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哭别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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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哭别噎着-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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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其实,没有谁对不起谁,只是这世间就是这样,你越是想要得到的,就越不让你轻易如愿。从你喜欢上谁的那一刻起,好像世间万物就都开始阻拦你去喜欢他,好像你们在一起就会引来世界末日但哪里真有那么可怕?不过是生活太无趣,所以命运喜欢捉弄一下凡人,看我们为之苦乐蹉跎,它尝够了喜怒哀乐,就会放你走。

    他说,我久违地释然了在这种时候,觉得平静真好。

    我喜欢过他,他也喜欢过我,真好。

    这会不会是一场梦啊

    林沛然恍惚怀疑着,也许在某个无法预料的时刻,他就会突然醒过来。然后,他仍是空对着满室清冷、不知今夕何夕的痴人,所有的苦涩和寂寞都仍要一个人默默吞下去。

    他听见郑文轩不好意思的说:虽然不算太贵重,但也精挑细选了很久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林沛然心中百感交集,又悄悄在心底深深叹气。

    怎么偏偏、偏偏是现在呢

    他莫名觉得自己挺矫情,明明期待着郑文轩能来送他,可他不但不会把心事说出口,还直把郑文轩往外推于是林沛然敲了敲自己的脑门,吁了一口气。

    『嗯,大丈夫萌大奶。』

    郑文轩没有再回。

    林沛然还没意识到这忙碌的沉默意味着什么。

    回到B市的他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除去写歌糊口、定期去医院治疗,剩下的时间就只余帮郑文轩看家,守着他的一亩三分地,一个人霸占两米宽的双人床。

    第一次是在什么时候呢?大一那会儿,他和郑文轩刚同居了半个学期,正是蜜里调油如胶似漆的时候,他们被学长们坑了,拉去了和外院的联谊。

    林沛然当时生怕郑文轩被别人占了便宜,自不量力给他挡酒,结果郑文轩没喝多少,反倒是他自己被灌得七荤八素。他酒品不太行,喝醉之后就化身接吻狂魔,逮人就亲,弄得郑文轩头痛不已。

    他是被郑文轩连拖带扛给弄回家的。

    郑文轩把他按在浴缸里刷洗,他却完全断了片儿,傻兮兮抱着郑文轩的脑袋一个劲儿告白,大着舌头说尽了平时不敢说的热烈情话,把郑文轩感动得心肝都化了然后林沛然一勾头,就吐了人家一脖子。

    那时候郑文轩没直接把他扔出去,可真是好脾气。

    白玉似乎想对他笑,但没笑出来,强扯的嘴角显得僵硬又别扭,不想问。

    你怎么不赶我走我说不定就死在你家了晦气。

    白玉摇头,我在医院见的死人还少吗。

    林沛然忽然就掉了泪。

    他不想在白玉面前显得太难看,可是他也没办法阻止自己现在的表情,他笨拙蹭着脸上的泪水,一张口就是喘不上气似的抽噎。他全身剧烈颤抖着,泪腺如同失控,停不下来。

    姚乐阳问他,后不后悔,他点头,又摇头。

    他以为,他只是不得已放弃了一次送别的机会,等他的事尘埃落定,他可以有一生的陪伴时间,去补足这次错失的几分钟见面。

    可他错了。

    因为很多时候,这世上有些人,你其实已经见过了这辈子的最后一面。

    只是,在你们如常分开的那个时刻,你并没有发觉,还微笑着向他道晚安。

    林沛然没有再搬回去。

    周末休息的时候,郑文轩就会来工作室看他,两个人和从前仿佛没有任何不同。他们总是这样,不管分开多少次,都恍若亲密无间。

    月底,郑文轩的单位总部那边似乎出了什么状况,他不得不匆匆结束在B市的调研,回D市去。

    林沛然隐约猜到,他是决意借此回去做个了断,所以就没有挽留他。他既然答应了郑文轩,给他些时间、让他再去拼一拼,那便没必要再多问什么。

    再大的风浪,他既不肯让自己同行,就等着吧。等他扬帆回来,等到不能等了再说。

    在那之前,他会照顾好自己,努力把时间攒得多一点、再多一点。

    唐谦以前说,我们是罪人。

    林沛然怔楞看着他。

    他说像我们这样的人,是违背世界普及的意志和认知的异类,存在即是原罪。我们生来就注定会伤害一些人,会受到世界的指责,若承受不起痛苦和谩骂,便最好做个绝情淡漠的人,孤独终老。

    林沛然的眼睛慢慢睁大。

    白玉望向他,所以你也不必整日摆出一副受伤的表情,心会痛,说明你还知道自己有罪,还不至于无可救药。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减轻罪孽,这本是好事。

    『都买好了还来问我,你故意哄我呢是吧!』

    郑文轩一本正经回复:『我想送你的和你想要的,未必是同一件东西,所以我该送送,你该收收。如果从你这儿问到了你想要的,可以再补发呗~』

    林沛然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像以前那样,郑文轩给个钩子就义无反顾地咬上去,而是一个不经意就把天给聊死了:『哦,那我先睡了,省得明天起不来。』

    那边的郑文轩大概也没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消息中断了好半天,才小心翼翼似的发过来个:『那晚安。』

    『晚安。』

    郑文轩在里面分享的东西,可以和其他的好友共赏,却不能让自己知道。

    林沛然忍着心情,努力让自己维持平和的态度:『怎么了?』

    白玉很少撒谎,或者说,他基本从不撒谎,所以他没有欺骗林沛然说他进不去郑文轩的圈子,但是

    良久,白玉无声叹了口气。

    他将郑文轩的朋友圈截图,然后告诉林沛然:『我发给你看,但你别太难受。』

    他声嘶力竭,无助地、上气不接下气地、微弱而嘶哑地喊:别丢下我啊

    别把我扔下

    工作人员总算将他拉到一边,郑文轩呆愣愣望着林沛然被送进焚化炉,神采一点一点从他的眼睛里消失,他喃喃着什么,没人听得清。

    他细微的声音,就如同焚化炉里被阻断的噼剥声,全部散在漫漫虚空里。

    总的算起来,除了乐器,其实也没有几件,姚乐阳两只手一抱就抱住了。但为了她方便带走,白玉还是体贴把它们最后都收进了拉杆箱里。

    没有锣鼓喧天和唢呐送行,太过年轻的他们,甚至连一套像样的丧服都没有。

    郑文轩也不记得自己穿了什么,他浑浑噩噩跟着陌生或熟悉的人们往前走,直至此刻,还不能完全接受某个事实。

    他们进了一间屋子,正中间躺着林沛然。

    所有的人都围着他,慢慢地、慢慢地绕着他的身体走过一圈,房间里是压抑的哭声,不知道都是谁在哭。

    他实在没忍住,即便平白被咬了一口,也还是憋着闷笑,笑得停不下来,甚至觉得这人怎么能这么可爱,就连使脾气也可爱得要命了。

    他脑子一热爬坐起来,郑重其事地对林沛然说:林沛然,我喜欢你,我想追你!

    林沛然像只被欺负了的兔子,红着眼睛指着他,憋了老半天才蹦出来一句:大尾巴狼!!

    玻璃上的景色忽而消失,他木然的脸孔又出现在漆黑的车窗上,郑文轩有一瞬间,仿佛在那深黑的影子里,重看到那双让他夜不能寐的眼睛。

    林沛然没打算轻易放她走:『你文案是什么个情况?前段时间让你去检查,查了吗?啥结果?』

    额姚乐阳那边沉默了好久,半天才回复:『可以不说吗?』

    林沛然心里一咯噔。

    他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变得有点凝重,『你断网闭关干嘛去了?』

    姚乐阳不理他。

    会的,我可能高中就迫于压力辍学,或者考上一个普通的本科,反正肯定考不进B大我会害怕与人交往,可能一辈子就缠着阳阳了,也不会和白玉成为至交我不会出国,我在国内尚且不敢和人交流,何况去语言更加陌生的地方。我可能会当着父母的累赘、包袱,浑浑噩噩在社会上混日子,然后悄悄在某个城市的角落里腐烂』

    写着写着,心便开始抽痛,手指悬停在键盘上,无论如何按不下去了。

    哪怕只是一种假设,他在想到如果生命里没有出现过郑文轩的时候,也会难受得宛若被活生生剖心出来。

    这世上没有如果,林沛然也不想要那样的如果。

    他虽然觉得现在很苦,却并不讨厌这样的自己和人生。

    别烧

    别烧别烧啊他会疼的求你们别烧啊

    从完整的一个人,到一捧灰烬,也就是几十分钟罢了。

    等好不容易在嘈杂的环境里入睡,半睡半醒的时候,他又被阵阵春雷炸醒,然后迷迷糊糊梦到,林沛然给他发了消息

    于是他猛地惊醒,仓促而慌张地翻出手机,只为亲眼第一时间确认消息的内容。



    第25章

    屏幕亮起来的瞬间,消息列表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他泄气般陷入长久的安静。

    心中无法言说的难过,空落落的难过,他感到自己的心脏随着呼吸揪得越来越紧,让人喘不过气。

    第三十二章

    一起回宾馆的时候,林沛然的手心全都是汗,他担心自己太过大声的心跳会被郑文轩发现,所以小心翼翼跟他保持着距离,免得被他瞧出耍了心机的紧张。

    夜宵自然是要趁热吃,但林沛然其实已经一点儿也吃不下了,他为转移郑文轩的注意力,就抱着电脑搁床上,拉着郑文轩围坐在屏幕前,边吃边看最近热度很高的沙雕新番。

    大概是注意到林沛然光顾着哈哈哈,却基本没怎么下口,再看他手边惨不忍睹的虾壳碎片,郑文轩忍着笑,自发给他剥起龙虾来。

    林沛然对付这种东西的确是不太擅长,倒也不算刻意剥得慢。郑文轩以为他是少爷性子,又懒又呆,对付虾壳如临大敌的样子反倒有些可爱。

    一只只红润白胖的虾肉悄悄在林沛然跟前摞起小山,林沛然察觉之后,就不好再装吃得慢了,于是转头笑他:贤妻良母啊?

    正因为被人以温柔相待,他才那么那么的,想成为对世界温柔的人。

    他又哭,又笑,跟白玉一起笑,两个人没有谁比谁更丑,只有埋藏在对往后余生再难找一个不问因果就能陪你一起痛快酗酒的人的遗憾和惋惜之下,两颗满溢着悲伤的心。

    我会很麻烦,真的很麻烦林沛然说。

    白玉把碗往他面前推了推,吃饭,有什么麻烦,吃饱了再说。

    林沛然端着碗,却怎么也想不通。他闷了好久,才慌慌张张地问:你确定是不、不喜欢我的吧?

    第二天的行程安排得满满当当,林沛然玩儿的很开心。病痛的折磨让他很久都没有这么舒畅地自由呼吸了,他拉着郑文轩到处乱跑,足迹遍布山间美景、清幽古迹。

    微雨后的青山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泥土的香气,山路上往来匆匆的游人,谁也不多看谁一眼。道路两旁的山花开得有如云霞般,团团簇簇,娇嫩可爱。林沛然和郑文轩两个沿着迂回的山路拾阶而上,走在前面的林沛然有时会不经意蹭到路旁的花枝,掉落的花瓣软趴趴飘上他的肩头。

    郑文轩下意识伸手去接,暗中将那闹人的落花轻轻拣去,只在林沛然肩上染一缕微弱的残香。

    然后林沛然就会回过头对他笑,晕在枝缝间漏下的细碎阳光里,好看得令人窒息。

    郑文轩有种恍惚的满足感。

    林沛然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包成笨拙厚重的球,尽管如此,也难以完全防御这样的阴冷,只觉得骨头都变得麻木,每动一下都如老旧的机器那样咯咯作响。

    他长长呵出一口热气在掌心,慢慢将自己的脸颊捂住,以图这排队等待的时间里,他的脸不会因为静止活动而冷僵。

    科室外的公共座椅是银色的金属椅,大约是不锈钢那一类的材料,林沛然光是贴着它,就能感觉到寒气透过层层衣服渗过来。

    他为了不让注意力都被寒冷勾走,所以强迫自己给自己找些事做。

    2048合到一万分的时候,企鹅里姚乐阳的消息居然闪动起来,林沛然感到意外姚大姑娘失踪了大半个月,居然在这时候活了过来。

    别走。

    林沛然挤出一个笑容,哄他回去:写你的作业去,以后我他改了改口,就不看你了,你别跟我学爸妈、也挺不容易的,你替替我好好照顾他们。

    他没敢再犹豫,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这声回荡在楼栋里的巨响,把他的心也一起震碎。

    林沛然全身颤抖着扶着楼梯,一步一步、一步一步走下去,每一步都在那颗碎成玻璃渣的心上踩,把它碾成粉尘。

    你想好了?其实你现在这样,我不建议你再到处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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