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一软便不再犹豫,高声道:“歪诗倒是有一首。”
外面二十多个举子先是安静,随即狂笑起来,尽情奚落:“既是歪诗便不要现眼了。”
“军中粗汉能做几首歪诗,不易呀,说来听听。”
柳自华错愕的看着爱郎,马城低头爱怜的看着她绝色俏脸,心中一片怜惜,两人眼中一时再也容不下别人。马城倒还真记得几首清朝诗,也是因为边疆哨所太枯燥了,除了练字看书没别的娱乐,几大捆《知音》杂志看的都快能背下来了,里面还真有几首清朝诗,当然都是诗中极品,还真有一首应景的。
稍一思索,马城便沉声念道:“做诗应当幽情单绪么,便是谭兄主张?”
哄笑声中,谭元春傲然道:“然也,马总镇请赐教。”
马城轻轻握住佳人纤纤素手,大声念道:“嘉定孙园,和谭生。”
外面也安静下来,凝神倾听,嘉定孙园,和谭生就是题目了,柳自华温柔似水靠了过来,幽香阵阵让马城心中温暖甜蜜。
稍一思索便念道:“一蓑一笠一扁舟。”
外面众士子轰然暴笑,有人叫道:“俗套,俗套,俗不可耐。”
柳自华也颇为羞愧,这诗第一句委实是俗不可耐,蓑,笠,扁舟早被唐宋两朝写的烂大街了,能写出佳品的却又有几人,爱郎这口气未免太大了。
外面谭生爽朗的哈哈大笑:“要效法唐宋么,好气魄,倒好似一只吞天的蛤蟆。”
柳自华自觉无脸见人,孙元化也窘的脸红,效法唐宋又谈何容易,唐宋是诗之颠峰,这俗不可奈的第一句,接不好便是东施效颦,邯郸学步,又如七八岁的孩童学老夫子做深沉状,难免大大的丢一回丑。
马城却悠然念道:“一丈丝纶一寸钩。”
外面突然安静下来,怀中佳人猛然抬头看过来,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满是惊喜,这一句接的倒是有些意思,令人眼前一亮颇有些诡奇之意。
孙元化也呆住了,催促着道:”这倒有些意思了,不急,不急,慢些来,可不要毁了一首佳作。”
外面一干士子干净了,良久,谭元春方嗤笑道:“暮气沉沉,不值一提。”
柳自华有些焦急,房中王月也忘情站了起来,有些紧张。
“一曲高歌一尊酒,一人独钓一江秋。”
诗出,一片安静,
马城忍不住得意,朝着怀中佳人眨眼睛,佳人已经惊呆了,张大嘴巴显得十分俏皮可爱。马城心说不就是抄诗么,老子也会,这可是你们逼我的。另一间房中王月也惊呆了,默默念着一人独钓一江秋,只此一句,便可直追盛唐诗了,不意这爱占她便宜的粗鲁军汉竟有如此诗才。
想到这几日和这粗鲁军汉挨挨碰碰,早被他占尽了便宜,王月摸一摸俏丽脸蛋,有些热,有些烫。
良久,外面才响起孙元化惊喜的叫声:“好诗,佳作,妙哉!”
柳自华也难掩情动,朗声道:“果真是幽情单绪,可是将竟陵一派都比下去了。”
马城得意,不就是要幽情单绪么,这可是你自己撞到枪口上了,这首清朝诗可真是将这四个字发挥的淋漓尽致了。这就是一巴掌狠狠煽在谭公子脸上,一人独钓一江秋,幽情单绪到颠峰了呀,刚好是谭元春诗作一生所求却没有达到的高度。心中畅快,似乎全身上下每一根毛孔都舒展开了,这就好比一个卖猪血汤的,突然从猪血汤中拿出一碗冰糖燕窝,将所有人都惊呆了,又好比三伏天吃了冰激凌,别提多爽快。
第二百七十一章 拐带
柳自华躲在爱郎怀中,俏皮道:“我夫君此诗一出,当可做一做这竟陵一派的盟主,这诗名也得改一改,夜宿孙园,和竟陵谭元春。”
马城满意的拍拍她,够狠,这是指名道姓呀,要踩着谭元春和竟陵派为夫君我扬名立万了,太狠了,最毒妇人心。两首诗一比高下立判,一个艰涩难懂不知所云,一个用词谴句颇有古风,直追唐宋,意境更不是一个档次。隔壁房门突然打开,王月红着脸走了出来,马城一笑重重的哼了一声,还在气她立场不坚定。
此诗一出,竟陵派还有脸见人么,太狠了呀。
不怪老子抄诗,这都是被人逼的呀,老子抄诗,心中也是一万个不愿意呀。
王月红着脸尴尬道:“一人独钓一江秋,月娘服了。”
马城这才消了气,再看那位谭公子早已经僵在当场,手中酒壶都掉了还发呆呢,蒙了,痴了,傻了。孙元化则兴奋的上蹿下跳,命人将此诗抄录下来,当广为传诵成为明诗中的佳品。
王月稍有些尴尬道:“我来录吧。”
柳自华走过去牵住她手,调皮道:“你是他什么人,他又是你什么人,勾勾搭搭的成什么样子,还是我来录吧。”
王月俏脸又红了偷偷看过来,自是不会正眼再看那位谭公子,她一向欣赏竟陵派诗风,心目中偶像轰然倒塌了,便觉得那人处处不好,这也是人之常情。二十多个举子嚣张不起来,灰头土脸的开溜,谭元春也象丢了魂魄一般默默的往外走,几个下人慌忙跟着自家老爷也怕出事。
马城心中一阵畅快,抄诗确实是极爽的,难怪那么多人要抄诗了。
一刻钟后,静室。
两女一个研磨,一个录诗,两张如花俏脸并排靠在一起,各有千秋却是同样的动人心魄,令人沉醉。一首明诗佳作抄录完了,字迹秀丽端庄又有些眉飞色舞,落款马城大咧咧的写下大名,开原马开城,仍是一贯的简练直白。
王月抿嘴笑道:“这倒是个不错的法子,直书其名么。”
马城好笑,一个美人儿看你顺眼时便处处顺眼,古今如一。
诗成,刻在孙园也是一大幸事,这农家气息的孙园也算扬名天下了。
深夜,马城醒来时觉得脑袋有点痛,今日开心便多喝了几杯葡萄酒,却不料喝的人事不醒。
红罗纱帐一分,王月探进头来,明眸如水,有些娇羞,问:“哪里不适,是不是有些头痛?”
红烛光透进红纱帐,映得这女郎面若桃花,马城宿醉初醒,眼神有些呆滞,愣愣的看着王月,王月都被他看得低下头去了。
马城方笑道:“真美。”
左右看看,身上盖的是纻丝被,透过轻薄的红罗帐可见房中摆设,彩画小屏风,应是王微随身携带的私密物品。
马城拍了一下自己额头,说道:“喝酒误事啊,以后再也不这么喝了,月娘,现在是什么时刻了?”
王月忍着笑,道:“快要四更天了,马兄少等。”
看着她轻盈出房去,大约过了半盏茶时间回来了,手里捧着一个小漆盘,漆盘上一只青瓷小碗,碗里热香四溢。
“马兄,这是八珍醒酒汤,有莲子、百合、橘皮、白果、红枣、青梅、胡桃、山楂,醒酒最佳。”
美人学士笑语盈盈,双手将青瓷小碗捧到马城面前,漱了口,将那碗甜香四溢的八珍醒酒汤喝了,在床沿上坐正身子,眼神清亮,神采奕奕,他从午后申时一直睡到寅时初,现在精力充沛得很。
王月收拾了小碗、漱口杯,放在漆盘上就要端出去,马城拉住她的袖子,笑道:“月娘,从了我吧。”
王月端着漆盘,低眉垂睫不与他对视。
马城心痒道:“其他人呢。”
王月道:“早睡下了呀。”
一室皆春,此情此景不可描述。
翌日清晨,孙园。
成了好事,王月躲在房中装起鸵鸟,不肯出来见人,马城任她赖在房中,和孙元化去看他的火炮模型。一座独立的院子堆满了木料,用木料雕刻出的火炮模型,到处都是,让马城心中酸楚这便是大明的火炮专家,只能在自家后院里雕模型玩。
孙元化仍沉浸在昨日诗作里,兴冲冲道:“先有王襄敏,后有马开城,皆儒将也,此我皇明一大幸事。”
马城不愿提昨日事,而是端详起院中大炮模型,一目了然,佛朗机炮改进型号,走的仍是舰炮傻大黑粗的路子,然而佛朗机炮有个致命的问题,解决不了子铳和母铳之间的气密性问题,因此射程和杀伤力都有极大的问题。孙元化做造大炮模型,便是要试图解决气密问题,却注定是一条走不通的死胡同。
马城也早将佛朗机炮研究透了,因为时代局限性,子铳和母铳之间的缝隙无法弥补,主要原因是加工精度欠缺,要知道十九世纪的后装步枪还漏气呢,别说天启二年的佛朗机炮了,这问题要想完美解决,大概要用到现代公差带表,才能将佛朗机炮性能大幅度提高,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在明军中大量装备的佛朗机速射炮,注定是走了一条歪路,方向完全错了。这玩意对轰是不可能轰过前装滑膛炮的,用这玩意来做主力野战武器是根本行不通的,原因就在于解决不了气密性问题。却仍旧十分欣赏孙元化的钻研精神,起码,他真的找到了佛朗机炮的命门之所在,这就很不容易了。传说中大明的火炮爱炸膛,也是因为此炮加工工艺太过复杂,并且射速过快自然就炸膛了。
这东西只适合在船上用,因为海战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打出最密集的炮弹。
可笑诺大个天朝上国土鳖一般,把这海战武器当成陆军重炮来用,真真是一群只知圣贤书的土鳖。近代陆军大炮的发展方向,是前装滑膛加农炮,也就是马城在开原仿制的那种西洋前装滑膛青铜炮,那才是正确的一条路子。
孙元化想出来的方法,是将子铳的一部分伸进母铳内膛,也是一种奇思秒想。然而终究是毫无用处,这就是闭门造车的局限性了,这个问题直到前装红夷大炮传到大明,孙元化应该才恍然大悟了,从而成功仿制威力极大的前装滑膛红夷大炮。
看着兴冲冲的孙元化在不停的解释,两女早就在打瞌睡了,丁文朝也是直打哈欠。
马城又好气又好笑,索性命人找来纸笔,稍一犹豫还是正色道:“文朝,出去看着。”
丁文朝会意大步走了出去,命亲兵将周围百米之内下人赶远,十几个亲兵在外面看着不让人靠近。
第二百七十二章 人傻钱多
马城才慎重道:“孙兄,可是誓死效忠大明。”
孙元化不悦道:“自是如此,马总镇言重了。”
马城更慎重了:“此事关乎开原,辽西数十万将士生死存亡,孙兄可愿对天发誓,将今日所见所闻烂在肚子里。”
孙元化一呆,却仍是下意识的点头道:“今日所见若有一字传出,孙某当受千刀万剐而死。”
两女也呆呆看着两人,想走出去却被马城叫住了,以这两位才女的数学水平,不吃不喝研究十年,也未必搞的懂接下来将要展示的秘密,实在没有回避的必要,只是让她两人走远一些,不必回避。稍一思索,马城用笔墨将开原北关,亲手制作的炮表默写了出来,当然只是默写了一部分。
孙元化先是一脸茫然很快凝重起来,盯着大明朝第一张炮表苦思冥想起来。半个时辰后,孙元化脸色发白额头冒汗了,马城压低声音解释起来,将西式精确炮瞄方法解释一番,短时间内自然无法完全解释清楚,只能将原理一一阐述。
又一个时辰后,孙元化额头上青筋直冒,大叫道:“犀利,原来如此!”
马城将半张炮表撕碎,仍进水里,看着宣纸沉了下去才回过头来,看着大嚷大叫的孙元化。
孙元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骇然道:“此物从何而来,天爷!”
马城小声解释:“密云,浙兵大营。”
孙元化眼珠子一转便恍然道:“原来如此,难怪开原炮营能在城下炮毙奴酋,原来如此,哈哈我明白了!”
马城狠狠瞪他一眼,孙元化慌忙把嘴捂住,就蹲到地上一边比划一边上蹿小跳,时而哈哈大笑时而苦思冥想,如同疯癫了一般。两女早看的傻眼了,良久才敢牵着手慢慢走过来,看着蹲在地上发疯的孙元化,相视无语。
王月轻轻道:“城郎,你将他怎的了?”
马城故意狠狠道:“军国大事,法不外传,你不怕本官杀人灭口么。”
王月故做惊恐状,又哪会真的怕他,柳自华也是一般做怪,用手去抓她的痒,不慎将形同疯癫的孙元化惊醒了。
“我要去开原!”
马城满意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接下来孙元化忙着变卖家产,将孙园托付给友人照料,还急急忙忙的收拾些种子,书籍准备北上开原。作为一个精通西学的专家,他自然明白炮表射击对大明的意义之重大,也更懂得马城的谨慎,为何没有将此重大秘密交给朝廷,一旦泄露就是滔天大祸,朝廷那些官员可靠不住。
用半张炮表拐走了孙元化,派了六个亲兵给他帮忙收拾行装北上。
孙元化兴冲冲的要先去天津拜会老师,马城准了,命他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