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壶三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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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壶三国- 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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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不知多少次沉溺于他这般温柔纯澈的笑靥中,然而这一刻的雨薇望着他,心下却是一片寒凉——眼前隐隐绰绰浮现起很多的场景,他曾让齐云观的访客一夜之间消失无踪、他杖毙小顺、腰斩崔氏和张令丞,他的帝王路上还有多少她不知道的血腥,现在甚至要包括上司马子上的性命……想到这些,在她眼中,那样的笑容也似乎带上了几分残忍的意味。
  她再也无心谈什么风花雪月,直截道:“请陛下放过司马昭。”
  曹睿的眸中一黯,转过头道:“朕不是已经放他回去了吗……”
  “你明知道的!”雨薇打断了他,“子上不过是一时冲动误伤了陛下,陛下也说过曾与子上情同手足,如今却何苦为了这一点小事非要置他于死地?甚至还要逼到他父亲亲手杀他!你可知这有多么残忍?”
  他的脸终于沉了下来,冷冷道:“你这是在指责朕吗?为了司马子上,你就用这种口气与朕说话?”
  雨薇不由一惊,软下声音道:“雨薇不敢,雨薇只是来恳求陛下,饶司马昭一命。”
  他却不语,只是盯着漫天的落英呆呆凝神。
  雨薇的心愈发沉了下去 “元仲,你不记得了吗?当初你为了探望子上夜访司马府,我们几个在一起,喝着桂花酒,随意地聊扯,没有身份尊卑拘束,那般地放肆无忌……那样的日子真的回不来了吗?那一份友情,你真的丝毫不在乎吗?”
  他依旧不语,雨薇一咬牙,终于跪倒在他面前,眼角的泪不禁滑落:“元仲……放过子上好吗?”
  元仲转头看她,目光中却有掩不住的失落,他伸手为她拭去腮边的清泪,涩然道:“这泪,是为他流的?”
  雨薇愣住,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她仰视着他,忽然间只觉得一种从未有过的疏离。——出于现代思维作祟,她一贯觉得相爱的人之间是平等的,即使元仲已经是一代帝王,在她眼中却一直都只是热恋的爱人……然而如今跪在他脚下,她却如此强烈地感受到了那王者之气带来的压力,以及他们之间因为身份皇权拉扯出的距离……
  “雨薇,你起来吧。”他轻轻叹息,“或许,这就是命数。看到你寻过来的这一刻,朕就知道子上他命不该绝……因为,朕可以避开任何人的求情,唯独无法拒绝的人,是你……”
  看到雨薇一脸迷茫,他苦涩一笑道:“其实,你想得一点都没错。这次对子上,朕的确是动了杀机……原因也正是他刺朕那一剑时,眼底流露出的杀意——他是司马子上,他有才有谋有胆识,但更主要的是他是司马仲达的儿子……若他有逆心?若司马家有逆心……”
  他没再说下去,却又叹了口气道:“你说朕多疑也罢、杞人忧天也好,那瞬间,朕甚至想到了大魏江山的未来……”
  他终于敞开肺腑直言不讳,雨薇却只觉脑中如惊雷炸响——曹睿是身在这段历史中的人物,他都已敏锐地感觉到了司马昭对曹氏的威胁。而她,作为一个历史的知情者,明知道司马昭是曹魏皇朝的终结者,此时却又在做什么?她让曹睿放过了司马昭,这对于他一心所系的大魏江山,又何尝不是一种残忍?……想到这些,她只觉得心乱如麻,一时怔仲,竟不知说什么,做什么好……
  “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子上就是为了你,不惜跪下求情。今日,你亦是为了救他,跪在了朕的面前——这是在向朕证明,你们在彼此心中的分量有多重吗?……只是雨薇你可曾想过?这种时候,朕的心会有多难过?”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眉头间蹙起一抹阴云。
  “元仲,我……”雨薇心头剧痛,抬头对上他的目光,才发现自己方寸早乱。
  “朕会传谕不让罪责司马昭的……”曹睿转身,似乎迟疑了一下,又道,“子上伤的不轻,你带药去看看他吧……”
  雨薇摇头:“不了,我让宛玉送些药去就好。”
  曹睿不再说什么,迈步而去的身影有些疲惫和寥落。雨薇却呆呆地站在原地,心头百味杂陈……
  
                      
作者有话要说:  俺以为自己已经够懒了,结果发现这么多天,自己追的文一篇都没更过,仰天长叹啊。。。




☆、(六十二)疏离

  两月后,魏帝曹睿命骠骑大将军司马懿驻守宛城。司马昭因春狩一事中有犯上之嫌而被褫夺了一切官职封爵,此时只以布衣身份随父离京。
  雨薇站在御园的高处,眺望着远处宫墙外来往的人流车马。身后,宛玉看着她越发纤瘦的背影,却不知该说什么。
  “司马二公子的伤,无碍了吧?”还是雨薇先开了口,两月来,她从未问过一句关于子上,但毕竟他此去一别,不知再见何年了。
  “身上的刑伤因已无碍了。只是公子他心里的伤……”
  宛玉叹了一声,终是哽咽难言……眼前浮现起那日去司马府送药的情形,——当时他一身鞭伤体无完肤,为他换药时,那三七逐瘀粉撒在伤口极痛,可他却始终强忍着,未哼一声。只是看着那药瓶莫名地问了一句:“是江若让你来的?” 她照着雨薇的意思违心回答:“不,江先生应该不知公子的事,也从未问及过。”他沉默,那一瞬的目光却看得她彻心冰凉——那是疼痛、失落、怨怼、愤懑、抑或其他……
  宛玉摇了摇头,不敢再想下去,也不知要如何向雨薇形容——明知不该,竟还是隐隐生出几分妒忌:曾经记忆中那个清贵孤傲的昭哥哥,终究为了她,遍体鳞伤……
  “或许时间是治愈伤痛的最好良药吧……”雨薇悠悠地叹道,“希望子上他会明白……”
  宛玉点头不语。
  静默了一会儿,雨薇又问道:“还有,陛下的剑伤……”
  “听梁太医说,已经痊愈了。”宛玉道,“先生配的剑伤药极好,可为何不亲自去照料陛下的伤口呢?”
  雨薇涩然一笑:“他大约再不想见我了吧……”
  “兴许只是陛下政务繁忙吧,我听太医院的小医私下议论时政,说近来蜀汉多有异动,新城太守更有不规之举……还听说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要从许昌搬回洛阳宫住,陛下正忙着修缮长乐宫呢……等过了这一阵,陛下定然会来找姐姐……”
  雨薇不言,望向远处太液池里满湖的碧莲,想起彼时元仲温柔而坚定的笑容:
  ——“雨薇,除了你,谁能与我共看洛河月满,同赏芙蕖千朵……”
  一滴泪无声地滑落,与他之间,有些心结终已种下……
  
  与此同时,太极殿里。曹睿烦倦地合上又一册奏章,沉郁的脸上露出一丝愠色。自从董昭仪被废和春狩比武的事相继发生后,朝中宫帷间各种流言渐盛,所有矛头都开始指向江雨薇……近日更有御史联名上书,将那些男宠、妖孽、祸国之说放到了明面上讲……而那些请求皇帝娶后纳妃的奏折更是从未断过……
  一面为了朝中那些谣言带来的压力,一面也因为那日雨薇为子上求情的事到底让他有些心意难评。这两月来,曹睿没有再去找过她,却也不见她有半分主动的回应,分明相距不远,两人间却似隔了一道隐隐的沟壑,她的骄傲、她的倔强、她的执着,那些以往他最欣赏的特质,此时,却让他不由气恼起来……持续的近乎冷战状态下,思念、犹疑、怨怼各种情绪掺杂在一起,如同钝刀一般磨砺消耗着他的心绪,形成一种无法疏解的闷痛……。
  
  他轻轻叹了口气,殿里回旋的风灌进喉头,他止不住呛咳了几声。身后侍候的黄常侍紧张地道:“陛下,可要传御医?”
  曹睿摇了摇手。
  黄常侍忙让奉了茶递上,见皇帝喝了一口,已止了咳,便又适时地递上了一碟茶点道:“陛下再进些茶点吧,这雪梨莲子酥最是清心润肺的。”
  曹睿看了眼碟子里的几块酥饼,极是小巧精致,便拿了一块吃,果然一股淡淡的莲子清香和着梨汁的清甜融入口中。
  “莲子做的?”曹睿问了一句。
  “是。”黄常侍察言观色见他喜欢,便又道,“正用了新采的莲子,一个个剥好后碎成融,再用甘草雪梨汁拌了煨熟入陷,倒是费了一些功夫的。”
  “都已结有新鲜的莲子了……”忽然想起,这个季节,洛河里应该碧叶连天了吧,曹睿咬了一口莲子酥,展眉道,“有心了,替朕打赏尚膳吧……”
  “奴才可不敢居功,”黄常侍笑道,“这点心可不是膳房做的,是倚云殿的毛才人亲手做的,听说才人娘娘曾是神医华佗的养女也算是从前江令丞的师妹了,颇通些医术的,她听说陛下曾患肺疾,虽说已愈但偶而仍会咳嗽,便做了这道点心,让奴才奉上。说是甘草和雪梨有养阴润肺之效,莲子则可清肺热去心火……”
  毛才人?曹睿依稀想起了那日御驾前那个楚楚可怜的身影,是江若的师妹?——口里莲子的清香让他心头有了一丝微温的暖意,可提起了她,终究还是一痛——雨薇,洛河的芙蕖已然绽放,却让朕与谁共赏……
  
  天气渐渐转凉,正是入秋时节,一直住在许昌的太皇太后卞氏和皇太后郭氏搬回了洛阳。
  布置一新的长乐宫里,虚礼已毕,太皇太后拉了魏帝曹睿的手,坐到了暖榻边。
  “这长乐宫皇祖母住的可还习惯?”
  “好是好,可修缮得太过奢华了一点。两代先帝都注重勤俭治国,反对奢靡之风,你这番大修长乐宫,难免落人口实……”太皇太后叹了一声,平静的面上荣华已老,却仍有一种掩不住的贵气。
  曹睿笑道:“皇祖母是大魏至高至贵之人,住得好些有何不可?孙儿好不容易盼得皇祖母愿意回洛阳颐养天年,怎敢不尽心啊……”
  卞氏亦宠溺地笑道:“你道我如何肯回洛阳了?还不是你这做了天子的人,还不让祖母省心……”
  曹睿心头咯噔了一下,似乎预感到了她要说什么,凭生出忐忑。
  果然卞氏敛了笑意,开口道:“朝中那些不堪的谣言,想必陛下不会没有听说过吧……”
  曹睿沉声不语,太皇太后脸上现出忧色。
  “你虽身为天子,但毕竟年轻,一时兴起宠信个把侍臣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因一男子而废整个后宫,这却算什么?后宫之事虽不是什么朝政大事,但涉及国祚绵延就不是什么小事了,你至今已二十有三了吧,别说是天子了,就是百姓人家,在这年纪也哪有不娶妻生子的……”
  曹睿的面色一暗:果然还是这些话,外面谣言纷扰,朝臣上书谏言,他都可以不去理会,他以为可以独自替她承当,可如今这些话自太皇太后口中说出,层层压力让他忽然有些力不从心了……
  卞氏又道:“听说那江若虽是男子却生得更胜女子几分,可见逃不过是个妖媚祸主的。做过先帝的侍医,但又是先帝临终前特意削职逐出的,你留他在宫中本就是大大的不该了!如今,为了他荒了后宫废了昭仪,甚至传言司马二公子的事也与之有关……言官进言你可以不听,董尚书和司马大将军家的颜面你也可以不顾,可传言纷扰众口悠悠,却要将天家威仪置于何地?……古云‘有国者不可以不慎’,你是天子,若凡事任性妄为,怎对得起你两代父辈打下的江山基业!”怎处置这乱世家国内忧外患!
  她最后的话意极重,曹睿只觉丝丝寒意直入心扉。他本不是什么断袖,总以为传言无稽,便不放在心上。怎料引起轩然大波,此刻不由得想分辨几句:“雨薇她不是男……”
  或许此时坦诚雨薇的女子身份,可以缓解一些矛盾,可想起雨薇执拗地拒绝立后,想起她对后宫的畏惧鄙夷,想起与她几月不见的冷淡疏离……曹睿话才出口却终又咽下了,只觉心下一片苦涩凄凉……
  卞氏却冷笑:“不是什么?她若不是男子倒罢了,大不了收入后宫给个名位也无妨。可惜一个男子如此,便却绝非社稷之幸!……哀家一贯不管政事,但此事涉及天子清誉,却又不得不管……你若下不了决心,便由哀家替你处置吧!”
  她说着,竟从一柜里扯出一丈白色的绫绡掷了出来,对身后的一个老宫女道:“把这送去给那个江雨薇,就说是太皇太后钦赐!”
  那白绫如一抹轻云飘然落下,曹睿陡然变色,抢在那宫女面前接过白绫,紧紧攥住,只捏得骨节发白。他伫在那儿,许久,竟忽然屈膝跪了下去:“皇祖母何苦如此逼我……”
  卞氏仰头长叹:“不是哀家逼你,帝王之家最要不得的便是‘情有独钟’,更何况还是一段孽情……”
  曹睿凄然冷笑,声音却飘忽不定:“那么就请皇祖母放心吧,江若虽好,却还当不起‘情有独钟’这四个字,祖母不喜欢,孙儿弃了便是,大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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