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机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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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次机遇- 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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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事既难办也易办。”令人诧异的是,高先生接过公文后只粗粗瞄了几眼,尖瘦的脸孔便露出了不以为然的微笑。

    —

    “看着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份上,您可一定要帮兄弟一把。”十多年的言听计从,非但万大人水涨船高、盆满钵满,高先生也捞了异常丰厚,万大人对这个心腹也是格外器重——这份交情用“不浅”两字来形容反倒显得生分了。

    “大人严重了,本来就是我份内事,不能为大人排忧解难,我对得起大人这些年来的照顾、器重么?”

    “那好,那好。”万大人忙不迭擦拭额头的汗水,“请先生赐教。”

    “说易办,这事情前因后果很简单:先是李姓矿工和工头起了冲突,双方早有宿怨,后来冲突越闹越大,不明真相的矿工也卷了进来,然后矿工们就闹腾起来,再后来就变成暴乱了……谁是谁非,一目了然。”

    “是是!我也这么想,开平矿务局疏于管理,遇事不能妥善协商,后来又擅自开枪杀人,激起众怒,以至于有此动乱……”

    高先生故作神秘地问:“如果这样,大人认为该如何判?”

    “矿工激于义愤,群起抗争,手段不免过火,致有此变,然究其原因,仍由矿务局处置不当而引起巨变所致……”

    不料对方却眉头紧皱,大喊道:“请大人三思,以往教案如何查办?”

    一说起教案,知府大人的心猛地抽紧了。太平天国以来,教案就成为任何地方官都挥斥不去的恶梦,几乎每一起教案的背后都有华、洋冲突的实质,洋鬼子和假洋鬼子借助外国势力欺压老百姓,结果百姓往往忍无可忍起来反抗,或是打死传教士以及他的忠实信徒,或是放火焚烧教堂……很难说这种报复是否恰如其分,但在没有合理、合适的救济渠道面前,百姓怒火的宣泄也只有以这样的方式。但问题跟着来了,没有一个列强是善茬,也没有一起教案不是以偏袒洋人结束的。

    “天津教案,知府张光藻、知县刘杰革职充军发配黑龙江,赔偿法国人损46万两银,派大学士崇厚至法国道歉……”高师爷念叨,却仿佛如重锤般将一个一个的字敲在万知府心上。

    “矿工刁钻蛮横,屡次不服管教,蓄意冲撞,挑起事端,竟以罢工为借口威胁该局……待该局派王坤为代表前来平息事态时,领头狡诈之徒煽动不明真相矿工群体冲击,该代表随行护卫忍无可忍而开枪自卫……后暴徒打死、打伤多人,砸毁机器、设施多处,大有造反作乱迹象……”万知府改口倒快。

    “望海楼天主堂毁而再建,已三番五次矣,地方官却泯灭其中……大人英明!”望海楼天主堂便是天津教案的主战场。

    一听旧事,原本已惊魂不定的万知府更如惊弓之鸟,连连怒骂:“都是周学熙混蛋!”在他看来,如果不是周学熙要收回开平,价格战就不会发生,开平矿工的工钱也不会削减,穷棒子们也就没闹事的理由……

    “这话说的却晚了,大人还是早定方针吧。”听到周学熙三字,高师爷心里“咯噔”一下:周学熙背景之深厚岂是一介知府可比?开拿到的400两内就可见一斑——从来就只听说皇帝从下面捞银子的,没听说过还会把银子再掏出来……但他既然受人之托,这层利害关系便不能再讲透,否则知府又要顾左右而踌躇,反而坏事。他的眼前,忽地想起昨天深夜的一幕来……

    第二卷 席卷大江南北 

第五十五章 … 左右为难 

    日深夜,高师爷搂着小妾正欲入睡,不料大门口却响砰”的敲门声,随即狗也跟着吠叫起来。门房打开大门,正欲斥骂,却发现门口站着的人西装革履、气宇轩昂,身后还有几个随从模样,一看便是大有来头的人物,门房是最善于察言观色的,当下便讪讪收住了嘴。

    对方一见开门,也不打听,直接就将沉甸甸的门包塞过来:“高老爷府上可是在此?”

    手一掂,起码20个大洋的分量,出手真是大方,门房满头哈腰地问道:“是是,没错,不过我们家老爷恐怕已经睡下了。”

    “不碍事,烦请通禀一声,这是我的名帖。”

    门房将信将疑,但看着20个大洋的份上,答应走一趟。

    果然,原本被人侵扰了好梦的高师爷一脸愠色,但一看名帖,半点脾气也没有了,连声道:“快请,快请客人到客厅。”

    以往来走高师爷路子的陌生人并不少,门房见得也算多了,原本把这个不速之客当作一个钱多人傻的阔少,想着多半要碰钉子,哪里想到这张名帖居然如此厉害。

    “不知先生深夜造访有何见教?”高师爷一脸的恭敬。

    “见教称不上,但有件事情想拜托高先生。”

    “请讲,请讲。”

    “我知道您在万大人面前很说得上话,深夜造访,特意过来通个声气。”客人的脸色还是那么平淡。但言语却让人大吃一惊:“开平暴徒动乱。我受德璀琳大人委托前来,此案必属永平府管辖,特来通个消息……”

    “什么?”高师爷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开平暴徒动乱?我没有接到消息啊!”

    “你现在不是知道了么?”来人满不在乎地一笑,“请先生与万大人务必秉公判决。否则矛盾一旦捅到外务部,就要通过外交渠道解决纠纷,那时可就谁都吃不了兜着走……”

    “好说,好说!”稍微打听一番后,高师爷吓得冷汗直冒。后背脊都被湿透了。

    神情恍惚之间,连对方何时告辞的都有些想不起来,只记得最后一句:“一点谢礼,不成敬意。万大人那里我们同样也会知会到地。”

    抽出信封,是一张整整1000两地银如同捧着个烫手山芋,一夜都没睡好。

    高师爷和万知府两人在为人处世上异常相似。均可算得上官场中的主流派,抑或是人群认知的非常态——他们地脸谱是灰色的,既不像海瑞等那样是忠谏犯上、一心为民、两袖清风的好官、清官,也不是素以贪墨为能耐。遇事能躲则躲、能避则避的贪官、昏官。

    钱财珠宝他们自然喜欢,对送上门来的孝敬与打点。是绝不会板起脸孔拒之门外的,但他们同样也不会巧立名目、刮地三尺,对最后地道德底线还有一定的坚持力;在处事上,他们同样有自己的见解与看法,万知府虽然没主意,但大体认识并不糊涂,他清楚地知道开平的矿工们为什么起来闹事——如果开平局没有欺人太甚的举动或行为,即便一般的压迫,历来逆来顺受的矿工们肯定会选择默默承受。这次的动乱只能说是开平方面太过分了。

    他对周学熙创办开以图收开地行动并不支持,但对开平更是一点好感也没有:几个月前开平拒挂黄龙国旗已引起了轩然大波,当时就闹得沸沸扬扬。抱着洋人决不招惹的主旨,万知府动用各种手段,想尽各种方法才将事端压了下去,没想到不到半年,开平又给他出了这么大一个难题——真不让他省心!他一提起来,便是咬牙切齿的痛恨。

    但知府大人毕竟不是海瑞那样的清官、好官,他对事物地判断有一条基本底线——绝不能危及自家的前程与乌纱,他地命运是和这两件物事栓在一起的,如果违背了这种最高利益,不管是谁,不管是哪一件事,他都要抗争到底。

    因此,一开始他还做了个表面上双方各打50大板,实质工们的判决,但高师爷将那层利害关系一点破,纵有几分不情愿,万知府也不得不回到基调上来——这真是命!

    有一种担心,如果处罚不公,激怒了这成千上万的矿腾起来,其能量可非同小可——他们能砸了开平矿务局,同样也能砸了永平府衙门。更要命的是,无论如何,只要矿工们举事,社会“和谐”便被破坏了,在他有限的脑海里,摘去顶戴花翎,充军发配边疆的噩梦似乎已在一步步逼近。

    左思右想,没有万全之策——左边是悬崖峭壁,右边是万丈深渊,向哪一边走错一步都可能是粉身碎骨的下场,他的心在颤抖,手心里全是汗,牙齿咬得格格响。

    “大人,大人……”看他这幅走神的模样,高师爷高声叫了几声,希望能把他的思绪拖回来,但这几声叫唤,也让万知府想明白了事情——宁开罪民众与朝廷,也不能开罪洋人!

    开罪了洋人,民众固然叫好,朝廷起先也会装聋作哑,但一旦洋人动真格,朝廷决计吃不住劲,必定把地方官拖出来顶罪,他清清楚楚地记得,义和拳闹腾最厉害的时候,有些官员因为力保洋人差点连小命都送掉,但庚子年后,这些人都变成了洋人的座上宾,又是受嘉奖,又是升官位,忙得不亦乐乎。

    这年头,谁厉害听谁的!

    只是,要从“民众怕官府,官府怕朝廷,朝廷怕洋人,洋人又怕民众”这个循环套中解出来还真不容易。

    得,还是听洋人吧,只要洋大人高兴了,朝廷就拿自己没办法,出再大的事情也由洋大人顶着,再加上那张5000的银票,万知府经过艰难的抉择,终于认为自己做出了唯一正确的决定。一旦打定主意,永平府的判决便很快下达:

    —

    “查矿工李甲四,直隶永平府人士,素不安分,不服管教,事发当日与管事监工因琐事起口角冲突,李不忿,气势汹汹,以言语威胁之,后监工忍无可忍,便用手中之鞭轻轻抽打以示惩戒,但李不思悔改,反纠集党徒痛殴监工……最后酿成动乱,查李甲四已在冲突中身亡,现不予追究……”

    “查开平矿务局护卫吴寒山,直隶永平府人士,素来本分,严守规章,在开平任职多年,事发当日陪该局总文案王坤前往矿区处理罢工争端,不料矿工将众人团团包围,对好言劝慰并不理会,反屡出言辱骂、吓,更三番五次示以挑衅,欲饱以老拳,吴激于义愤,加之对方人多势众,场面十分混乱,便想鸣枪告警,不料流弹击中李甲四,故有此变……本府以为,吴寒山身为护卫,如此处置虽稍有过当,但亦属正常,况本人在冲突中身负重伤,现予无罪释放……”

    “查黄聘、郑阿牛、李固等人,俱为开平矿务局护卫,系吴寒山同伴,当日一同前往矿区处理争端,吴激于义愤开枪后,场面急剧混乱,矿工冲上来殴打众人,其余护卫为防局势失控,不得已而开枪,但仅开一枪便停火,后暴徒一拥而上,围住三人殴打,致两死一伤。本府以为,三人均属护卫,情急之下开枪虽亦有过,但仍可理解,况众人只开一枪,绝非有意谋杀,当属无罪……”

    “查姚平、李富贵、曾庆、郭陆等人,俱为开平矿务局矿工,系李甲四同伴,事发当日因李中流弹倒地后而丧失理智,对护卫连连殴打,致人死伤,虽不能指正究竟何人拳脚为致命伤口,但均系主犯无意。本府认为,四人听从他人教唆,殴打他人,致人伤亡,国法难容,故一并斩立决……

    “查开平局在此次变乱中损失至为巨大,因矿工人群众多,且无法查证何为主谋、何为主犯,故推定由全体共同承担,损失经清点后编列成数;另该局雇员死伤甚重,其抚恤、丧葬、疗伤等一应银子费用亦须编列成册;因矿工动乱而使该局无法生产而导致的损失亦需,时间截止正式恢复生产止……现累计总数共计34万5676两,均摊后,当日参与动乱的每名需承担赔偿银39两6钱4分,若无。在今后工钱中陆续扣除……”

    第二卷 席卷大江南北 

第五十六章 … 弄巧成拙 

    月末的时节,正是一年当中最热的光景,烈日炙烤下乎有一种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压抑与难受。

    轮船码头上,一大堆人早已拉开了架势,撑开了排场,红地毯、香案、铜管乐队、遮阳行蓬……一大堆华、洋物事被巧妙糅合在了一起,让人感慨时人的创造力与“中体西用”的实践力,更让观者不得不佩服当道诸公“与时俱进”的生命力。

    “郑大人,钦差怎么还不来?是不是招商局的轮船又误点了?”一个身着鸳鸯官服,用手掌拼命朝脸上扇风的官员腾地从椅子上站立起来,焦急地发问,一边说,眼睛却死死地盯着上游,仿佛能看穿空气似的。

    “请蔡大人放心,这船是招商局精挑细选过的,船长也好,水手也好,都是航行多年的老把式,现在顺风顺水,哪里又会误点呢?”回话人掏出怀表,“您瞧,距正点时间还有10多分钟呢……”

    “那便好,便好。招商局已捅了这么大的篓子,这要是再出差错,恐怕神仙也保你不得……哼。”他一甩衣袖,又躲到遮阳棚下逍遥去了。

    蔡大人即蔡乃煌,系去年刚上任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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