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何正低头劝着,见吕公已经迎出堂外,忙止住了话语。
吕公在司仪的示意下,走到刘邦面前,拱手施礼道:
“敢问这位高姓?”
刘邦同样一拱手道:“刘邦,字季。”
吕公再次回礼道:“吕文,字叔平,很高兴尊公光临蔽舍,快堂上请。”
萧何忙向吕公解释道:“吕公,不要介意,刘季这人一向满口说大话,您不要当真。。。。。。”
吕公伸手止住了萧何后面的话,上下仔细打量了刘邦一番,说道:
“承蒙萧大人的介绍,既然来了,都是我吕文的朋友,快快堂上请。”
刘邦见让,也不客气,直接奔堂上主桌走来,一屁股就坐在主位之上。
萧何看着刘邦占了主位,当时满脸尴尬,替刘邦感到害臊,但又不能阻止他。当众人面给他下不来台,他是知道刘邦脾气的,如果那样,情形会更糟。
于是,萧何就用眼神,使劲示意刘邦,意思是让他到堂下来就坐。
刘邦视而不见,没事人一样,开始和席上的县丞等人有说有笑。
宴席上的官吏和豪绅们,一见刘邦,自然都很熟识,知道他的为人,就开始拿他取笑。
刘邦来者不拒,甚至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架势,嬉笑怒骂着那些官吏们,俨然是主子一样。
萧何回过头来,看着吕公说道:“刘邦只是个亭长,平时就爱吹牛皮,没什么大作为。”
吕公不以为然,问道:“可是泗水那个亭长么?”
萧何点头道:“正是,怎么,吕公知道他?”
吕公道:“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说着,站在一旁,仔细端详起刘邦来。
萧何见自己该说的话已经说完,转身去张罗其他事情去了。
吕公见刘邦在上宾座位上,谈笑自如,大声调侃着座上的县丞等几个沛县官吏,若有所思。
他现在需要结识一个这样的当地头面人物,虽然官职不大,但上下内外,都很吃得开,官府和道上,都能摆的平。
这样的亦黑亦白,甚至有时不按套路出牌的人,更能帮助自己尽快在沛县立稳脚跟。
在官府层面上,有了县令这块招牌,经过今天的宴会,应该算是打开了局面。
但是,任何一个地方,都有官府以外不受官府约束的势力,说得好听点是民间势力,说难听点就是地头蛇们。
这些势力,官府有时也拿他们没办法。
尤其是,在单父那边的仇家,说不上什么时候找上门来,仅凭官府那冠冕堂皇的做法,还不足以保证自己及家人无虞,如果能尽快和当地的地方势力搞好关系,那才能加上保险。
而眼前这个刘季,前几天听县令和县里的豪绅说过,是个黑白两道都吃得开的人物,有时,就算县令,也不得不给他面子,这样的人,对于他这个生意人来说,结交他,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现在,他自己上门来了,表面上是来恭贺参加宴席,实际上,也是在试探我对他的态度,以决定将来怎样对我。
作为生意人的吕文,对于一顿吃喝,不像平常百姓家看得那样重,所以,当他一出堂前,见了萧何和刘邦在那低头耳语,心里就料定了五六分。
等到知道了刘邦的身份,又听萧何在旁边阻拦,心里已经明白七八分,同时也有了主意。
第242章 相貌贵不可言
在多年的生意往来经验中,吕公总结出这样一个与人打交道的秘诀。
每当结识一个人,就仿佛推开了一扇门,在这个门里,还会有一群人。
在这人群中,找到自己感兴趣的人,再结识他,就等于又推开了一扇门,如此循环往复,就会结交更多的人。
现在就是这样,县令这扇门推开后,现在他认识了沛县的各界名流,在这么多的人中,论官职,没有比县令更大的了,现在,吕公要结识对他更有用的人。
吕公决定推开刘邦这扇门。
打定了这个主意,他像没事人一样,毫不介意刘邦虚报礼金的鲁莽之举,而是客客气气地请刘邦上座。
等刘邦入了席,吕公见当地的名流和官员,对刘邦都很客气,而刘邦对他们却颐指气使,旁若无人进行调侃的样子,心中暗想:
看来刘邦真像他判断的那样,虽然官不大,却是县里的实力人物。
不然,为何就连萧何这个管吏员干部的组、织部、长,都对其那样恭敬,说明此人的实力确实不凡。
宴席开始后,吕公在堂下应酬完毕,回到堂上来,逐个敬酒。
随后,吕公坐在刘邦的对面,近距离打量起刘邦来。
借着杯觥交错之际,吕公仔细端详一番刘邦后,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心中大吃一惊。
吕公在做生意之前,曾经拜师学过相术,对相面有很深的造诣。
师尊在给他讲授贵人之相时,给他举了很多图上的例子,但是,一直没有实物给以参照。
但今天他见对面的刘邦,天庭耸隆,地阁方圆,日角斗胸,龟背龙股,吕公似乎看到了一副极其标准的帝王之相。
吕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眨了眨眼,定睛审视。
越看越觉得刘邦的相貌,符合大贵之相。
座上的刘邦,肆意说笑着,大斛饮着酒,一边也用眼不时地看一下吕公。
见吕公不住眼地端详自己,刘邦不自在起来。
毕竟一文未献,还坐在人家主客的尊位,旁若无人地说笑,多多少少也得给主人点面子。
想到这儿,刘邦忙举起酒斛,对吕公道:
“来来来,恭贺吕公乔迁之喜,咱们敬东家一斛。”
众人齐响应道:“来来来,吕公,敬您一斛。”
“好好,来,各位,满饮此斛。”
说罢,吕公与众人一道,共饮一斛。
放下酒斛,见刘邦用眼瞄自己,吕公忙笑着看向刘邦,然后给刘邦使了个眼色,示意酒席散后不要走,他有话和刘邦说。
刘邦当然读懂了吕公眼神里的意思,心说:
“留下来,难道是要问我要那一万钱么?那就留下来,有什么大不了的,值当的吗?”
直到酒席散了,大家纷纷告辞而去,刘邦还坐在座位上,自己拿着酒斛,时而饮上一口。
萧何见大家都走了,只有刘邦留下来,心想:等一会儿,看这家伙和人家吕公怎么交代。
本想上前打个圆场,转念又一想:让刘老三这小子也长点记性,总这么吃霸王餐,太丢人了。
随即,萧何也和大家一样,散去了。
堂上酒席只剩下刘邦一人,吕公送完客人,回到堂上,吩咐仆人撤下杯盘碗碟,换上茶来。
两个人喝着茶水,互相打量了一会儿,吕公开口说道:
“尊公可曾看过相?”
刘邦正等着吕公开口说贺钱的事,心里打着腹稿,琢磨着怎么应对,没想到吕公开口来了这么一句,没有准备,稍一愣神,旋即说道:
“没,没人给我看过,怎么,吕公懂得看相?”
吕公道:“老夫不才,自幼习得相人之术,但不以此谋生,平日里无事,喜欢给人看看,随便胡诌几句。”
“噢?”刘邦一听,来了兴致,也顾不得那一万钱的尴尬了,忙正襟危坐,对吕公道:
“那你给我看看,看我的面相如何?”
吕公见说,也不客气,让刘邦坐好,前后围着刘邦转了两圈,又坐下来,仔细端详了刘邦一番,眼睛放出光来,对刘邦道:
“这么多年来,经我给相面的人很多,还没有谁能比得上尊公的面相。”
刘邦一听,忙问道:“那我这面相是好还是很好呢?”
吕公捻着胡须道:“贵、大贵、贵不可言。”
刘邦心下大悦,问道:“是会很有钱,还是能大富贵呢?”
吕公道:“何止如此,尊公的面相,恐怕超越你能想象的。希望你好自珍爱。”
刘邦尚待细问,吕公已不肯多言,反而问道:
“尊公现在婚否?”
刘邦脸上露出尴尬来,说道:“不瞒您说,尚未婚娶。”
“什么,尚未婚娶?”吕公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看着刘邦,心里马上浮出一个念头。
刘邦看着吕公,在堂前来回踱了几圈,不知其意,只好端起茶杯嘬上两口,等着吕公说话。
吕公踱完步,又回到刘邦面前坐下,问道:
“尊公年庚几何?”
“今年三十有六。”刘邦坦诚答道。
吕公掐指算着,口中念念有词道:“三十有六,本命年,就是属小龙的。巳酉丑三合,与属鸡之人相合,此上等婚配,乃天作之合。”
刘邦看着吕公在那掐算,已经料定,这是要给自己说合对象,心里不觉发笑,心想:
这吕公指不定给自己说个什么人家的老女人或寡妇之类的呢,等一会儿,如果他说的不堪,作势回绝他,故作生气,拂袖而去就是了。
刘邦在那盘算着,怎么借机脱身,吕公掐算已毕,心下更喜,遂坚定了自己的初衷,盯着刘邦的眼睛道:
“我有一女,单名雉,年方二十一,尚未婚配,愿为尊公奉箕帚,可否?”
刘邦闻听一愣,旋即大悦,没想到来吃霸王餐,竟得到吕公的千金小姐做老婆,这真是喜事从天而降,一切都是上天最好的安排。
刘邦也很晓得事理,见吕公这样以诚相待,忙扑翻身在地,对着吕公行晚辈大礼,嘴里称道:“岳丈大人在上,小婿在此有礼”。
吕公哈哈大笑,上前扶起刘邦,端详一番,又约定了婚期,才放刘邦回去。
第243章 吕雉这个媳妇
待刘邦走后,吕公回到内宅,将刚才招婿之事,详细和夫人讲了一遍。
吕媪一听,就炸了,大怒道:
“什么?你怎么能这样?”
“你不是天天把你的二女儿当宝贝吗,说什么娥姁(xū)(吕雉的字)大贵之相,一定能嫁个贵人。”
“沛县县令和你那么好,要和咱们做儿女亲家,你都不同意,说什么县令公子,就是个纨绔子弟,没有大作为。”
“现在可倒好,放着那年轻英俊的县令公子,你不让女儿嫁,倒弄了一个快四十的老光棍,小小的亭长,来做我的女婿,难道他就是你说的贵人么?”
“照你说的,那刘季,没钱没车,没品没貌,吊郎当的瞎混,这样的人,你让咱女儿嫁过去,那不得受一辈子苦么?”
“你简直是老糊涂,还天天说自己是什么太公之后,不仅脑子出了问题了,还瞎了眼了。你这是办得什么事儿,说出去,不让人家笑掉大牙。”
“你到底是娥姁的亲爹么,你简直要把女儿推进火坑啊,你。。。。。。”
说罢掩面痛哭。
吕媪的哭声,惊动了家人,吕雉也赶过来相劝。
在得知事情的原委后,问吕公:
“父亲,那刘季真的像您所说的那么优秀么?”
吕公道:“娥姁,在家里,你是我最疼爱的一个,先前那个县令公子,我都不同意你嫁,为什么我要让你嫁给刘季,难道为父的眼光,你还不相信么?”
随后,吕公又对吕媪说道:
“这事儿,我心里有数,有道是‘天机不可泄露’,有些事不是你们女人家所能知道的,我的眼光不会有错。”
吕雉见父亲这么说,就劝慰母亲道:
“母亲,您也不必忧虑,父亲看过那么多人的相,肯定是心里有数。又经营这么多年,见过各式各样的人等,想必父亲是不会看错的。”
吕媪泪眼婆娑地看着女儿,问道:“那你的意思?”
吕雉看了一眼母亲,迎着父亲殷切的目光,坚定地说道:
“既如此,我就听从父亲的安排,嫁给这个刘季吧。”
虽然吕媪还有些不情愿,但见父女两人意见一致,也不好再说什么。
于是,吕家开始上下忙碌,筹备嫁妆。
好日子一到,刘邦穿了新郎的礼服,鼓乐喧天,来吕府迎娶吕雉。
吕雉装束齐整,扮好粉妆,迎上彩轿,热热闹闹地被簇拥着来到刘邦的新房。
新郎新娘,行过了交拜礼,便引入洞房。
在刘邦心中,唯一的一个谜底还没揭开,那就是自己的媳妇长得怎么样。
不论是女方的身家,还是年龄、教养,都没得说,如果长的再好看点,那以后,就可以少去那勾栏瓦肆了,不过,刘肥这件事儿,还得再瞒一段时间再说。
等到闹洞房的那群哥们儿散去,刘邦关好房门,掩好窗帘,走到新娘面前,伸手揭开那大红盖头来。
盖头底下,一副仪容秀丽,丰采逼人,温婉中带着英气的可人脸庞。
顿时,惹得刘邦大动情肠,轻轻挽起吕雉的纤手,同入锦帐,共拥衾枕,龙凤谐欢,熊罴入梦。
要说婚姻这个东西,很是奇妙。
世界上,千万人中,为什么是彼此,而不是另外的人,冥冥中似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