,混乱的思绪在喉头与脑海间沉沉浮浮,最后出口变成苍白无力的:

    我是真的拼尽了全力,想要和你在一起

    『林沛然,我肯定能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让你长命百岁!』

    他乱七八糟地想着过去的一切,想笑,又笑不出来;想哭,却流不下泪。

    他眼睛干涩,布满血丝,可是泪腺却停止工作,顽强而倔强地坚守着某条线,不肯放松一步。

    他知道,一旦落泪,就彻底宣判了终结,就等于承认了梦即事实。

    但林沛然还是很难受,比自己生病还要难受。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她,阳阳,你是个女孩子啊

    姚乐阳扯了扯嘴角:女孩子怎么了我觉着我都这么大人了,一个破肿瘤,还他妈良性的,算个屁啊,要头没有要命一条,所以干脆就谁也没告诉白玉啊蛋儿啊欣儿啊,谁都没说,也就没跟你讲而且这不是没事了吗。

    林沛然的喉咙有点哽咽。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太了解姚乐阳的心思,正如他了解郑文轩和自己。

    他扑过去,想要抱住他,让他不要难过,可是扑了个空。

    林沛然好像看不见他,他的眼中是一片死寂,他手指上戴着郑文轩给他套上的戒指,声音低沉又嘶哑,好像冷得厉害,尾音不住地颤栗,他说:郑文轩我疼

    郑文轩的心猝不及防被击得粉碎。

    他一遍遍喊着林沛然的名字,可是他们之间短短的几米,却好像隔着无穷无尽的千山万水,无论他怎么向前,都触碰不到。

    第三十三章

    『生日快乐。』

    林沛然沉默了好久,回他:『傻逼。』

    *

    『2018年8月某日。

    想着删了吧,江湖不见。

    我可只跟你说啊,你不知道他妈的腰穿真疼!大猪蹄子骗我说不疼,结果我做完腰穿,整只叽都废了,喵的他居然还告诉我不疼!后来我问他,开颅疼吗?他说比腰穿疼一点吧尼玛等我开完颅,麻药过去之后,神踏马疼一点这哪里是一点!大猪蹄子就是大猪蹄子,满嘴跑火车!!

    林沛然想陪她笑,又笑不出来。

    他也做过腰穿,长脑瘤的人颅内高压是常见情况,腰穿抽点脑脊液基本是逃不掉的,对林沛然来说,腰穿的那点痛几乎不算什么了。

    毕竟化疗比起腰穿,要痛一万倍。

    姚乐阳跟他倒的苦水,他全都明白,甚至比那更痛的,他也都尝了个遍。

    他知道林沛然不可能在B市,他最新的动态在遥远的海南,翡翠一样的海水就像他的眼睛,里面能映下最美丽的光辉,无论阳光还是星河。

    林沛然不在他家里,本在郑文轩意料之中。

    但又真的有点失落。

    他心里好像空了一块。

    为了争取这一纸调令,他连年假都不要了可当他好不容易获得了他曾经梦寐以求的职位和安宁,身边却独独少了他想与之分享喜乐的那个人。

    但他没有。

    他知道自己的生命还有那么点微末的意义,如果自身不能获得拯救,那么至少在永别之前,最后拯救一些他能拯救的人。

    林沛然吻住了那枚戒指。

    复抬起头的时候,就看到角落里,那泡得混浊的透明花盆。

    他说:LINE里面有个叫Yuki的,我想跟他说谢谢他给我回国的勇气,还有,别再挂念我,他值得更好的人。

    白玉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跟他确认,是哪几个汉字,哪些假名。

    消息发出去,他就把手机还给林沛然。

    林沛然没接。

    还没完,他一动不动,企鹅里有个叫白玉的,我想跟他说



    第26章

    郑文轩没有去追,他长久地站在屋子里,铺天盖地的、令人绝望的痛,细细密密从胸口扩散开来,他的刀掉在地上,叮地一声。

    他不会真的杀人。

    但有那么一刻,他真的动了不顾一切捅过去的念头。

    他知道,生而为人,有些事可为,有些事不可为。他迄今所有的冲动,都用在了林沛然身上,冲动地去撩他、接近他,冲动地跟家人出柜,冲动地掰弯他,冲动地做绝情人他性本薄情,只动过一次心,就成了一辈子。

    他希望贝佳能识趣一点,再也不要出现。

    咳!我定好房间了!林沛然抢在他发飙前,及时收住了调侃,地铁站门口,附近是商业街,一晚上六百多,还成吧?

    郑文轩这才不情不愿讷讷嗯了几声,后知后觉接话:这么贵的吗?你土豪啊?

    林沛然忐忑支吾着遮掩:我挑床,不喜欢酒店卫生不行的,而且隔音不好的也不想要

    郑文轩好像瞬间理解了什么,没由来一阵口干舌燥。男人之间的暗示,无非只有懂和装不懂而已,他胡乱点头应着,揉着鼻子掩饰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嘱咐林沛然:那、那你看着挑,D市这几天挺热的,你带俩短袖就成

    两个人又闲扯了几句,商量了一下计划要去的景点,侃到半夜,才互道晚安结束语音。

    最近怎么样?哥不主动戳你,你都不知道找我,每次戳我都是要写新歌缺灵感,我贼伤心。

    屁话,明明是之前他总问郑文轩什么时候能结束,所以郑文轩自己不怎么找他了。

    林沛然对郑文轩的被冷落避而不答,淡淡道:还行,除了吃就是睡,胖了三斤呢。

    郑文轩听了就有点高兴:胖点好啊,上回背你的时候就觉得你轻飘飘的,别怕胖,再长十斤我也抱得动你。

    煞笔,谁要你天天抱!林沛然怼他,我过年要回家一趟,大概不能帮你看家了。

    文轩?好巧。

    在不远处的树影里忽然响起的女声,令林沛然和郑文轩同时打了个激灵。

    林沛然猛地攥紧了拳,仓促往回缩了缩手,像被家长抓包了偷溜出去玩儿的孩童那样,涨红着脸大气不敢出。

    郑文轩的脸色却几乎是当场就变了。

    他下意识把林沛然挡在了后面,尴尬干笑着回应来人:贝佳?你怎么会在这儿?

    虽然大话是那么说,可也许他是不是该用那么一点点心眼,把郑文轩栓得再牢靠一点呢?

    他可不想输给女孩子啊。

    *

    『2018年7月某日。

    我想做一个温柔的人。

    郑文轩再也藏不住他了。

    他们没有谈太久,没几分钟,郑文轩就小跑着回来。

    林沛然揣着兜站在树下,昏黄的路灯透过重重树影明明灭灭投在他脸上,风轻轻一摇,那些光影就温柔地在他身上调皮地晃。他微微仰着头,好像在看枝头的叶。

    过来人的同事劝郑文轩,贝佳白富美又努力又优秀,哪点不比那懵懵懂懂的小姑娘强,让他现实一点,良禽择木而栖。郑文轩却破天荒失了态,在同事目瞪口呆的表情里,带着恐惧和仓皇落荒而逃。

    郑文轩身上的特质,就是他那种让人忍不住去信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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