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春入旧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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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春入旧年-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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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胡二人挽着手,将金江县城逛了一圈。这是江春第一次不用背着背篓来去匆匆,又有胡沁雪在旁介绍,时光慢慢,二人将那卖杂货的,开客栈的,做酒楼的,打首饰的,裁衣裳的,卖书作画的,全都转悠了一番,这“大宋朝”商品经济的的繁荣,着实令她开了眼界。当然,她不知道的是,历史上真正的宋朝亦是不遑多让的,后世有学者将其称为人类第二个千年的“领头羊”。
  待逛得差不多了,二人又转回成衣铺子去,胡沁雪挑了两个书兜,自己拿了鹅黄色绣蜻蜓的,非要将那烟青色绣梅花的塞给江春。
  江春想想自家唯一一身能穿出去的衣裳,就是烟青色绣梅花的,再背个同色同花的书兜……既是花了钱,就不能再买同样的,她只得选了个柳绿素色的,还找小二拿了大号的。因她想着,自己往后家去了,书兜大点儿,买些东西带回去倒也方便,归馆也可从家带点儿咸菜果子甚的,也倒是能省下几文开销。
  想到自己也不会针线,家里也无多余的布料裁剪了,她干脆自己买了一件换洗的小衣与亵裤。待付账时,她又言明了二人往后是当常来常往的,不可再占胡沁雪的便宜,坚持定要各付各的。
  二人还往杂货铺子去买了洗漱用的青盐与简易牙刷,以及用饭的碗筷调羹等物,方才归馆。
  到了酉时初刻(下午五点),学馆中央的大钟被敲响,表示晚食时辰到了。众学子带了碗筷,到学馆东北角的“珍馐堂”打了饭食。
  江春感慨,这县学的伙食就是不错,可能是有上头的财政补贴?或是当地世家大族、乡绅豪富资助的干系,每人可得三两的白米饭加两味素菜,一味荤菜,且都是分量足足的……这在没吃过几顿饱饭的小江春看来,委实对得起“珍馐”二字了。
  嗯,她决定,以后坚决不去外头费钱,每餐都在饭堂吃,一定要将自己的营养补起来!前世各种嫌弃食堂饭菜难吃的江春,深觉自己这种“占饭堂便宜”的做法有点儿可耻。
  胡沁雪虽家境殷实,却也毫无怨言地陪着她吃过了晚食。
  晚间,二人躺床上,聊些“家中几口人丁”“父母兄弟姊妹如何”的话题,想起前世高中、大学住校生涯的第一天,江春估计每一段集体生活的开端均是从此类话题伊始的吧!
  对胡沁雪,江春也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原来,她父亲在家里排第二,老大是胡英豪的父亲,老三在汴京为官,具体官职不祥,老四即徐绍的母亲。胡父虽大了小妹子八九岁,但因着夫妻二人子嗣不顺,直到中年才得女沁雪,倒是比妹子家的外甥还小了两岁。不过很不幸的,还没来得及见着女儿睁开眼睛,爱妻就亡于产后血崩。
  始终是才十一岁的女孩儿,聊到母亲去世的话题,仍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此后江春就尽量避开慈母话题,只捡了些几姊妹的趣事出来讲,倒又把小丫头逗笑了。直到她眼皮渐渐撑不住了,才依依不舍地止了话题。江春再次感慨,这般天真浪漫的小女孩,才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第二日,天色将将破晓,学馆正中央的大钟被敲响,发出雄浑的“当当”响声。学寝走廊上逐渐有了洗漱的人声,江春将睡得正香的胡沁雪喊醒,二人起来就着冰凉的井水洗漱过,换上石青色的曲裾长裙,因着初春天寒,女学生外头还多了件同色褙子,即后世的披风。男学生虽只一套简单的石青色直裾深衣,中有一腰封,但也清爽素净的。
  二人先饭堂去吃了一碗小粥,方往丙黄班而去,三层小楼最高层的右首第一间便是。待入了学舍,见学子到得还不多,舍里桌椅分三大竖列摆了,倒与后世不差,江春想着自家小矮人一枚,就主动拉着胡沁雪,选了中间竖列的第一排就坐……嗯,那就是传说中的学霸专区了。
  不到七八分钟,学子们陆陆续续来得多了,江春还未反应过来呢,胡沁雪已是叫住了进来的三人,嚷嚷着要他们坐二人后头,待坐定了,江春回首一望,都是见过的,第二排坐了胡英豪与那徐二,第三排坐的则是徐绍一人。
  待舍里已基本坐满了,又响起“当当当”的急促钟声,方有一学子踏着钟声慢慢进了学舍,众学子“呼”地起了一声惊呼。
  江春忙抬首望去,见是一名着了同样曲裾的女学生,生得秀眉粉面,双眼如一弯秋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江春第一反应——林黛玉,当是曹老人家笔下“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的真实写照。
  只见那黛玉式的美人莲步轻移,坐到了徐绍旁的空位上,坐定后的她又有“娴静时如姣花照水”的美感。
  江春感慨:这大概就是班花了罢!
  不料身旁的胡沁雪却是轻哼了声,眼见着江春也“依依不舍”目光追随着她,气哼哼地道:“看你那呆样!你可莫被她这副样子哄了去,整天一副病西施样,饭不好生吃,夜了临窗泣泪的能不病嘛!”
  江春满眼疑惑,胡沁雪却早已赌气地扭过头去,正好夫子亦是进了学舍,她自是不好细问了的,只想着待散学了再问个详细。
  上头,夫子道自家姓古,职位学录,专司丙黄班教务管理,相当于后世的班主任、辅导员。只见他先对着东方拱手,说了些拜谢皇恩的套话,又道了些迎新之语,重头戏却是接下来的课业安排,因着自德芳殿下至当今官家俱是鼓励女子读书的,一时之间男女同学蔚然成风,故课业安排上就得男女兼顾。
  弘文馆是县学,往上还有府学,其课程参照京里太学而设,只相较太学这一最高学府而言,少了兵法、水利、农牧等治事之科,偏重于经义与六艺等基础学科。丙级属初级阶段,相当于后世的高一,只设经史、六艺、九章三门大类,其中六艺亦只着重教授诗画,剩下的射御与礼乐,则男女分习。
  故实际上江春就只消修习经义、诗画、九章、礼乐四门课程,每轮逢三与八之间皆为四日的“工作日”,将好每半日一门,四日可学两轮,休一日后再循环,逢月试则取消当日的九章与礼乐二门课程。可见,在课时安排上还是以为科举服务的经义诗画为主的。
  江春前世对古代科举制度的了解,只知所谓的“科举”还分为进士科、明法科、明经科、明字科等诸科,而对进士科的了解又仅停留于三甲上……故此,她是与胡沁雪请教了半日,才基本捋清楚的。
  首先,自德芳殿下以后,人才选拔方式逐渐公平起来,成才途径主要有四:从文、从武、从医、从法。四门专科皆以蒙学、私塾、县学为基础,相当于后世的“幼儿园+九年义务教育+高中”。县学结业考后开始出现分科,按自身能力、主观喜好等因素分考四学。
  欲从文者考太学,太学上不了的可进州学,专攻经义、策论、诗赋等科举考试内容,待三年后方有资格参加科举考试,据学生学籍所在地,按省试、殿试之次序,依次择优入仕为官,不中者无年龄限制,可继续科考,这是后世大多数人熟知的科举取士模式,只省略了州试筛选,将按籍贯科考改为按学籍所在参考。
  欲从武者考武学,武学上不了的可进州府补武学(相当于预科),专攻兵法、方略、武艺、骑射、御车、甲械等专项,待三年后方有资格参加武举考试,以弓马为去留(即以骑射武艺之成绩决定是否录取),以策定高下(即以对策之成绩分高下),这又与后世熟知的“先策后武”模式不同了。枢密院按成绩授予武职,后世皆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的,这时代却是“武无第一”的,并没有后世影视剧中的“武状元”之称。当然,若连州府补武学亦考不上的,还可入行伍,行军打战立功亦是一条出路。
  而欲从医者则考太医局,采取“三舍升试法”分级教学,设方脉科、针科、疡科三个专业。每月一私试,每年一公试,成绩分优、平、否三等,公试优良者升为内舍,内舍生再每年一次会试,及格者升为上舍。还另外根据学生的品德和专业技术水平,将上舍分为上、中、下三等。学生在学期间为使理论与实践紧密结合,除基础理论学习外,还要参加临诊,轮流为太学、律学、武学的学生及各营将士看诊。上舍毕业考后,择优者进翰林医官局为医官,次者入校正医书局,再次者入熟药所,或行医坐堂,自是没有甘愿做那走方医的。
  欲从法者考律学,若上了京内律学,专攻刑罚、律状一类的,待三年结业后专考刑部、大理寺等司法衙门。当然,若上不了就没戏了,故律学是参考人数最少的,算是个冷门专业。
  是故,汴京的太学、武学、太医局、律学成了时下的四大高等专科学校,且是同行业内的最高学府,由国子监统一管辖。国子监祭酒相当于教育部长,掌管四大学,与《宋史》所载的“祭酒掌国子、太学、武学、律学、小学之政令”大同小异,只是在穿越者影响下有了太医局的出入。
  当然,这时代的科举制包含项目与后世为人熟知的差不多,皆是“重进士轻经生”的,学究科、明字科、明经科取士人数极少,而明法科已被律学所取代,又有各代官家的主观喜好在内,参试人数极少,基本可以忽略不计,最主要最正统的科举成才之路还是得走进士科。
  而进士科又有重诗赋与经义的区别,全看上头官家的个人喜好,今时之官家却是个讲究经世致用的,登基十数年了,早已定下先经义、后策论、再诗赋的科举定制。
  穿越来半年多的江春,终于第一次摸清这个时代的成才路子。对她来说,这是最好的时代,自己的专业终能派上用场。但想要从最底层的深坑爬出去,除了升学考试别无他法,对于双商有限、资历平平的她来说,这是需要拼命努力,认真下功夫的时代。
  话说回来,古学录将各课程安排完毕,就直接点了班里几个身强体壮的学子去搬新书了,没有后世的第一堂课“自我介绍”,小江春好奇,他是如何将学生名讳准确无误地点出来的。
  倒是身旁的胡沁雪,生了会儿闷气,终是憋不住转过头来,与小江春说起话来:“方才我喊来的那三个,只除了徐家老二你都识得了吧?”
  江春点点头。其实徐二她也算“认识”了,只不晓得几人是何种因缘。
  “那是我姑母家的侄子,叫徐纯,就是我表哥的堂弟,别看他人高马大的,其实才与你同岁,最是个爱惹是生非的,你要躲着他点儿。”江春转头望着空了的座位,嗯,这个“纯”字倒是与他在馆前的表现相称。
  “喂,小呆子!你又望她作甚?她可不是好相与的,你可莫被哄了去。”胡沁雪误以为她还在回望那“班花”,着急了。
  “胡姐姐,你识得她?”小江春试探着问道。
  “算是吧,她娘是我家老太太侄女。”难得小话唠只说了这么一句就没下文了,江春也就不再追问。
  没好久,男学生将书册搬进了学舍,按着座位发放下去,江春得了《论语》《孟子》《大学》《中庸》《礼记》共五册,望着桌上散发着油墨芬芳的书册,她只觉得亚历山大!
  看来这个时代对“四书五经”的学习,还是遵循着先基础、后专业的顺序,第一年皆是先以“四书”打底的,外加封建礼教特色的《礼记》。然而,对于自己这个《千字文》《百家姓》都没学过的后进生……难度还是太大了!
  当然,除了“教科书”,学里就未再多供一物了,散学后少不得与胡沁雪约着门口笔墨书坊买了流行的羊毫、字帖、手札等物,因着造纸术和活字印刷术的成熟,笔墨纸张倒也不算贵。
  晚间两人用了晚食,有一女学生来将胡沁雪唤走了,道是她兄姐寻她。江春虽奇怪未曾听她提起有“姐”,但仍不多言,只独个在学寝里,将上午领的新书拿出来,翻开最基础的《大学》看起来。
  第一篇即是“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掌湟猓挥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自天子以至於庶人,壹是皆以修身為本。其本亂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的内容,即是后世熟知的“明明德、亲民、止于至善”的三纲领和“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八条目。
  其后附有程颢程颐兄弟与朱熹等人的注解,句读分明的,字虽然都认识,但这从右往左的竖排版……真的很费眼力。
  虽后世科举教材多以朱熹《四书集注》为主,但这时代可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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