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赤塘关在石岭关的西南数里,从州城出发,稍微偏开南行的官道,在西南方向五十里处可以见到白马山的一条峡谷,名字叫作赤塘谷,赤塘关即因山谷之名而来。不过这条峡谷比石岭关控扼的马鞍部更不利于大股骑兵通行,而且周军在赤塘关同样有备了。”
卫融自然很清楚蔚进转头看着他是什么意思,当下也没有什么隐瞒,将自己了解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
蔚进闻言就是一惊:“那里也有周军?”
稍后听到通事说话的耶律屋质、耶律挞烈和蔚进一样惊讶地望着卫融,这才发觉这个六十多岁的老迈文官并不是想象中的那样昏庸懦弱。
卫融叹息了一声:“是啊……石岭关和赤塘关几乎是在同一天陷落的,其中的守军除了当场尽忠的之外,撤离关城之后无处可去,都投到忻州来了。我得信之后即遣人过去查探,结果发现不仅是石岭关与赤塘关都驻有周军,就连关城旁边的山上,也建起了许多山寨,周军在每个山寨当中布置下数十上百人,还安排了侦逻不定时地往返于山寨之间,别说是通过山谷了,就是小股人马潜越山岭都要小心从事,大军更是难以翻越。”
听了卫融的详细情报,耶律屋质忽然想到了什么:“就是小股人马潜越山岭都要小心从事……那么说大辽派来册封贵国新君的使者也是潜越山岭过去的了?当时是你安排的?”
“正是!上国使者在上个月经过忻州,我那时候已经知道前路难行,就委婉地劝告尊使走徒合寨或者云内寨绕行宪州前往晋阳,但是尊使以使命急迫为由要强行闯关,我这才不得不精心地安排了一次潜越。好在尊使只有十多个从人,潜越白马山的山岭费时不长,倒是不曾被两边山寨的周军惊觉,否则我就是百死莫赎了……”
说到这一段经过,卫融既有几分庆幸,也有一分傲然,毕竟要在周军布置下的这等严密守备当中找到一丝缝隙,护送上国的使者安全地潜越过去,还是很考验各种能力的。
“嗯……原来如此……”
耶律屋质捋着颌下的短须,点了点头,对这个汉国忻州的知州有了更深的了解,不过才感叹了一会儿,他的注意力就敏锐地抓住了卫融方才话中的另一个要点。
耶律屋质又盯住了卫融,沉声问道:“你方才说……‘可以走徒合寨或者云内寨绕行宪州前往晋阳’,也就是说,从忻州还有一条路可以到达晋阳,而不必在石岭关或者赤塘关前强行闯关?”
卫融闻言就是一愣,随之笑了笑,然后一边摇头一边说道:“大王想得差了,那条路只适合小股人马,而且颇费时日,所以尊使都不愿意绕行。从这里到徒合寨或者云内寨倒是不难,西行**十里即可,但是从徒合寨或者云内寨再去宪州,从宪州通往晋阳,那一路上可都是连绵的山谷,虽然比翻越白马山容易些,却也不是上国这十余万骑能够通行的。”
“走宪州?这肯定是不行的……”蔚进也赶忙插话,“别说一路上难走又缺乏足量的水源,就是到了宪州之后还能不能继续前行都是一个问题。周军此次乃是四面会攻晋阳,宪州正当其府州、麟州两地的兵锋,此时宪州城是否还在我手都尚未可知,而且宪州与晋阳之间还有一个天门关卡住官道,其险要更胜于石岭关,这条路不光是远了数百里,实际上也难以走通。”
耶律屋质犯难了,在那里皱着眉头沉吟道:“如此说来,我军还真的只有强行闯关了?即便我军兵力雄厚,在石岭关与赤塘关的关城前面都是摆布不开,这就是说,我军需要在两座关城下生生地用人命去填出一条路来?”
“唯有如此。”蔚进此时也很有自信,“上国大军有十余万,在关前根本就摆不开,不如分作两路,赤塘关一路以步卒为主,上国的精骑仍然走石岭关一路,却也不必以精骑突前,只以打草谷、守营铺家丁扑城即可。周军全国不过有禁军二十万,除开留守汴梁和在幽州等地备御上国的兵力,能够用于河东的也就是十来万,其中包围太原城以及防护转运线路就要用去大半,能够用于两座关城方向的兵力能有两三万就顶天了,在上国大军的反复扑击之下定然不能持久,打开通道指日可待。”
耶律屋质和耶律挞烈两人一开始看到蔚进突然间这么神情自若,心中很是诧异,等到听了通事的转译,耶律挞烈当时就是两眼一瞪要发作,不过耶律屋质只是微笑着摆了摆手,止住了耶律挞烈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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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李重兴
第九章 李重兴
落日挂在西边白马山的山头,把白马山上茂密的落叶林照得红彤彤的,东边一直延伸向东北的丛蒙山更是显得阴森静谧。在两山之间的马鞍部,一座关城正卡在中间,将从忻州到晋阳的官道截成了两段。
关城的城墙把位于马鞍部的两三个小土丘连成了一体,此时更有一堵矮墙从城墙的两侧向东西两翼延伸,横亘于两山之间的唯一平坦处,一直伸展到了白马山和丛蒙山的山峦之上,将所有绕过关城的可能性一起截断——即便从关城两侧绕行对于大队人马来说已经是极为不便的了。
这就是石岭关,在这一战当中为两面三方共同瞩目的石岭关。
深州刺史李重兴正站在关城的北门向西北方向眺望,自从受命据守石岭关之后,李重兴就把自己的指挥位置直接定在了这里,虽然胞弟李重进并未提出这样的要求,虽然他大可以在山下立寨歇息。
不过山南依然立下了营寨,因为石岭关住不下这么多军队,所以李重兴只带了成德军的四个指挥长期驻守,剩下的六个指挥则在山下的营寨当中待命,还有大量的补给与保障军队的民夫也同样留在了山下的营寨当中。
皇帝指派李重兴的胞弟李重进担任石岭关都部署,统一负责在晋阳的北面阻击契丹援军的任务,并且还给他增强了两万人的锦衣卫亲军,但是李重进并没有把这支强大的军事力量投放到关城守御上面去。
负责守卫石岭关的是成德军,李重进把自己的胞兄李重兴派到这里担任关前巡检;负责守卫赤塘关的则是邢州、洺州等地的州郡兵,由石岭关副都部署、洺州防御使郭进统一指挥。
至于那两万锦衣卫亲军,李重进留了一部分在自己的驻地百井寨,作为随机应援部队,不过更多的锦衣卫亲军还是在锦衣卫亲军都虞候马仁瑀的率领下负责保护整个石岭关方向的后勤转运,从晋阳北面的三交口一直到百井寨,甚至包括从百井寨到石岭关、赤塘关的整条运输线,都在马仁瑀的职责范围之内。
当然,李重进的这种布置安排,并不是为了照顾锦衣卫亲军,让他们不必亲临一线作战,更不是托大,而是因为石岭关与赤塘关的阻援作战在他看来要害在于后勤。守御关城乃至沿着山岭隔绝南北的任务,成德军和邢州、洺州等地的州郡兵足以胜任,后方的转运通道始终保持安全无阻,粮饷与各种军器能够及时地运到前线,从而保持前线充足的战斗力,这才是此战的关键。
更何况李重进的心思很大,对比其他将领受命攻略北汉的城池,禁军大部队围攻太原城,他并不觉得仅仅是在石岭关一线顶住了契丹援军的攻击能够算得上什么大功,他可是随时都准备在时机到来的时候向北线发起反击的,而这两万人的锦衣卫亲军显然是反击发起时的主要预备队。
不过李重进还没有把自己的反击打算满世界张扬,就连李重兴都还不知道,他只知道石岭关这边的防御完全归自己负责,而赤塘关那边就是郭进的事,马仁瑀则只管让他们两人的手底下粮弹不断。
李重兴并没有觉得胞弟交给了自己一件多么艰难的任务,只要自己这边粮弹不断,在石岭关的关城左近靠着这五千人顶住契丹援军的冲击,李重兴对此很有信心。在粮弹充足的情况下,五千成德军都足够在十多万敌军的重围之下守住一座小城了,更不要说现在只需要防护北面这一个方向的敌军,南面与己方的联系一直都不会断。
对于负责守备赤塘关方向的郭进,李重兴同样是信任有加,他可不会认为那个宿将竟然会守不住,以致于让自己的侧翼暴露在契丹军面前。
当然,李重兴的信心并非毫无来由。
抛开成德军的实际战斗力如何如何强悍这样的自夸不提,向北面撒出去的斥候一直在回报着契丹军的接近。契丹步骑一共来了有十多万,这个情报已经是获得了多方的验证,这种来势似乎是挺骇人的,不过契丹军当中并没有以攻城见长的渤海军和汉儿军,这样明确的情报就已经让李重兴放了不少的心。
不过这支契丹军以北汉的代州军为先导,而代州军差不多有四五千人的样子,再加上北汉的忻州军届时肯定也会协同契丹军行动,那么来犯之敌当中富有城池战守经验的大概会有一万人左右,不算有多么可怕,但是终究令人头疼。
更何况石岭关北面的地势必然会让敌军的人数优势大打折扣。
在石岭关的北面十多里处,发源于白马山西北的牧马水自西向东流过,虽然河流不急不深,但是对行军多少总是个阻碍。过了牧马水之后,地势就会逐渐抬高,尤其是到了石岭关北面的一二里,白马山和丛蒙山的余脉让周边的地势陡然升高,只是在石岭关的西北方向留下了一条稍微平缓一点的坡地峡谷,这样的峡谷根本就不允许北面的来犯之敌大规模地展开兵力。
“承蒙陛下的重视,成德军在这几年渐次更换了军器,现在已经从之前使用刀枪弓弩换成了火铳枪头,还有守城必备的霹雳弹,虽然驻守关城的不过才两千人,加上山南的预备队也不过五千人,但是守城的威力依然不可小觑,我倒是要看一看胡虏的十余万人马怎么攻上来!”
李重兴正对着西北方向的那个峡口喃喃自语,然后就看见峡口外面尘头大起,十多骑风一般地从外面卷了进来,向着自己这边疾驰而来,马蹄声似乎在城头已经听得到了。
“最后一批斥候回来了?”
李重兴举起手中的千里镜看了看,确认了自己方才的猜度,果然是自己派出去的斥候。今天自己守在城头上看着他们一批批归来,这就是最后一批了,其中有不少伤亡,但是就没有全灭的。
…………
“报告巡检,十多万胡虏在今日早间全部从忻州开拔,驱使伪汉的代州军与忻州军为前导,一路向南而来……”
石岭关关城的北门城头上,刚刚返回的斥候队长大声地向李重兴做着汇报。
李重兴抬手止住了斥候队长的话:“好了,这些我都已经知道了,如今军情甚急,你就直接讲一下胡虏在渡过牧马水以后的动向吧。”
经过前面几批斥候的汇报映证,李重进已经可以完全确认契丹军全体出动的消息,北汉的代州军、忻州军突前的情报也丝毫都不令人意外,这时候就已经没有必要去再听一遍了。现在李重兴不清楚的也就是契丹与北汉联军涉水渡过牧马水之后的动向,这最后一批回来的斥候或许在这方面会有一点新东西。
“是!”斥候队长闻言,马上就止住了准备好的长篇汇报,重新在心中组织了一下相关的情报,“胡虏在渡过了牧马水之后,将兵力分成了两股,一股数万人马,其中以马军居多,以伪汉的代州军为前导继续向南,直奔我石岭关而来;另一股数万人马则以步卒为主,以伪汉的忻州军为前导溯牧马水而上,看情况是想要取道赤塘谷前去攻打赤塘关。”
“嗯……契丹的这个北院大王还真不是一个善茬啊……他定然是知道了,在石岭关前终究是摆不开多少兵力的,所以就将大军分成了两路,而且多半是要驱使伪汉的军队首先来扑城了……”
李重兴一边念叨着,一边在心中估算双方的战斗力对比,那些契丹军还真没有什么可怕的,即便奔着石岭关而来的是数万虏骑,真正让人头疼的还是北汉代州军的那四五千人,其中即使是骑兵,以其城池攻守战的经验,多半也会被契丹将当作步卒来用的吧?
“也罢!左右不过是五千人而已,与我军人数相当,担心个甚……就算那些虏骑都发了疯,要弃马扑城,也不过是十倍于我,石岭关虽然不敢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抵挡不擅攻城的十倍之敌还不算难事。”
相对而言,其实李重兴更为赤塘关那边担心,毕竟北汉的忻州军就比代州军的步卒要多,而契丹军分过去的也以步卒为主。根据大周这些年对契丹军制的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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