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州人祖坟是葬在水田里,用的是薄棺材,水田里养着泥鳅……”
话未说完,那主事脸色煞白,跑一边去呕吐了。
李恪团扇轻摇,胖乎乎的脸上现出一丝报复的笑容。
只准你恶心本王,就不准本王恶心你?
十五年前,本王就清楚地知道,那个位置与本王没有任何关系。
即便不提前朝血脉,也还有嫡庶之分!
除非,母妃能坐到皇后的位置上。
然而,前朝血脉又阻止了母妃母仪天下。
所以,想上位,那是痴心妄想!
吐够了的主事漱口之后,再度坐了下来:“大王可知道,最近太子与晋王之间剑拔弩张,太子多番遭遇刺杀、下毒,疑与晋王有关;晋王中了一箭,疑是太子的报复。”
李恪枯井般的心终于起了一丝涟漪。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如果嫡子全部同归于尽,或许自己真的有机会。
虽然这机会很渺茫。
李恪根本不怀疑消息的真伪,因为,皇室之间,皇权之争,就是那么肮脏。
还要感谢李承乾的骄傲,不屑于对自己下黑手,否则席都不知道吃了多少年了。
是的,李恪哪怕是怨天怨地,也不能怨到李承乾头上。
至少骄傲的李承乾没想着落井下石。
“来,尝尝真正的静海菜,嘎拉叶卷炸蜂蛹。”
……
紫城,静海府后衙。
程处默光膀子套半臂对襟,抓着一只硕大的鸡爪啃。
这是静海府与林邑交界处一种少有的家鸡种,叫东涛鸡,成鸡可达二十斤,一双爪子可重达两斤。
其实吃起来,跟普通鸡肉没太大区别,可在程处默这号老饕眼里,就好它的大啊!
据自家小妾说,不知道为甚,东涛鸡数量就没超过一千只。
嘿嘿,王恶兄弟都成王相了,老程这靠山是越来越硬了哟!
东涛鸡,整起;闷倒驴,啜起。
客位上的儒雅中年人杨师佛,是弘农杨氏的长老之一,看着程处默的吃相,微笑着恭维:“府尹不拘小节,行事豪迈,有铁马金戈之风。”
程处默吐了一口骨头:“耶耶听出来了,你说额吃相粗鲁。”
杨师佛想吐槽,你个不学无术的,听出来个屁!
你不过是出于程咬金的传统,见甚么都想薅到秃罢了。
“府尹说笑了。今上暮景残光,诸子祸起萧墙,府尹不早做打算?”
程处默惬意地啜了一杯最烈的闷倒驴,伸手扯下一只鸡翅膀,被小妾翻了个白眼。
忒大个人了,也不会用箸、用刀么?
“阿耶早就给过明示,程家只会效忠于陛下。”
杨师佛听出了潜台词。
谁是陛下,程家就支持谁,而不需要提前站队。
这就是程家的底气。
不敢说全大唐独一份吧,至少也是罕见的,提前着陆了。
“卢国公的胆气与见识,杨氏是极佩服的。道虽相左,愿程杨两家可以保持距离。”杨师佛笑容可掬地举杯。
保持距离,不要平白撞击,做不了朋友也别成为敌人。
因为,惹不起大唐双浑之一的程咬金啊!
瓦岗众将,最令人忌惮的,首推李勣,其次就是程咬金。
程咬金看似浑人一个,骨子里却精明得要命,凭着装疯卖傻坑了多少对头。
程处默咀嚼了几口鸡肉,含含糊糊地应道:“不知道你在说些甚么。”
杨师佛哈哈一笑,不再言语。
两家这份默契,即便报到御前,也没人能挑出错来。
程家,果然家学渊博啊!
第五百七十章 致命的凡
一向对王恶畏如蛇蝎的长孙冲,竟然破天荒地过来找王恶闲聊,满满的荒诞感。
“王,王相,司仪署与典客署同处一衙,却几乎老死不相往来,这不好。下,下官有个提议,不如休沐之日,请上寺卿,全衙一起去灞桥之畔的农庄小聚如何?”
长孙冲的阅历不足,面对王恶也有些紧张,还是坚持着将话说完。
王恶对此并无意见。
联谊嘛,再正常不过了,何况这还是同衙之内的联谊。
至于联了之后有多少谊,天知道。
反正,有公款可以吃喝玩耍,不是对所在群体太抗拒的话,无事的官吏都会去凑一番热闹。
但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更何况长孙冲与王恶素无交集,长孙冲非要硬着头皮来与王恶交际,背后肯定有目的。
张行成没工夫参加这等聚会,他有自己的交际圈。
灞桥畔的农庄,隐隐有后世农家乐的雏形,除了他们家的羊羹、炖鹅、麦饭有名之外,庄子的院舍内,秋千、毽子、蹴鞠,倒显得极为热闹。
蹴鞠自古有之,后世石球约十万年前的丁村文化遗址首先出土,最早见诸文字则是《史记·扁鹊仓公列传》,到隋唐时期出现了充气球。
农家院落不是甚么专门的场地,没有球门,称之白打,技巧与后世差别不大。
欢乐是欢乐了,技术性……惨不忍睹。
盘常踮球不过十,顿珠头槌总落空,柳田脚脚都踢风……
幸好司仪署的人也差不多的笨拙,大家都差不多。
一群不擅武艺、天天坐衙的人,踢蹴鞠也就是图个玩闹。
王恶面对蹴鞠,只能表示有心无力。
身体素质倒是还将就,就是怎么也学不会踮球,更不要说用头、肩、胸、背去控球了。
既然没这本事,还是藏拙为妙。
问题长孙冲这厮也不给王恶藏拙的机会,拉着王恶下围棋。
围棋,起源于中国,中国古代称为“弈”,可以说是棋类之鼻祖,围棋至今已有4000多年的历史。
据先秦典籍《世本》记载:“尧造围棋,丹朱善之。”
晋张华在《博物志》中继承并发展了这种说法:“尧造围棋,以教子丹朱。若白:舜以子商均愚,故作围棋以教之。”
1964年版的《大英百科全书》就采纳这种说法,甚至将其确切年代定在公元前2356年。
围棋到了唐代,得到了再次完善,十七道棋盘变为十九道棋盘,方子变为圆子,后世的围棋都是以此为标准发展起来的。
但是,有谁听说过王恶下围棋吗?
没有!
长孙冲这是有备而来,王恶没奈何,只能应战。
输赢无所谓,不能弱了气势。
长孙冲执黑先行,一子定天元,这是现在时兴的开局。
作为吃喝玩乐的行家里手,长孙冲在博弈界也小有名声,棋力不容小觑。
就是因为王恶不玩围棋,才会拉他玩围棋嘛,比诗词、书法,不是找虐么?
王恶执白子,首子定星,让长孙冲会心一笑。
果然不会玩,“子下天元、谋定中原”都不懂,不来抢夺中原地带,反而去搞犄角旮旯。
哎呀,王相,就别怪下官欺负人了哈。
王恶第二子走邻角小目(四·三),第三字走三·九,局势骤变。
长孙冲突然发现,棋盘一侧,已经成为王恶的地盘。
或许可以通过厮杀争夺那一边的地盘,但于大势无补。
长孙冲并不知道,这开局是后世著名的低中国流。
(对于“中国流”布局,棋迷大多认为是中国棋手所创才有此名,聂卫平九段对此进行了纠正,中国流其实是日本的安永一最先下出来的。)
(60年代时中国棋手访日,某一轮比赛中,执黑全部采用了这种布局,因此得名。而由于当时陈祖德是中国棋手的代表,所以有人认为是他所创。)
(但其实是日本的安永一最先下出来的,他没陈祖德有名所以此事不为人知。1965年中国围棋代表团访日期间,陈祖德在实战中一鸣惊人地推出了他集大成的“中国流布局”,取得巨大反响。)
此时还不讲究“金角银边草包肚皮”,可长孙冲突然发现自己占据的中心地带,它不香了啊!
后知后觉地去占据边角,却被已经成势的白子赶了出来,以布局为依托,整个棋局的边角都成了王恶的主场。
越下心越慌啊!
王恶通盘连成一条大龙,真眼无数,以绝对优势将长孙冲的黑子困死在中心一小块,无论计目的规则再怎么不同,胜利都属于王恶的。
可恶的王恶,不是不通棋艺吗?
骗子!
“略懂,不精。”
王恶老实地说。
围棋最高九段呢,自己这六段水平不值一哂,也就是大唐对边角的理念重视不足才占了个大便宜。
可对于长孙冲来说,这就是致命一凡了。
长孙冲尴尬地投子认输,开始生硬转折:“王相深藏不露呀。下官表弟年幼无知,得罪了王相,还请王相大人大量……”
王恶顾左右而言他,根本不接这话。
年幼无知?
呵呵。
你怕是不知道宽仁大度王端正。
长孙冲的官职虽然不低,在官场上却是个打酱油的,远不如当年长孙涣任鸿胪寺右少卿时的影响力,更不可能自己主事商谈。
简单的推论一下,就是长孙无忌改弦易辙,不愿继续支持太子了?
太子年长,已经有足够的权势,即便上位也不会有太多阻力。
这也意味着,身为娘舅的长孙无忌不能从中渔利。
改为扶持李治的话,根基浅薄的李治只能倚仗娘舅才能坐稳龙椅。
王恶未必多支持李承乾,但绝对不会支持李治上位。
过节这东西,只要产生了,就绝对不会消除,各位条件置换也顶多是掩盖而已。
但是,王恶这个人,心胸实在不咋地,所有过节在他心里都是珠穆朗玛峰,掩盖不过来的。
所以,对于长孙冲的话,王恶连虚与委蛇都不肯。
“柳田,去马车上将本官带的十坛闷倒驴搬下来,今日要与司仪署畅饮,不醉不归!”
柳田大笑着应声,带了几名掌固去搬酒。
无论自己的位置再怎么变幻,左少卿最信任的,始终是自己啊!
第五百七十一章 齐心
李明达坐镇内侍省。
力士小心翼翼地送上一堆卷宗,看着李明达面无表情地翻阅卷宗,满眼的无奈。
这肯定是不合规矩的,但是在这位陛下最宠爱的公主面前,规矩是个屁。
皇帝宠着、太子护着,内侍省还有谁敢说半个不字?
不论从哪个角度出发,内侍都是皇帝的家奴,说打死就打死,谁也不会头硬到要逆晋阳公主之意。
“不对吧?本公主记得,贞观八年,阿耶还说过甚么谛听。那时候《西游记》还没出来,不应该有谛听神兽的传闻,难道是在佛经里头?”
鱼力士的背微微弓起,满脸褶子绽放,谄媚地笑了:“晋阳公主好记性,隔了那么多年还记得,奴就不行了。不过,陛下说的应该不是地藏王菩萨驾下的谛听神兽,而是当年高祖皇帝驾下、裴寂裴相辅助建立的地听。”
“一个以内侍为主、辅以外面的贩夫走卒,为帝王探听阴私的部门,一个不怎么成功的部门,一个被百骑掩盖了光芒部门。”
李明达微觉奇怪:“鱼力士如此了解,莫不是地听在你手中?怎么近年没有动静?”
鱼力士一脸唏嘘:“当年是老奴义父掌舵,然后在贞观年间交到老奴手中,一朝天子一朝臣,陛下重用百骑,地听就只能沉寂了。又因为突厥肆虐,文德皇后裁减宫中开支,地听自然也就蛰伏了。”
李明达合上卷宗,眉间满是英气:“传本公主命令,即日起,地听重建,暗中督臣民、官员、各卫、各折冲府、百骑及宗室!”
鱼力士一脸难色:“公主之意,恐怕还得陛下恩准。且地听重建,靡费颇大,非内帑难以支撑……”
李明达缓缓摊开手掌,亮出一块特别的鱼符。
咳咳,就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虎符,结果避他家祖宗李虎的讳,叫成鱼符,一点霸气木有咧。
鱼力士长揖:“老奴参见大都督。”
……
太极殿的朝会上,御史开始弹劾了。
“当日魏王强行控制《长安晨报》,发布不利于朝廷的言论,且强行发售,请太子殿下予以惩处!”
李承乾翻了个白眼:“当日还是因孤而起呢,怎么着,是不是要废了孤太子之位才满意?”
“废立之事,乃陛下心意,臣不敢干涉。然魏王之举确实乱了法纪,臣请太子惩处魏王,否则臣当撞柱死谏!”
御史的言辞开始激烈。
李泰笑嘻嘻地挪动胖乎乎的身子:“太子明鉴,当日臣确实有些举止失措,不如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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