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道:“姑娘,姑娘,太太给我们院里又派了两个嬷嬷,说是给姑娘做教养嬷嬷的。柳嬷嬷便让收拾了后面的一间屋子给两位嬷嬷暂住下,那可便是和我们住在一起的。”
教养嬷嬷素来严厉,见不得似晋青她们这般年少的小丫鬟打打闹闹,故而她们一众小丫鬟都是避着教养嬷嬷;如今柳嬷嬷却让教养嬷嬷住到后边的屋子,这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可让她们想避都避不开了。
嫣玉也微微皱起眉。
本以为母亲只是往玉儿院子放教养嬷嬷,没想到还雨露均沾地也往墨以院放了两个教养嬷嬷;看来母亲心中对她的亲事也已是有了估量,不过是因着尚在国丧不好过问,真如穆莨所说待到国丧过后就是小定之时。
只是那个让父亲母亲都中意的儿郎会是穆莨吗?她心里终究没个准数。
第63章
先皇丧期未过;飞星现后,留言也愈发明显。
都说当今圣上的帝位来历不正,正是先皇震怒才让飞星过天;显现天意让晋王归来。
如此居心叵测的流言,显然是要将晋王推到明面上,让新君对晋王忌惮并除之,而隐藏在背后的黄雀便能坐收渔人之利。
此事交由赵岳和张御史二人主理追查,最后沿着蛛丝马迹追查到连县县令身上;而这位连县县令正是薛族老侄子薛唐的岳丈。
薛家本是大族,又尚有河清公主之子薛梃之故;本来薛家是能用的;只是如今却又闹这一出,那薛唐本就是个草包,还不知道是何人在他背后密谋指使。
林如海也配合赵、张两人暗查此事;六部又忙碌起来;大将军冯秋被召回朝中接替了兵部尚书。
原以为新皇登基也便尘埃落定,没想到这才是风波的开始。
后院的女眷虽不知前朝风起云涌,也偶有听闻流言轶事;被卷入其中的几家也不由忧心忡忡。
初出了国丧,贾敏被封为三品淑人;入宫拜谢皇后。
正遇见宜阳侯夫人赵太太和保龄侯史二夫人;史鼐夫妇也是刚回京不久;史二夫人也入宫拜见。
本是赵太太和史二夫人先到;还在偏殿候着,就见宫人引着贾敏进来。
“敏妹妹。”史二夫人见到贾敏就笑着上前;“多时未见,近日可安?”
“多谢二嫂挂怀。”贾敏亦笑起,“二嫂是何时回京了?我竟还不知。”
“也不过是前日之事。”史二夫人拉着贾敏的手亲和地说起道;又低声含笑着同她道,“当年老爷外放离京几年,没想到如今和敏妹妹成亲家了。”
贾敏与史二夫人说了一会儿话,赵太太故日与史二夫人已是旧相识,也同她们相说起话:“听说史二嫂子家的两位公子也是喜事将近了。”
史鼐膝下有两子,皆为史二夫人所出;长子史琅在进京后就匆匆定下了理国公府的小姐柳宁安,而次子史璇在任上时就和金陵李家的二姑娘李纾。
史鼐夫妇回京后,又以兄嫂的身份给史鼎说了一门亲事。
毕竟在他们看来史鼎休了文氏是因为官家之意,后来史鼎终究还念在多年情分上给了文氏银子让她不至于无所归;史鼐夫妇都生怕史鼎再一时糊涂受了迷惑,况且如今珩哥儿年岁尚小,连忙要给史鼎再说亲事免得日后再生事端。
那女子还是史二太太娘家的远房亲眷,娘家姓方。这位方氏姑娘年少时也曾说过亲事,谁料在即将出阁时她的父亲却一病而故了,方姑娘守了三年孝又逢母丧,便生生拖了六年之久;与方姑娘说亲的那家人却是不愿再等,又见方家父母双亡家道中落,竟是要悔了这门亲事。方姑娘气急便要剪了头发去当姑子,好在被家中兄嫂拦下了,但从此就心灰意冷只在家中与经文为伴,一晃就至今未嫁成了老姑娘。
方家兄嫂也是心疼妹子,不愿见她后半生就这样孤苦伶仃;才求到史二太太这里说好歹给她寻个好人家,好歹能让她以后安稳度日,百年以后能有香火祭祀。
史二夫人何曾不想帮她一把,可是方姑娘这般情形也是不易,或是给人做续弦继室,可也未必就是好的出路;若那主家不好想与,方姑娘这般心性岂非要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后来史二夫人便想到撮合了她小叔子和方姑娘。史鼎既休弃了文氏,依着规矩便应续弦再娶,可这般情形也只能娶一个攀炎附势的小门女或者是寡居再嫁的妇人,等林家姑娘过门便将后宅诸事交给新媳妇了。史家也真害怕史鼎再娶一个搅得家宅不宁的侯夫人,倒还不如将方姑娘嫁过来;方家只想为方姑娘求一个安稳,史二夫人合算着便与方家相议,将方姑娘嫁进史家便算一处好的去路。
如今似已定下了婚期,便在八月八相迎娶,也算礼数周全。
闻说了史家这桩亲事,贾敏还特地让钱管事亲自去方家那边打听着,知道那方姑娘的秉性确是清冷不管事的,才总算安下心来。
她们三人正在偏殿说着话,就见宫人进来道:“三位夫人,皇后娘娘召见。”
贾敏才和赵太太、史二夫人跟着宫人进到正殿;郁明一袭大红凤袍,戴着庄重的凤冠,高坐在凤座上。
“臣妇拜见皇后娘娘。”三人跪拜行礼,郁明才抬手道:“起!赐座。”
三人再拜:“谢皇后娘娘。”才起身在两旁坐下回话。
她们是诰命夫人,诸事向皇后回话。郁明只问着她们家常诸事,又说起道:“如今陛下初即位,母后与姑母相议要将宫中宫人放出宫中。这一众女官宫人皆是自先皇时便侍奉宫中,此番恩允出宫也望其自行婚嫁,如意美满。”
“陛下娘娘仁慈。”听皇后这般说来,赵太太连忙道。
其实这次放宫人出宫,一来以示君恩,二来也是为了彻底清除宫中文、甄二妃留下的残余势力,这般算来能放她们出宫而非去皇陵为先皇守陵便已是无上恩典。
只是贾敏却没想到这份出宫归家的名单中有元春的名字。
贾敏从宫中出来就被得了消息的史太君让赖嬷嬷过来说话,贾敏便顺道跟赖嬷嬷去了一趟荣国府。
史太君正是为了元春之事:“元丫头在宫中谨慎小心,如何便会被遣出来了?”
“母亲,太后娘娘是念着她们在宫中侍奉多年,便恩赐她们出宫归家的。”贾敏虽是这般劝着史太君,心中也明白史太君缘由。
元春在宫中为女官,本是满三年便能出宫,可她自请留在宫中也就是为了出人头地。如今却被一同遣出,其中缘由也不由令人遐想。
况且如今元春年岁已是不小,此时出宫说是归家团聚自行婚嫁,可最好的结果便是与人为继室或者低嫁,她的才情容貌在四姊妹中都是最出众的,便是这般草草埋没了也可惜。
贾敏暗叹息,才听史太君又道:“或许能有何种办法,能让元丫头留在宫中就好了。”
听见史太君这般说起,贾敏心中一阵苦涩。
荣国府如今已是日薄西山,却全然将希望托靠在元春身上;将她培养得才德容丽,将她送进宫中便是希望她能成为皇妃,见宠于君王,恩泽于家族。
若是从前赵王或晋王即位,定然会为了暂且拉拢四王八公而纳元春为妃,这是帝王的权衡之术。可是如今即位的是太孙,太孙背后的势力本就与四王八公相互缠绕,后宫还有太后和信宁公主坐镇,皇后又是同样出自拥皇派的亭山侯徐氏女。
只怕元春在宫中苦苦煎熬也得不到一个结果,还不如出宫来,至少还有盼头。
但这话贾敏毕竟没有与史太君说起,只道如今新皇即位,与先皇在时不同,宫中更是革故立新,只怕元丫头在宫中也是艰难。
史太君若有所思,也不免流露出苦涩为难之色。
“儿孙自有儿孙福,母亲莫要为此太过伤神了。”贾敏又劝着史太君道。
其实这样不仅是史太君的意思,也是贾政和王夫人相说的话,不过是让史太君来向贾敏探着宫中的口风。
若贾家孙辈必要送一个女儿入宫为妃,倒不必非得是已在宫中为女官多年的元春。
史太君略一思索又问起:“如今已出国丧,陛下可有意要大选宫妃充盈后宫?”
贾敏垂眸叹息:“我入宫拜见皇后娘娘,也拜见了太后和大长公主。太后的意思是如今陛下登基未久,正忙于国事不应被后宫所耽。况且——”她尚且在心中犹豫了一下才再与史太君说,“况且太后希望皇后早日诞下嫡子,以稳定朝纲。太后与陛下都是从先皇一朝储位之争走来,最恨嫡庶不分,长幼不明之事。”
生在皇家的皇子公主自是尊贵无上,但人都是会偏心的,若这种偏心被放在天下至尊的皇帝与太后身上,那结果也大不相同。
显然史太君并未想到这般情形,听贾敏这样说来才愣住了。
贾敏倒是很欣然。
郁明也是她看着长大的,看着徐家五姑娘成为了太孙妃,如今又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郁明聪慧,又有太后和大长公主喜欢,与陛下新婚燕尔恩爱甜蜜,待日后诞下嫡子更是地位稳固,徐家自是未来可期。
史太君便只是暗自感慨,才撇开此事不论,又向贾敏问起:“对了,嫣姐儿的亲事可有眉目?若你还未定下,我也给嫣姐儿相说着。”
“不知母亲是受了谁家太太的托付?”贾敏才含笑反问道。
“一是保宁侯陈家,他家长子娶的是张家姑娘,陈夫人便是为他家二公子说的亲事;一是金陵的老亲家李家,是为他家的四公子求娶。”史太君笑说,“我瞧着便是李家好;李家是书香门第,家里几个公子都是好的。”
“母亲这可不厚道!那保宁侯夫人若知母亲此言,说不得要怪母亲的。”贾敏同史太君趣说着,才正语道,“嫣姐儿的亲事也定下了,是宜阳侯和侯夫人来说的亲事,和穆小王爷。”
第64章
算来定下穆莨和嫣玉的亲事也是一番波折。
赵岳夫妇做了大媒来提亲;穆莨为表诚心特意写了一封信请赵岳代为奉上,以信相表虽未能亲自提亲但此心此意天地可表。
便是贾敏先应下,她又在西宁郡王府见过穆莨一面;便是岳母看姑爷越看越喜欢。
两家许了口头婚约,穆莨就向太后请旨赐婚。
嫣玉闻说此事还暗自诧异于穆莨动作挺快的,旁的只作一概不知。
在旁人看来她与穆莨本就该是毫不相识,不过是她运气好突然得了太后青眼,才有幸得了这段姻缘。
对于东安郡王穆莨此人;她也只从旁人言语中偶曾听闻,仅此而已。
“那穆小王爷也是个好儿郎。”贾敏才告知了嫣玉此事;她是觉得穆莨既有这求娶之心;却未直接请太后降旨赐婚,而是请了赵岳夫妇来提亲绕了这么一大圈,为此贾敏对穆莨这个准女婿也愈发喜欢。
嫣玉敛下眉间神色低声应着:“一切听母亲安排。”
贾敏含笑抚着她:“你便安心准备着成亲的事;不用多想。”
“母亲;我就是舍不得父亲母亲,还有玉儿和琰儿。”嫣玉用手指卷着绢帕轻声说。
“姑娘长大了都要出阁嫁人的。”贾敏对女儿也是不舍,看见她们姊妹坐在跟前便是满心感慨;“记得你们刚出生时小小的两团,被接生嬷嬷用襁褓包着抱在怀里;这一眨眼就长成大姑娘了;都要做新娘子了。”
姊妹俩邻坐着听母亲絮絮叨叨地说着;背后暗暗拉着手搞着小动作。
嫣玉握着黛玉的手指;就感觉小妹的小手指在动来动去的;回头就看见黛玉对她展颜轻笑。
“大姐姐,二姐姐;你们都嫁人了,以后我可怎么办?”琰儿本来在里屋炕上抄著书卷,听见外面母亲和两个姐姐说着话才委屈地探出头;“听先生说,待姐姐们出阁后就不能天天见到姐姐了。”
黛玉看见幼弟才唇角微动,琰儿已经小跑出来在贾敏旁边坐着:“母亲,不要让姐姐们嫁人好不好?”
“小孩子说什么傻话!”贾敏抚着琰儿,提起嫣玉黛玉的亲事时才又想起,“等到明年开春,就要送琰儿去金陵的学堂读书;那先生可是有大学问的,琰儿要好生跟先生读书。”
早前林如海就已打定主意就要琰儿送去金陵求学,故而如今听贾敏正意提起,琰儿倒并未有离家远行的抗拒心忧,只是拉着母亲道起:“我知道那学堂,外祖母家的兰哥儿便是在那学堂读书。”
李纨生怕耽误了兰哥儿入学读书,刚过了国丧就迫不及待地将兰哥儿送去了金陵,只说孩子读书启蒙最是耽误不得的。
贾敏曾去看望过李纨,见李纨也是思念着兰哥儿悄悄抹眼泪,但却绝口不提说想念儿子,只盼着兰哥儿能在金陵跟先生好好学习,她这做母亲的便再无所求了。
贾敏怜她年青寡居,如今一门心思在兰哥儿身上,便安慰她说兰哥儿自小就聪明懂事,日后定会有大造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