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颜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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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颜歌-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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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下过多少次决心想要抛却一切,任性地一走了之。可是她知道颜兮始终记挂太多,背负太多,甚至畏手畏脚。
  她背负从府上下的责任,背负自己与朱夏儿这些身边之人的命运,背负身为人妇的伦理,甚至背负了吉承的人生。
  背负的使命与经历的噩运如同枷锁,捆住了原本生性率直的颜兮,亦捆住了她的心。
  可她却从未与人说过,即便是自己与朱夏儿这些唯一可以说说真心话的人,她都隐忍着不肯多说一句。何尝不是骨子里的倔强。
  看着颜兮低着头独自沉默的背影,凌冬儿亦感心中悲凉,略有哽咽地轻声说道:“小姐曾经……又何尝不是如此敢爱敢恨啊。”
  她苦笑道:“小姐还记得你十岁那年喜欢上了来府中做客的远亲家的杨公子么,虽差了七岁,却还是每天都要凑到人家跟前说喜欢人家,想要嫁他,弄得杨公子都难为情,全家人亦哭笑不得。后来听闻杨公子回家后订了亲事,小姐还哭了好长时日。”
  “后来老爷想让小姐嫁给三王子,千方百计牵线搭桥,小姐却不是借口称病,就是制造些小麻烦,总是搅黄了老爷的计策。那时老爷生气,便怨怪小姐‘总由着性子做事,从不为身边之人着想。’”
  “那时候,小姐常常一时心起便想些点子出来,就如拉着我和春儿在冬天里放风筝,却不慎脚滑摔进池里,幸好孔叔赶来及时,才没酿成大祸。还有后来吉承来府中时你硬拉着他去夜市玩儿,那次因有三王子在的缘故,老爷夫人发了好大的火。”
  颜兮听了良久,喃喃道:“那时始终是我任性妄为,才牵连你们。”
  “才不是。”谁料凌冬儿摇着头道:“那时的小姐,才是那你真正的自己。快乐时酣畅淋漓地笑,难过时痛痛快快地哭,小姐总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因此我们只要跟在小姐的身后,尽力地护你周全便是。这点做起来却也并不那么难,起码我们总是能看见小姐的笑容,那对我们而言便是最好的事。”
  “可是。”凌冬儿看着颜兮刻意别过去的背影,语气中微有些悲意:“小姐已经多久没真真正正地笑过了?”
  颜兮始终背着身子,不发一言。
  凌冬儿心里难受,问道:“小姐,你能否告诉冬儿,你到底真心想要什么。怎样才能让你变回过去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姐?”
  颜兮抬了抬眸子,眸中如蒙了水雾,她缓缓道:“我想要的……”
  凌冬儿点点头,认真地听着。
  忽地忆起那年即将嫁于子明,凌冬暮雪,她与吉承自拢风田回了府上,窗外一派飞雪连天之景,屋内暖和,在房中与朱夏儿闲聊,她偶尔问到,凌冬儿所指的吉承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朱夏儿一抿嘴:“小姐你呗。”
  电光石火一般,她久久地愣在屋中,一动不动,心中有无法抑制的暖意流淌,又夹杂心脏剧烈地跳动。
  那时她涉世未深,尚且不懂那心跳的含义。只道那是对迟迟未解的真相的错愕。
  彼时,她曾见南荣子明的天人之姿,不可谓不为之所动,又因父亲的先斩后奏,她便在少女心事中以为那时的脸红便就是爱。
  她在与子明订婚后,有很长时日未曾得见他,她却也并不为此挂怀,仍旧与吉承冬儿他们偷得浮生之闲,从不思念子明此时在何处,又在做些什么。只有当旁人提到他时,她才懵懂着羞涩起来。
  她亦曾与吉承闹过别扭,却在那些日子坐如针毡,那次她在病中,医生诊是肺痨,她迷糊之际问的却是“吉承呢?”
  她对吉承的身世感到好奇,问过无数身边之人吉承平日琐细,想要弄清他的事情,却在面对他的时候不透露丝毫自己的这种心情,那时她只以为自己是对未知事情的好奇,却从未想过她为何从不对子明,甚至冬儿夏儿这样上心。
  吉承醉酒时搂住她,她的身体毫不抗拒,完全没有在面对子明时的那种慌张无措之感,只觉得踏实安心。多少次,只要有吉承在身侧,就好像再也无可畏惧。而若他不在,她便心中如被挖去一块儿,总是慌神无措。
  那年父亲病逝,晨曦朝晖,落烟满城,吉承一席长衣翩然于风中,在晨光里伸手对她,说一句“大小姐,我们回家。”
  只有他,只有他永远会在她最需要的时刻出现。
  只有他,能带来起死回生的力量。
  往昔种种,一时间汹涌而来,一一浮现于脑海。
  颜兮双手紧紧抓着衣裙,愣愣地抬起眸子。
  时至今日,才真真正正直面了自己的内心。
  时至今日,才清清楚楚明白了一切的一切。
  她如梦初醒,久久不能言语。
  “小姐?”凌冬儿看她的样子,有些慌神,问道。
  颜兮摇着头,眉心紧皱,她闭着眸子:“可是一切都晚了。”
  她侧过头去,看向窗棂外那琼楼飞檐遮蔽下,四四方方的天空和宫墙。阳光尚好,春意盎然。
  可是,她与这□□,一同被关在了这里。
  “小姐,什么晚了?”凌冬儿不知颜兮心中所思,只能在旁问着。
  颜兮大彻大悟,却始终再说不出一句话。
  若她还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从未经历过苦难折磨,从不知人命可贵的千金小姐,那她或许早就依着性子与吉承一走了之了吧。
  若她早早地审视自己的心,看清这份已埋藏数年的感情,那结局也必定不是如今这个样子。
  这中间的一切,哪怕命运待她稍好些,她最后选择的,也不该是这条路。
  然而,路已经选了,一旦开了头,之后便只能走下去。
  颜兮轻轻道:“我好想见他。”
  凌冬儿忙点头应道:“小姐,我去想办法。”
  吉承平日身在军营,来王城中时也是在前朝议事。凌冬儿又如何能帮得到自己?若真要她去想办法,又恐她反伤害到她自己。
  想到这儿,颜兮恢复了理智,轻轻拭了拭眼角,摇了摇头,勉强露出笑容:“不必,冬儿。他不来,总有他的理由,若有时机,他总会来见我的。”
  她抚着腹中的孩子,一方面想着吉承,一方面想到自己将为人母,便强打精神,亦是在安慰凌冬儿。
  “待见他时……”想到此处,颜兮闭着眸子,笑了笑。
  待见他时啊。
  再好好说与他听。
 

☆、后宫

 次日,和韵又来,其时恰好新入宫的三个秀女在明夕宫里问安。其中一对胞胎姊妹是秀女中最惹眼的两个,一入后宫便均被封为婕妤,须知其余秀女大多只是才人,只有少数封为美人。这二人不可谓不出尽风头。二人虽为双生子,长相略有几分相似,气质却不尽相同,是可明辨。
  姐姐兰素,秀美可人,空谷幽兰,如江南水乡的浣纱西子。妹妹兰锦,灵动似仙,少女的眉眼间又有些妩媚之气,讲话亦语速很快,条理清晰,是个聪颖之人。
  她们二人下位坐着碧美人,她名为碧痕,一个官家小姐,取如此不吉之命,却也有个典故。碧痕的生母自幼与兄长流浪,一次偶遇醉酒的碧痕之父。便被他花了十两银子双双买回府中。
  碧痕的母亲成了妾室,却并不得宠,在府中熬了七年才怀上碧痕,却还是个姑娘。碧痕之父便十分不宠爱她,甚至亦没有心思为她起名。只搪塞地送了碧痕母亲一块儿翡玉,当做封赏。
  碧痕的母亲拿到那块儿翡翠一看,却也并不是什么珍贵之物,其上还有明显的瑕疵,就是送个下人也是十分拿不出手的。可见他送这翡翠时连多看一眼的心都没有。碧痕母亲心寒,便一气之下为她起名碧痕,其中有讽刺之意。
  也不知是不是名字不吉,碧痕其人身子十分柔弱,行起路来也如弱柳随风一般,每日里亦需服汤用药的。但她相貌却很是标志,连带着这份娇柔倒让她在人群里显得与众不同。因此被子明封为美人。
  三人都有心向颜兮表明忠诚,因此每日的请安从不落下,今日也来得很早。颜兮对后宫这种党派之分并无多大兴趣,但她们既愿意与自己聊聊,倒也聊以解闷。
  四人正聊着,和韵便随着采风一同进了屋。兰素,兰锦与碧痕立刻起身向她问安,她却并不多看,径直快步走到颜兮身前,神情有些腼腆。
  她拉过颜兮的手,小心翼翼地问道:“嫂子,昨日是我不对,你可还生我气么?”
  颜兮没料到依她的性子,竟会这么主动地来道歉,笑道:“和韵所指的是何事?我不记得我有生过气呀。”
  和韵听后,才舒了口气,爽朗笑道:“我就知嫂子必不会为这些事计较。只是,嫂子再也别说阻拦我的话了好么?我身边的人,尽是反对之言,每天听得耳朵都生茧子了。”她叹了口气,也不过是十四上下的年纪,却学起了大人的忧愁来:“我只想能有个人是认同我的坚持的。”
  颜兮听后,心中一软,若和韵看中的是哪个白衣少年,又真心相爱,那依照颜兮的性子,是必会支持她的。
  可是对方是吉承。
  且不说吉承对自己而言意味着什么,就说自己对吉承而言意味着什么,她也不能让和韵走错这一步,走错这一生。
  可是当下,她也不好再反对什么,只好微微点头,说道:“若有缘,自会在一起,即使天下人都反对,也是会的。”
  她还有一句话隐在心里:若无缘,那纵使颠覆天地,亦不过徒劳而已。
  和韵欣喜,便坐到了颜兮身侧,这才注意到另有三人,是新入宫的婕妤美人。
  三人又依次施礼,便聊了几句,说起了王上寿宴将至,这是他登基为王的第一场寿宴,将会宴邀群臣,妃嫔亦可入宴。
  和韵喜道:“不知吉承会不会来。”
  颜兮垂了垂目光:“国宴只有正三品以上大臣方可前来,吉承还不能够。”
  兰锦听到这名字,也有几分耳熟,又听他似乎与颜兮和韵相熟,便笑道:“可是那个最年轻的校尉?嫔妾入宫前亦曾听家父说过,吉承大人虽年轻,却十分有才干学识,很得王上赏识,前几日又升了校尉。青龙城中这短时间也一直在谈论他呢。”
  兰素也在旁点头道:“听说其人也是一表人才,便有许多豪门望族想求得这一金龟婿。颇有当年夏状元之风采。”
  和韵急忙问道:“那吉承可有答应过么?”
  兰锦摇了摇头:“据说他只退而不见,毫无这些心思。久而久之,那些人也有些望而却步了。”
  和韵这才满意地笑了笑。
  碧痕在旁搭话道:“那夏嘉大人呢,他后来可有意中之人?”
  兰锦仍笑着,却并无心思回答碧痕的话,只随口一句:“我也不知。”
  见她如此态度,碧痕也只能转回头来,不再言语。
  颜兮在座上看着她们二人,一笑,出言化解道:“我倒只听闻夏嘉安于其位,忠心为国,却不曾听过关于他的其他传闻。”
  兰素便接话道:“贵妃娘娘有所不知,据说他是有一纸婚约在身的,只是好像女方是他从前所居镇上的一个普通人家姑娘。想来他也是飞上枝头,便就瞧不上人家,因此迟迟未娶。”
  朱夏儿正站在颜兮身后,听她这样说夏嘉,心中愤懑,便想出言反驳。
  颜兮早知她会如此,转身有意无意看了她一眼,她才止住了话来。
  颜兮再未接话,几个女子一起,又谈了半天有的没的家长里短,到凌冬儿来说颜兮该喝药了,众人才各自散去。
  因子明寿宴在即,后宫女官都忙于安排寿宴事物,上到嫔妃们所传着装,下到菜品摆盘,俱要一一打点。也少不得请示颜兮。而颜兮本就疲累,又要操心这些,自是有些吃不消。
  子明便以荣妃身子康复为由,亦让她分担些后宫之事。
  这于颜兮身边之人而言并非是好消息,因为荣妃看似是分担,实则是在后宫有了权力过问各事。有些谄媚之人便急着每日又去向荣妃请安,因势利导,不过是墙头草,两边摆罢了。
  大家都看清了如今后宫之中,新入宫的一众秀女虽有几个惹眼的,却也都成不了气候,真正独揽王上宠爱的,还是晞贵妃与荣妃二人。
  兰素与兰锦亦就此事议过,却有所分歧,兰素认为晞贵妃此时怀有龙种,又是正室,位高居贵妃。且王上对她十分疼爱,她如果能顺利诞下龙裔,很有可能会被加封皇贵妃,甚至直接封后。
  而兰锦则劝姐姐看清形势,她说道:“如今所要看的,并非是王上疼爱谁。而是王上忌惮谁。”
  兰素不解,兰锦便解释道:“王上偏爱晞贵妃,这我难道看不出来么?可他为何迟迟不封后,又为何分了晞贵妃的后宫之权给荣妃?因为晞贵妃父亲兄长已逝,司徒瑾又告老还乡,她家族败落,除了王上的喜爱和腹中孩子之外,已经没什么可以支撑她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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