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戴着眼镜,半长的头发轻松挽成一团,缓慢地对我说:“幸好今天是星期六,不然就旷工了。”
“你怎么在我家?”问这个问题之前,我甚至环顾了一下卧室的环境,在确定了是我家之后,才这么笃定。
野泽抿了抿嘴,问:“你真的想不起来昨晚的事了?”
“能想起来,”我合住眼睛点了点头,又想了好几秒钟,说道,“我记得有个穿红裙子的女生,很高,说话也挺奇怪的,其实他应该是个男的,但我当时……”
话到这儿,我完全地睁开了眼睛,我看着野泽,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他的双手交叠着放在膝盖上,坐得轻松又端正。
“他还和我接吻了,我觉得他很熟悉,但实在想不起来,”我深呼吸,说道,“我明明没有喝醉啊,但当时真的好不清醒,这么就没觉得他是个男的。”
野泽把床头柜上的玻璃杯递给我,轻声地说:“Frank,喝水。”
“我记得我的手机丢了。”
野泽说:“昨晚手机就在你身上。”
“不,”我捧着杯子摇头,说道,“一开始的确丢了,后来是左女士帮我找到的,我一开始还给你打电话了,但一直没人接。”
“你不知道人家是谁,就随便接吻啊?”
野泽镇静又好奇地看向我,看得我心慌,我说:“我也不知道,我觉得很像Ethan,又觉得不是Ethan,但至少那个人和Ethan差不多高也差不多瘦。”
野泽从床头柜上取了窗帘的遥控器,窗帘开始缓缓移动了,窗外的光亮透过一层厚纱倾泻进来。
野泽忽然说:“我还说过要是我去装扮舞会,会打扮得很不一样。”
一刹那,我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我拼命地去回忆,但没有一个重要的线索,我问:“天呐,不会是你吧?”
野泽没有否认,他站了起来,去衣帽间一趟,回来的时候,手上已经拿着熨烫平整的、我的干净衣服。
他抬起眼,这次,不加犹豫地说道:“是我啊。”
“你去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让你知道。”
“你能先出去一下吗?我要好好想一想。”我抬起一只手捂住了眼睛,我真的需要好好清醒一下。
“能想起什么?你昨晚都醉成那样了。”野泽并没有走,他把衣服放在床边,然后在我附近坐下。
我说:“我真的没醉,真的。”
“醉了的人都觉得自己没醉,”野泽停顿了许久,深呼吸,说,“算了,忘了也没关系,反正我对你来说也没那么重要,你觉得我哪儿都不好。”
野泽关上我的卧室门出去,我觉得,柔和的晨光把一整夜的梦都惊醒了。
令我没想到的是,野泽在新的一周递交了辞呈,他甚至没特地告知我,而是下班以后才来拿东西,穿着卫衣和羽绒外套,和平时的打扮都不太一样。
我问:“为什么忽然要辞职?”
“因为你啊。”
“你说实话,那天晚上的人真的是你?”我至今对于这个答案持怀疑的态度。
可是,野泽并没有再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面无表情地整理他的东西,说已经叫了车在楼下等。
原本,我即将要下班了,但现在看样子是走不掉,野泽把外套脱了下来放在沙发上,他说:“我承认是我主动吻你的,你什么都没有做错,你喝多了,我算是……乘人之危。”
“抱歉,我之所以没有推开你,是因为我出现幻觉了,我以为是Ethan,我甚至都能感受到他的呼吸了,”我有点语无伦次地说道,“你不要因为这件事放弃工作,你这样做会让我很愧疚。”
野泽转过头来看着我,冷冰冰地看我。
这天晚上,野泽还是搬走了他放在公司的全部东西,然后乘着约好的车离开公司,他真正辞了职,人事部门暂时派了人来代班,派来的是一位女士,四十多岁,不苟言笑。
我想着,无论怎样,野泽因为我而辞职,我最起码得请他吃顿饭吧。
后来居然约了周四,也就是跨年这晚,野泽很早到了约好的餐厅,我到的时候他坐在餐厅后院的鱼池旁边,但天太冷,鱼池里没有水也没有鱼了。
他问我:“你很不高兴啊?”
我说:“没有,太忙了,很累。”
“还和Ethan有没有联系?”
野泽的这个问题直接而出乎意料,我说:“好像和你没关系吧,你现在都不做我的助理了,还想知道这么多?”
“不做助理……至少能做个朋友吧?普通的朋友。”
“我不缺朋友。”
我转过头看他,他站在我的身侧,他的眼眶有点红,想了想,冷冷说道:“你都主动请我吃饭了,还故意不想让我好受。”
我反驳:“没有故意,真的没有。”
接下去的这顿饭,我和野泽都没喝酒,说的话也极其不重要,不需要表露情感和态度,只是纯粹的闲聊。等吃吃喝喝结束了,就出去在路边走一走。
我说:“我得回去了。”
“一个人跨年啊?”野泽问道。
我说:“都忘了待会儿要跨年了。”
野泽轻笑了两声,我们肩并肩往前走,他沉默了很久,忽然深吸一口气,似乎花费了很多的决心,郑重又小心地说道:“或者……你也试着牵一牵我的手吧。”
“别这样,我以后都不敢见你了。”
“见不见都一样,反正……我们以后少联系吧,谢谢你今天请客。”说着话,野泽试图走向路边打车,但跨年夜的车实在不好打,他就一直在绿化的树丛旁边站着。
我看了几眼,就转身往反方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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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很少会在文中说点儿什么,这一篇更到二分之一,忽然想说说了。这个故事的想法来得很突然,但来得很及时,它让我我终于走出了一阶段的创作迷茫和自我怀疑。我喜欢Ethan,也喜欢Frank,这种喜欢不是赞赏,而是一种对人物完整灵魂的珍惜,我很乐意看到对他们的人物评价,无论是好的还是不好的,所以很感谢评论的你们,也感谢耐心读完的你们,如果方便的话点点收藏海星,也可以说一说想法,我很需要看到别人眼中我的人物和故事。写文很久啦,还会继续写下去,希望读到的人能够喜欢,感谢!!
第53章
(FR。 左渤遥)
很可能我对即将过去的2020年还没释怀。
和赵昀的跨年计划一再缩水,两个人都带着分手的后遗症,最后选了一家不喧闹的酒吧,打算从三十一号夜里坐到第二天清晨。
我认为我的情感经历已经失去了议论的价值,所以总在刻意回避,多说一些音乐、赛车、游戏的事,可是坐了还不到两个小时,才十点多的时候,赵昀就被家中忽如其来的电话叫走了,说他爷爷在家里忽然晕倒,已经送医院了。
刹那,我也想不出安抚人的有效说辞,只能担忧地目送赵昀飞奔离开,同时更为老爷子担心,想起前段时间我还吃了他做的点心。
于是,跨年前的一番计划全部泡汤,今晚又成了我一个人的场合,在酒吧待着无聊,却只能在酒吧待着,因为我没什么想去的地方。
忽然开始想:Frank此刻在干什么呢?
但下一秒钟我就勒令自己停止这种危险的猜想,酒没喝多少,想了想还是决定早点回去休息,毕竟元旦假期之后又是冗长繁忙的工作。
琴弹得多了,手上全是茧子,我坐在车上扣自己的手,这才察觉我的手摸起来不太舒服,我斜倚在座椅上,短暂地睡了几分钟,这几分钟里,跨年的夜晚又有了许多许多的故事吧。
在住处的楼下看到有人拿着燃着的仙女棒拍照,我为了不干扰所以特地绕开他们,手机忽然响起来,是我妈打来的电话,让我明天去姥爷家吃饭。
我说:“我早就说了会去啊。”
“就是提醒你一下,反正你也没睡,怕你忘记了。”
我深吸一口气,感觉口罩外面都快结冰了,站在很远的地方看别人玩仙女棒,我对着电话说:“我已经回家了,准备收拾一下睡觉了。”
“要是以前你肯定不这样。”我妈说道。
那几个人手里的火花到了尾声,我说:“挺正常的,我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和我妈没多少可聊的,说完去姥爷家的事就互道了晚安,我觉得自己比刚才更清醒了,于是出了小区,绕着小区外围走了一大圈,外面挺热闹的,还有很多人在吃饭、喝酒、约会,没看见几个像我这么闲、这么漫无目的的。
我不得不承认的是,现在,现阶段,正有人在追我。
想来还是挺不适应,毕竟我成为基佬还没多久,也是第一次被男的这么追。对方是圈内人,但不是明星,而是一家娱乐公司的大当家,还算是半个网红,但说句很不解风情的话,我现在偶尔想起他的追求,只觉得很搞笑。
对于他知道我有过男朋友这件事,我并不觉得惊讶,毕竟袁家给我造的谣也算是轰动一时,对于他知道我已经彻底分手这件事,我也没心思深究。
要是真的要形容一下的话,中国最顶级的好男人什么样他就是什么样。
年轻且不用多说,人长得也不赖,又洁身自好,几乎没什么桃色新闻,他的工作除了做老板,还参加了几档综艺节目,因为很高的情商和前卫的三观,在网络上得到了大片的好评。
所以……这种人为什么会喜欢我啊?
当然,之所以能产生这种疑问,最主要的前提是我对他没有一点感觉,周易衣早就知道了,知道以后居然笑话我,说:“山猪吃不了细糠。”
我吹完头发躺上床的时候,已经夜里十一点五十几了,关了灯默默等待新年来临,也不刻意当成什么隆重的时刻,忽然感觉这样也挺舒服挺好的。
要不是李梓烁的电话忽然打进来,我可能很快就睡着了。
他正好掐了个零点,我心惊胆战地接起来,问:“大半夜的你想吓死我吗?”
“抱歉,就是想跟你说第一个‘新年快乐’。”
我有点暴躁,也有点敷衍,反应了好一会儿,说道:“哦……谢谢你了,没什么别的事我就睡了,还要早起,再见。”
挂电话的那一瞬间,我想的是要是周易衣知道了,肯定会说我不会社交。
这位李总,什么都好,就是年纪轻轻眼睛瞎了。
想来,几周之前应该是他第一次见到实体的我,也是我第一次见到实体的他,后来周易衣给我复盘,我才知道他去节目现场多有目的性,他接二连三地给我送花,我总是果断地拒收,后来有次,是他的工作人员亲自捧到化妆间来的。
于是,我丢下面面相觑的张豆和周易衣,自己一个人推开门跑了。
这是我第一次发现自己如此社恐。
李梓烁的原生家庭在沪上家族圈也是小有名气的,他的高中到博士全在欧洲读完,然后回来继承家业、开新公司,现在过得顺风顺水,我基本上没和他聊过什么天,唯一一次一起吃饭还是节目组攒的局,我被周易衣硬拉着去的。
而且那顿饭有近十个人,我基本没关注谁,整个人沉浸在分手的纠结难过里,周易衣倒不是一心要撮合我和李梓烁,用她的话说:“至少他出现得很及时,能让你明白世界上还有别的更好的男人。”
我当时皱着眉辩驳,说道:“我不喜欢他。”
“看出来了。”
周易衣表示并没有鼓励我谈恋爱的意思,只是我在和Frank的事情上过于纠结,以至于她对Frank的印象也不那么好了。
她执著地想让我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但我就是不可能把爱情这种事货比三家,理性地分析性价比,然后找出最好的一个。
我以前觉得Frank特别好,特别完美,简直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后来,我又觉得他有着与生俱来的伪善,太会做样子,会骗人,主要是骗了我。
所以他到底是怎样的,我也说不准了,但我很清楚,爱不是因为对方完美才有的,爱就是一种无法量化的玄学,就像我现在那么那么恨他,但还是忘不了他。
冬天驻扎在城市里,新年开端和春天的距离还很远。
2021年的第一天,我开了车去姥爷家,舅舅舅妈也在,左琳和李涛也来了,我们还是像以前那样一起准备家宴,一起聊天,但这次,我们不约而同地没聊起Frank。我以前说李涛是左琳一生的劫数,现在看来,Frank也是我的劫数了。
我不知道左琳现在过得好不好,但想起Frank曾经是我妈给她觅的金龟婿,就觉得人生太无法预测。
但换个角度想,要不是我妈那时候坚持要撮合Frank和左琳,我和Frank或许就只有身份证事件的一面之缘了。
我在饭桌上深吸了一口气,视线落在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