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开恩科的诏旨一下,除了已经中进士的少量文人,大部分文人都是要赶紧备考的,也没谁敢在漕粮、田赋、盐税上跟朝廷作对了,毕竟谁也不想因为跟朝廷作对而影响自己的科举之路!偏偏自己还不能反对!虽然自己不想让天下进士举人增多,毕竟越多自己这个进士出身的就越不尊贵,这跟货一多就便宜一样,可天下未中进士和举人的士子肯定不愿意自己反对朝廷开恩科的,自己要是真阻止朝廷开恩科只怕要被天下读书人给活活骂死!”
    韩爌心里此时就如此想了起来,他不得不承认皇帝这招真狠!是一个与推恩令类似的阳谋,虽然自己和很多文官都知道这样做对自己这些人不利,但却无法拒绝。
    朱由校笑了笑,他就是要让天下进士越来越多,多到不值钱的地步。
    因此,朱由校便吩咐道:“即刻拟去吧。”
    “是!”
    方从哲回了一句。
    ……
    “阁老!天子直接起杀心,您们当时在城门上为何没有阻止呢?!难道您们也要学那方从哲一味逢迎天子不成?!”
    在韩爌回府后,钱谦益深夜拜访了韩爌,并在此时责问起韩爌来。
    韩爌一想到之前在左顺门看见的场面,拿着茶杯的手依旧还有些颤抖,道:“非是仆不想阻止,是阻止不了!当时,陛下身边除了我们几个文臣,全身天子自己的人,仆当时要是有一句话让天子不满意,只怕也早已身首异处!”
    钱谦益听后捏紧了拳头,问:“难道真要重现宪庙朝纸糊三阁老、泥塑六尚书之局面?”
    韩爌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们拿方从哲对天子示威,天子就拿你们向我们示威,当今天子和神庙不同,颇有要不逼得天下皆反不罢休的意思!”
    接着,韩爌又说道:“过些日子,你们就会知道叶公是回不了朝堂了,进入内阁的是前吏部尚书王象乾!”
    钱谦益听后拧紧了眉头,也叹了一口气:“在意料之中,如今我东林失势,叶公自然难以再回内阁。”
    而钱谦益则突然激动地说了起来:“可那么多条枉死的文臣,他天子真的说诛就诛,真不怕尽失我读书人之心吗?!”
    韩爌笑了笑:“陛下已经下诏,明年开恩科。”
    钱谦益听后顿时不语,沉吟片刻,看着早已不像往日一样出去聚会,而是在堂屋外发奋苦读八股文的韩爌之子,说道:“江南一县未中生员的读书人就有数千人,未中举人者更多,如过江之鲫,这诏书一下,对于许多读书人而言,倒也的确如一场甘霖!可于我们已中进士的文官而言,有何益处?陛下这个少年帝王是跟谁学的这种把控人心之术?!”
    ……
    “这个暴君,是真要逼得天下人皆反吗?!”
    钱谦益从韩爌这里回来后,就立即同来找他的一众东林文官说明了韩爌在宫中得知的情况,而因此,吏部员外郎周顺昌在听了后当即重重地一掌拍在了桌子上,目眦欲裂起来。
    曾经因为万历收矿税的事早让他对皇室产生不满的周顺昌如今一想到当今天子竟因为自己这些人逼其除掉方从哲而直接下杀手就更加激动起来。
    “天下反了好,朝廷无道,自当以新朝替之!”
    御史钱春也附和了起来,且直接就说出了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左光斗见此则忙阻止道:“休要妄言,这可是诛九族之罪,何况当今天子虽刻薄寡恩,但毕竟是正统!我们岂能做出悖逆之事!若我等志不得展,而天子真不肯听,辞官归隐方是唯一之出路。”
    “什么正统,不过是流寇之后而已,忝居帝位,驭我世家士族,真论血统,哪有我孔家高贵!正因为此,他凤阳朱家之封号,我孔家从来不用!”
    孔闻謤等留京举人因拜访钱谦益,且准备向钱谦益讨教学问,而为将来的会试做准备,因而也就参与了一众东林官员的聚会,而且,他也在这时候冷笑着说了起来。
    钱谦益只看了他一眼,道:“的确是正统!至少天下读书人还不得不认其为正统,因为天子刚刚下诏,要在明年开乡试和会试恩科。”
    孔闻謤等留京举人听后顿时兴奋起来,急忙问道:“天子真的这么好?”
 第六十八章 用东虏来练兵
    钱谦益点首,把邸报丢了过去:“这是最新出的邸报。”
    孔闻謤等留京举人忙看了起来。
    一时,孔闻謤因为想到自己可以因此多一次考会试的机会,多一次晋级为进士的机会,就忙跪了下来,望北而拜:“皇恩浩荡啊!”
    其他举人也跟着跪了下来,望北而拜:“皇恩浩荡啊!”
    左光斗见此一脸懵逼,不由得问着钱谦益:“这孔闻謤不是之前还言天家非正统吗?”
    钱谦益笑了笑:“世家风骨而已,皆如此,不然如何存千年。”
    左光斗了然地点了点头。
    科举制度的确是维持天下稳定的凝固剂。
    事实上,在科举制度成熟的时代,每逢科举大比之年,天下就要稳定一些,连民变都发生得少些。
    因为每逢这个时候,天下有权有势的人都要老实一些,都忙着靠科举在同阶层的人中争夺权力,而没有兼并田地、欺压底层百姓的精力。
    就如同后世一些国度每逢大选之年,肉食者总会显得亲和一些一样。
    当朱由校开恩科的诏书下来后,前一刻还因为朱由校大杀跪谏文臣而义愤填膺的文官士子们此时尽皆对朱由校感恩戴德起来。
    尤其是还未中进士的大多数文人士子开始利用各种交通方式奔走相告,说什么天子重文教礼贤下士,主动把朱由校夸成要励精图治的明君。
    当然,已经中进士的文官缙绅们也老实了许多,开始催促着自己族中子弟回书斋好好读书,不要跟朝廷作对。
    毕竟每一次科举都是对天下利益的一次重新分配。
    谁家要是考不好,谁家就会在当地的权势下降,从一等大族降到二等,而谁要是考得好,也能从寒门薄宦一下子晋级为书香名门。
    这种现象在江南最为严重,毕竟江南最富,家家都等着在经济利益获得满足的同时在政治利益捞取更多的资本。
    至于在左顺门被朱由校杀掉的文官自然已经不算什么事。
    读书人们自有一套思想理论去说服自己。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嘛。
    最多也只是感叹一下这些跪谏的文官,称其为君子而已。
    而过错也最多只怪罪到方从哲这里,最多也就骂骂方从哲这个奸臣媚上欺君、把持朝政等林林总总。
    ……
    深夜。
    某文官大员宅邸。
    万籁俱寂的一处书斋里,陡然惊起一拍桌声,一着猩红衣袍的缙绅在烛光摇晃未定时就咬牙切齿地说了起来:“这哪里是皇恩浩荡,这是在养狗呢,刚给一棒子,就给根骨头,偏偏这些人还真的汪汪狂吠!可见今日这天子是深谙驭人之术!老夫早就劝过他们,不要妄图威逼天子,要学会借势!”
    “老爷说的是,但东林诸人也只能这样才会知道当听命于老爷您!”
    站在这缙绅外的一幕僚回了一句。
    而这时候,这缙绅又问了起来:“老夫让你们办的几件事办得如何?”
    这幕僚回道:“已经再办了,只是,在下不明白,老爷为何要对徐光启动手,他现在也不过才是侍郎而已,老爷为何不直接针对方从哲,现在朝野皆对方从哲不满。”
    “你懂什么,徐光启的威胁才最大,方从哲此人不算什么,没人比老夫更了解他,而徐光启此人竟支持天子练兵,甚至在神庙朝就谏言天子练兵,如今更是在西苑真的替天子练起兵来,虽然老夫不知道他和天子能不能练出兵来,但不能不防患于未然,老夫是真担心当今天子真如神庙当年一样在兵事有天分,当年的三大征,神庙坐于中枢,竟对战局洞若观火,通过临阵换帅、斩杀枢密等方式乾纲独断起来,而最终获得胜利!若天子真亲掌兵权,老夫是真担心他会更加强势,毕竟如今天子心志明显强于其祖父!百官跪谏都没有把他吓到,而且才十六岁!”
    这缙绅说着就叹道:“何时能出一仁君呢?”
    ……
    “立正!”
    “稍息!”
    “坐下!”
    在秦良玉的命令下,讲武堂的学员们整齐一致地坐在了椅子上,且皆坐得端端正正的。
    而彼时,秦良玉便当着众学员的面说了起来:“这堂课主要讲解步兵如何克制骑兵,以我秦良玉看,首先步兵要想克制骑兵就要不畏战,其次在于听命令,诸皆知道我石砫土司的白杆兵善战……”
    朱由校因为刚去视察了军械制造总局的缘故,所以也就没有来讲武堂学习,只在视察结束由徐光启陪同着来到了讲堂外面,听着秦良玉在给下面的学员们说着步兵制骑之术以及指挥步兵的战术。
    “你觉得像讲武堂这样训练出的学员将来带兵能打败东虏吗?”
    虽然朱由校是在学习后世练兵先练将的方法,但他也不敢十分打包票觉得自己能练出强兵来,所以,他这时候还是问起徐光启来。
    徐光启则道:“据臣看,没有比这更好的方法了,集之于学校训练,总比家传更全面一些,何况,其父善统兵,其子不一定善统兵,没准只是善战而已。”
    朱由校点了点头:“此言有理!不过,讲武堂的教学方式还可以再提高,最好是能更切合实际!秦良玉虽知步兵,但还没有和东虏作战过,其所授之术,不一定适用与东虏作战,等过段时间,你找熊廷弼商量,把辽东前线的几个知兵善战的武官调回来一两个与秦良玉她们换换,让在前线和东虏打过的来讲武堂授课,让学员们真切的知道东虏是怎么打的,也让秦良玉这些人能根据和东虏的实战而随时改进自己的战法。”
    徐光启听朱由校这么说,忙问道:“陛下的意思是说继续增派客军去辽地与东虏作战?可眼下多有让辽人守辽地一说,说辽人与建奴有世仇,且又护的是自己家园,与东虏作战会更有战斗意志,自然也不必用太多军饷来鼓足他们的士气,而不像只为了立军功的客军,需要更多钱粮以及赏银。”
    “没错!继续增派客军!辽人守辽地看上去可以节约军饷,但是这样会减弱朝廷对辽地的控制,长此下去,一旦东虏通过收买拉拢辽地军镇的方式一起寇掠我关内之地怎么办?那时,我们就永远也解决不了辽事!甚至,我们会失去关外之地!打仗不能怕花钱!把天下的客军什么浙兵、白杆兵、狼兵、秦兵都调上去,调上去与东虏战个一两年然后又换下来,轮番如此,用东虏来替我大明练兵,一两次的战术性失败不算什么,只要能出一两支善战的强军,出一批敢战敢打的将士就够了!毕竟我大明败得起,他东虏才败不起!”
    朱由校如此说了起来。
    徐光启听后如醍醐灌顶,忙拱手称是。
 第七十章 努尔哈赤大怒
    赫图阿拉。
    在没有占领大明辽阳之前,努尔哈赤这些东虏依旧只能蜷缩在赫图阿拉这座不甚富庶的城池里,如野人一样裹着虎皮在这寒冬里一边吃着没有盐的烤肉,喝着没有茶的雪水,商量着明年的军政策略。
    不过,此时的努尔哈赤这些人还没有吞掉整个大明的野心,商议的也多是如何扩大生存空间的事。
    先说话的人是第一个投降努尔哈赤的大明边将李永芳。
    因为李永芳是汉人的缘故,且投降前还是明朝边将,自然和辽地许多本地军镇还有联系。
    而努尔哈赤现在所想要的就是可以和辽地的本地军镇保持一个良好的关系。
    李永芳此时对努尔哈赤禀道:“大汗,奴才已从李如桢等人处得知确切消息,辽地军镇多愿与我们保持接触,且允诺等将来有机会依旧会走私给我们所需之物,但目前熊廷弼为经略,此人坚壁清野,查私极严,连流民都只能居于城外!所以资助我们粮草甚为困难,不过,辽地军镇和晋地商贾正在积极鼓动辽人守辽地策略!一旦此策被明廷执行,辽地军镇自可独得钱粮。”
    “若真如此,自是好事,辽地军镇一旦独得钱粮,必不会剿灭我们,必会暗助我们以自重,不然他们没法向明廷索要钱粮!”
    努尔哈赤点了点头,说着就总结起这段时间的情况来,不由得咬牙说道:“这段时间,熊廷弼这厮一直坐守辽地,使得我们不能进尺寸之地,以至于不能得到粮食等物,而冻死饿死牲畜无数,如果再这样下去,只怕就要冻死饿死人了!”
    努尔哈赤这么一说,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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