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密西西比。
狩猎队为了追踪野兽,沿着大河一路北上,越走天气越冷。如今是三月初了,这一路往北走了半个月,河上的冰层越来越厚,积雪也越来越多,沿途土人的部落也越来越少。然而,狩猎队的收获却越来越多。
这时节,熊瞎子还在冬眠,天寒地冻,猛兽不得不出来狩猎。半个月,狩猎队赚的盆满钵满,猎到的皮子驮满了马背。后来猎物实在太多了,索性找了几个隐秘的地点,将猎到的珍贵毛皮埋藏了起来。这样丰厚的收获,人人都象打了鸡血,一路北上,却也有人心生畏惧了。
又是一个寒冷的傍晚,山谷。
狩猎队在山谷中寻到了一处山洞,便停下来休整,山洞里生起了火,半个月的长途跋涉,所有人都累坏了,饱餐一顿,便守着火堆呼呼大睡。呼噜声此起彼伏,尚谦信眯了一会,便背起他的重弩,走到洞口。凛冽的寒冷一吹,顿时全身上下凉透了。
“哈!”
尚谦信紧了紧身上的熊皮,看着外面阴沉的天空,一瞬间心中生出了畏惧。再瞧瞧不远处堆积如山的皮子,心中却又灼热起来。向北,向北,这个年头一旦升腾了起来,便不可遏制,北边有更多的猎物,更丰厚的回报。
“谦信!”
正沉吟间,身后传来女子柔弱的轻叫,尚谦信心中一喜,忙回头招呼一声。
“雪莲,你怎的出来了,外面冷。”
目不转睛,瞧着一个苗条清秀的少女,走了过来,身上裹着一张豹皮,穿着小蛮靴,走起来娇俏可爱又很机灵。
张雪莲俏生生的走了过来,埋怨道:“我睡不着。”
尚谦信心思电转,心中便恍然了,洞里呼噜声太大,三十几个男人挤在一处,味道又十分难闻,她一个女孩子家自然是呆不住的。赶忙走出去,从堆积的兽皮里,取了几张干净的,就在洞口搭起简陋的门帘,挡一挡风寒。呼,火折子一闪着了起来,不久,火焰便烧的柴枝猎猎作响。
“哦!”
少女舒适的坐在一张熊皮上,发出一声舒适的轻叫,抱着膝盖,很快打起盹来。尚谦信趁机偷偷看着他,心中甜蜜,面前少女小鼻子,小嘴,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身段苗条,在他眼中无一处不美。只是这样瞧着她,便三天三夜也不会厌倦。
“我去巡夜。”
尚谦信起身,拍了拍背后的重弩,便走进了寒风刺骨的夜色,外头有三个值夜的土人,他却信不过。这些土人太懒散了,又不长脑子,这些雇来的土人当苦力,搬东西还成,巡夜值守便不太靠谱了。
咔,不远处传来一声轻响,让他警觉的停下脚步,竖起耳朵,慢慢蹲在积雪中,轻轻取下了背后的重弩。重弩上弦需要用到脚力,如此一番折腾,便以一个极别扭的姿势,仰躺在厚厚的积雪中,只将鼻子露在外面。虽说这个仰躺的姿势很不雅观,就好像一只四脚朝天的蛤蟆。
然而,这却是最有效的战斗姿态,将重弩架在脚上,死死瞄着响声发出的方向。咯吱,不久,雪地上响起清晰的脚步声,顿时将尚谦信吓出一身的冷。来敌都摸到洞口来了,值夜的土人,竟未曾发出一声警告,不是死了,就是睡着了。沙沙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心中发急,生死关头想起来了,张雪莲还在洞口呢,倘若被贼人摸了过去,她万无幸理。
心中发急,他一咬牙,瞄住了一个高大的黑影,扣了扳机。
嗖,重箭破空,近在咫尺的一根破甲重箭,深深的没入那黑影面门,将尸体带的凌空飞了出去。
“啊!”
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尚谦信抛下重弩,拔出马刀,从积雪中飞身而起,与来敌杀成了一团。
“雪莲,叫人!”
刀光一闪,又一个黑影倒了下去,来犯之敌不料雪中竟还埋伏着暗哨,猝不及防便被杀了两人,一阵慌乱咒骂声响起。叽里咕噜,听不懂的番邦语言,和惨叫声交杂在一起,洞口前尚谦信以一敌众,却杀的兴起了。他出身琉球王室,刀法自幼得名家传授,自然是很不凡的。
这年月,精装的汉子遍地都是,练武奇才到处都有,然而寻常百姓,自然是不会有名家传授刀法的。
“喝!”
尚谦信记挂着洞口处的佳人,逼急了施展起浑身解数,一声爆喝,刀随意走,双手握着一把锋利无匹的百锻马刀,竟当者披靡。四周围,十余人围拢过来,尚谦信逼急了,仗着身上裹着一张熊皮,竟双手握刀弃后背不顾,滴溜溜一转,一猫腰便冲入敌群。
“断!”
逼急了竟连母语也冒了出来,一条精壮的身影如灵猫一般,辗转腾挪,左一刀,右一刀,每一刀又沉重,又犀利刁钻。噗,刀光闪,当面之敌惊恐的捂着脖子,踉跄后退,黑血漫天飞舞着。背后一阵刺痛,受了伤,琉球王子越发暴躁了起来,就地一个灵巧的翻滚,便又是一声爆喝。
“斩!”
噗,一个躲闪不及的对手,身子一歪嚎叫着向一侧栽倒,竟被斩断了一条腿。
“杀!”
这一耽搁,洞内大批同伴抄着兵器,冲了出来,顿时将来犯之敌一个个劈死,捅死,战斗在极短的时间内结束了,却又极惨烈。血腥味在洞外弥漫开来,尚谦信双手握刀,猫着腰从雪中慢慢起身,火把突然亮了起来,将全身浴血的他,照的纤毫毕现,此时的尚谦信便如同一个血人。
第一千三百四十五章 锋芒
火光映衬下,尚谦信此时就是一个血人,血水顺着额头,手指,刀尖不停的往下滴。一旁,大家伙都看呆了,就连张雪莲也捂着小嘴,睁大秀气的眼睛呆看着他。地上横七竖八的躺满了来敌的尸体,有如神助的凶悍刀法,造成了这样辉煌的战果。
“一,二,三……”
“天爷,一十三人。”
张之虎回过神来,命人将尸体集中了起来,一十三具尸体,无一不是缺胳膊断腿,还有几具是少了脑袋的。稍一观察便会发现,这一十三人竟有半数,是尚谦信独力格杀的,一对十三格杀了半数,他却只是受了点轻伤。
“谦信呐。”
张之虎动了动嘴皮,欲言又止,此时但凡是长了眼睛的,也晓得这个尚谦信的手段了得,身份怕是有些可疑。这样的手段城里也不是没有,多半是身经百战的退伍老兵,以一敌十,擅使重弩,那也得是军中精锐。然而尚谦信年纪尚不满二十,怎么看都不像是军中老卒,偏偏他又说一口辽东官话,这就越发可疑了。
“唉!”
尚谦信轻轻叹了口气,走过去将心爱的重弩捡了起来,低着头不吭声了,这便是逞英雄的代价。
鸦雀无声,良久张之虎方道:“谦信呐,我代大家伙,谢谢你。”
尚谦信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轻松道:“自家兄弟,实不必如此。”
天亮后,洞口。
这个地方不能住了,狩猎队只得收拾行装,或原路返回,或继续北进,大家伙总要做个决定。多数人都对艰险的前路,心生畏惧,主张原路返回了,此行的收获巨大,卖了皮子分到了钱,足够大家伙逍遥自在几年了。
“贪心不足蛇吞象,回去吧!”
“是呀,前路难测,我这眼皮可劲的跳,不祥之兆。”
议论声中,尚谦信却还在翻看着那些尸体,昨夜来袭的是一伙土人,这伙土人瞧着十分凶悍,身材也比一般的土人高大,装备也算是精良。他蹲在地上,摆弄着一些铁制兵器,以长毛梭镖居多,却也有几把铁制的砍刀。提起一把带血的砍刀,尚谦信眼睛眯了起来,这可有些蹊跷了。
身后响起脚步声,不久,张之虎父女走了过来,面色亦是有些凝重。
瞧了瞧,张之虎低声道:“砍刀,铁器,必是出自西夷之手。”
尚谦信一点头,低声道:“前头,必有西夷据点。”
两人相识,心中都十分笃定,这道理原也十分简单,土人是不会打造铁器的,瞧这砍刀的样式也不像是大明的,那必然是西夷打造的无疑。此时,张之虎眼中便有些怯懦,仿佛瞧见了前路的腥风血雨。
“走吧!”
“此地凶险,咱们为求财而来,丢了性命便不值当了。”
张之虎心中萌生怯意,尚谦信心中却有别的打算,此地既然有西夷的定居点,他心中便升起一个灼热的念头。倘若攻下了这个定居点,不但可以大发一笔横财,一夜暴富,还可以领到一笔军功。他自幼锦衣玉食,于钱财从未缺过,然而军功却是求也求不来的,这样的战机错过了,未免可惜。
心中沉吟,尚谦信低声道:“世叔,富贵险中求。
张之虎一呆,惊道:“闲侄之意?”
两人的称呼由兄弟,变成了世叔,贤侄,这让尚谦信心中苦涩,这便是做英雄的代价了,人人敬重他,却又敬畏他,虽一字之差却又天壤之别。
既如此,他终究是一咬牙,说道:“攻寨!”
此言一出,张之虎顿时打个寒噤,面色变了,他瞧一瞧面前这凶悍勇武的年轻人,心中竟生出一丝畏惧。此人终本性毕露,昨夜身上留下的血迹,尚未褪去,那面色竟有些狰狞,却又头角峥嵘,十分不凡。尚谦信见他面色犹疑,便不再劝说,从腰间取出一袋子钱,便透在地上。
一咧嘴,尚谦信振臂一呼:“建功立业,当在此时,不怕死的,来!”
一袋子龙元掷在地上,顿时周围鸦雀无声,不少人眼睛都直了,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便是如此。尚谦信当机立断,重金悬赏之下,还真有七个亡命之徒站了出来,都是弓马娴熟的好手,或弹无虚发的铳手,仗着一身好武艺,跃跃欲试的。
“哈哈!”
尚谦信王族出身的锋芒毕露,不再掩饰,竟颇有些几分贵胄气息,那贵胄气息流露了出来,让张之虎父女又呆住了。年轻人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心知已然无法劝阻,张之虎只得命人将武器,火药集中了起来,送了过去。连尚谦信在内八个人,都是好手,便就地整顿武器,马匹,准备着北上攻打西洋人的寨子了。
半个时辰后,一支精干的马队,已集结了起来。
一回头,尚谦信看了看张之虎父女,便笑了笑,昂然道:“世叔,小妹,咱们就此别过,保重!”
“珍重!”
张之虎赶忙一抱拳,瞧着八个人翻身上马,沿着冰封的大河往上游进发,不免心中叹了口气,年轻人呐,总是这样不计后果。缺又不免生出一丝艳羡,他这样的年纪,早已经过了热血上头的时候了,身旁传来女儿的啜泣声。转脸一瞧,女儿已经抹着眼泪,抽抽搭搭的,梨花带雨了。
心中越发不是滋味,便轻叹道:“女儿,此人来历不明,武艺又出奇的好,呃。”
“我不理!”
“女儿,爹不求你一生富贵,只求平安,此人万万嫁不得。”
“我不管!”
马队已经走远了,父女两人却争执了起来,瞧着女儿气呼呼的样子,张之虎只得又苦笑连连,这可真是儿大不由娘,女大不由爹呀。瞧着女儿哭花了脸,颇为无奈,心头一热暗下了决心,倘若那后生真能摧城拔寨,建立一番功业,便成全了这对小儿女。瞧着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却又凛然,真到了那时候,人家还能看上他女儿么。
心里一惊,这一惊非同小可,他一时糊涂,险些耽误了女儿的终生呀。
“走,接应他们!”
张之虎突然惊醒了,一声令下,摧城拔寨的勇气他没有,远元的尾随着,接应一下还是能做到的。
第一千三百四十六章 湖区
张之虎幡然醒悟,一咬牙,也拿出一千龙元的赏格,分发下去。得了赏赐的狩猎队,留下几个人在山洞照料货物,清理尸体,余下的纷纷上马,追着前头尚谦信的队伍,担负起接应的职责。
大河之畔,冰天雪地。
尚谦信此时心中有些悔意,昨夜下手太狠,没留活口,该怎么找到西人的定居点呐。只能顺着大河之畔,时隐时现的脚步往上游追溯。但凡是定居点,不会离开水源地太远,耐心点总归是能找到的。
后头,几匹快马飞至,远远的伸手示意。一回头,瞧见大队人马跟了上来,马队里一个苗条的人影,尚谦信心中大喜,哈哈一笑,心中阴霾顿时一扫而空。
“走!”
杂乱的马蹄声又响了起来,狩猎队竟杀气腾腾,沿河而上,这一走就又是五天。
同一时间,辽东。
鼓乐齐鸣中,前往辽王觐见摄政王的琉球国王,亦步亦趋,在王府卫兵的指引下,进入富丽堂皇的王府。进了勤政厅,琉球王头也不敢抬,便赶忙双膝下拜,欲行三跪九叩大礼,不料,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搀扶住了。一抬头,琉球王瞧见一位威严,英武的中年男子,身穿明黄色蟒袍,正含笑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