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与杀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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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与杀将- 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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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对云檀姑娘一往情深,她是将军的挚爱,为了她,将军一定不会吝惜自己的生命。”
  上颢沉默了,他的沉默相当于默认。
  苏燃望着他静静地微笑,看上去不骄也不躁,依旧是云淡风轻的,像个来此处喝茶观景的旅客一样。
  “王爷为何非要置末将于死地?”半晌,军人低声开口。
  他一直都很好奇,自己向来洁身自好,远离是非,如何会让苏燃忌惮至此?难道他过去曾在无意间有过叛逆的举动,让人误以为他心怀不轨,觊觎皇位?
  “因为上将军性情暴烈,高深莫测,你戮力皇室,斩杀长兄,一旦动了杀机就连女人也不会放过,”苏燃不紧不慢道,他极好掌控,对于无法把握的人物,必须除之而后快,“卧榻之侧,岂容虎狼酣睡?何况风起于青萍之末,只要将军一息尚存,本王便无法安心。”
  “末将杀的每一个人都有充足的理由,不知王爷的不安从何而来?”
  苏燃悠悠道,“听说你二十岁时便已大开杀戒,只用了区区三个月便踏平了晔国。”
  “当年末将有军令在身,不得不快刀斩乱麻。”
  “将军明知外人不可屠戮皇族,却仍然亲手砍下了宁襄王的头颅。”
  “当时敌众我寡,境况危机,千钧一发之际,末将必须斩杀贼首,才能平定南漠。”
  “那么璇玑海之乱呢?将军生擒广青王,伤其右眼,又杀害小世子,逼疯镇洋王——”
  “小世子死于意外,镇洋王发疯也与末将无关,王爷料事如神,想必不会连这些都不知道。”
  苏燃笑了起来,“那再来说说北关吧,将军设计杀害侯家两子,连侯老将军也被你斩杀于两军阵前,你不仅杀人不眨眼,还敢违背圣上,抗旨拒婚,如此胆大妄为,一意孤行之人,教本王如何放心得下?”
  军人望着他,目光冷漠又锋利,片刻后,他忽然笑了,“我确实杀人不眨眼,但我的目的却光明磊落;而王爷杀人不眨眼,王爷的目的却阴险而不可告人,这是我们之间最大的区别,也是你最想杀我的原因。”
  苏燃脸上的笑容有一刻是凝滞的,他这么处心积虑地想要杀他,是因为他无法掌控他,而无法掌控的背后是否就意味着恐惧?
  上颢不会被他光风霁月的外表迷惑,他不仅无愧于自己的良心,更能看穿他内心深处的龌龊和卑鄙,这让他感到害怕,甚至感到惭愧,所以他一定要杀了他,只有杀了他,他才能心安。
  但是苏燃绝对不会承认这隐秘的感情,甚至对自己都不会承认,白衣男子的笑容只僵硬了短短一瞬,便又恢复了清幽淡远,安然自若的模样。
  “将军何须多言?如今胜败已成定局,只要将军答应本王的条件,本王一定放云檀夫人一条生路。”说着,他从宽广的衣袖中取出一卷金色的卷轴,递向上颢,“今夜,只要将军召集幕僚,当着众将士的面签下这一军令状,本王立刻去救云檀姑娘。”
  军人接过卷轴,徐徐展开,只见金底黑字,写得明明白白——
  今签立此状,誓灭敌首侯英宛,侯承嗣。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如违此状,甘当枭首;在场各位,皆可为证!
  **********
  七王爷莅临北关的消息很快就在临近的城池里传开了,百姓们走的走,散的散,剩余的人留在城中看守旧业,一有新的消息传来便摇唇鼓舌,议论纷纷,他们左观右望,伺机而动,随时准备打叠行装,在城关失守前逃离此地。
  整个苍璧城中唯有一个地方被隔绝在籍籍人言之外,那便是城南的一处幽居。
  云檀在馆中养病,她两耳不闻窗外事,每日看着天光消散,计算着剩余的日子,感到自己的生命就像残烛,正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慢慢变短。
  当馆舍外响起马蹄声时,云檀以为上颢来了,她匆匆掀开羊毛毡子,从软榻上下来,着了秀履就要起身,秋月见状连忙上前搀扶。
  可就在这时,馆外的脚步声越来越多,变得重重叠叠,云檀的动作顿时停住了,她失神起来。
  似乎有军士包围了整座居所,难道上颢带了人马来?
  云檀暗自琢磨,她疑心重重,等到馆外的脚步声一一停止,她轻轻推开秋月,径自走到门边,将雕花木门打开。
  冷风卷地而起,院子里的树叶纷纷然落了一地,披坚执锐的战士分立两侧,中央一男子正踏雪而来,他发如乌墨,眸如点漆,披着一身洁白的狐裘,正缓缓拾阶而上,姣好宛如女子般的面容带着一丝温和的浅笑。
  云檀的心沉了下去,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已体会到了惨败的滋味。
  “来的人不是上将军,让夫人失望了。”苏燃微笑着走来。
  云檀一步一步,缓慢地退至门边,她敛衽行了一礼,淡淡苦笑,“王爷金质玉相,妾身得见尊容,乃是三生有幸之事,岂有失望之理?”
  丽人的笑容中带着一抹无法掩饰的忧愁,这抹忧愁让苏燃非常满意,而他面上流露出来的却是关切的神情,还伴随着淡淡的遗憾。
  “夫人不用急,上将军过一会儿就会来看你。”白裳男子迈过门槛,悠悠走进房中,他没有入座,似乎怕这简陋的桌椅会弄脏他洁白的衣袍。
  “不知王爷光临寒舍,所为何事?”云檀开口询问,她的语气是恭敬的,神色却是冷漠的。
  “无甚大事,只是来告诉夫人一声,上将军已签下军令状,今夜即将率领一千人马突袭雪国大营,斩取侯家二将首级。”苏燃不紧不慢地说道,脸上则挂着一尘不变的笑容。
  “一千人马?”云檀的声音在颤抖,“才一千人马……王爷这是让他去送死。”
  “上将军为了夫人是不会吝啬性命的。”苏燃淡淡道。
  云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已临近崩溃,好像随时随地都会失去控制,放声大哭,丽人死死咬住嘴唇,生怕自己会扑到这个白衣人脚下苦苦哀求,求他放过上颢,求他放他们一条生路,可她的自尊心不容许她这么做。
  云檀知道,上颢在众目睽睽之下签署军令状的时候,态度一定是镇定的,不卑不亢的,军人高岸的气骨绝不会允许自己卑躬屈节,而她也一样,她是他的妻子,她不能折损他的颜面和气节。
  “有一件事,妾身很好奇。”女郎的语调平缓,她没有让眼眶里的泪水溢出来。
  “何事?”
  “既然王爷相信上将军会为妾身牺牲性命,那一个月前又何苦派晔国老臣威胁妾身,让妾身设计杀害他?”
  苏燃笑了起来,“因为本王很好奇,本王想知道,这世上是否真的有人会为了情意二字,放弃身家性命。”
  “如今王爷知道了。”
  “不错,”苏燃笑道,“将军与夫人鹣鲽情深,委实是一场动人的好戏。”
  “好戏?难道别人的悲欢离合在王爷眼里都是戏?”
  “别人的悲欢离合与本王无关,本王为何不能将它当作戏看?”七王爷淡淡道,他说话的语气理所当然,就像在说‘人一定要吃饭,人一定要喝水’一样。
  “王爷今日前来,想必是来欣赏妾身的痛苦,可惜妾身不才,无法令王爷如愿,”丽人恭恭敬敬道,她不想在他面前失态,只想快些远离他,“今日妾身病体抱恙,无力多言,若无其他事,王爷还是请回吧。”
  云檀大胆地下了逐客令,说完便转过身去,将后背对着他。
  苏燃倒也不恼,只是淡淡地微笑,“夫人果然与众不同,不怪乎将军对你爱恋至深,只是你身为晔国人,竟对一个敌将死心塌地,这让本王很好奇。”
  “上将军有让敌人心悦诚服的本事,自然也有让亡国女子倾心的道理,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王爷看看戏就好,不必过分好奇。”
  “既然如此,夫人好自为之,明日是成是败,一早即能见分晓,本王拭目以待。”说着,白裘男子一拢衣袖,徐徐微笑。
  他已经满意了,虽然云檀今日既没有哭泣也没有哀求,但他相信自己已经摧毁了她,从此以后,她就算活着也不过是具行尸走肉罢了。
  说完话,七王爷笑容款款,缓步而出。
  云檀默默地立在门边,半晌不挪一步,秋月轻轻走到她身边,小心翼翼地开口,“夫人……您还好吗?”
  丽人木然地抬起一条胳膊伸向她,“扶我回软榻吧,我想再睡一会儿。”
  *************
作者有话要说:  苏燃才应该是男主人设吧,小白莲默默地笑笑不说话

☆、与君诀别

  等到上颢来看她时,云檀正迷迷糊糊地昏睡着,秋月在她身上盖了一条薄薄的毯子,独自坐在绣墩上拨弄着炭火,她见上颢来了连忙起身行了一礼,静悄悄地退了出去。
  雕花木门嘎吱一声合上了,上颢走到斜塌边坐了下来。
  他静静凝视着女子恬静的睡颜,云檀似乎正在做梦,轻轻皱了皱眉,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然后将一条纤细的胳膊从毯子底下伸了出来,似乎想要把什么东西推开。
  上颢轻轻将她的手握在掌中,军人的手上有淤青和刀痕,而她的手却是柔软白皙,全然无损的,他的拇指温柔地摩挲着她的肌肤,为了不让这双温暖的手变得冰冷僵硬,他什么代价都愿意付出。
  “你来了……”
  须臾,云檀睁开了眼睛。
  从前,她看他的眼神里总会有期盼的光彩,而这一次,她的眼睛里没有了光,像是一潭静静的死水。
  “苏燃来过了?”他问道,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云檀的额上有一层细汗,摸上去凉冰冰的,似乎刚刚退烧。
  女郎点了点头,“他把一切都告诉我了,你已签下军令状,今夜就要出征。”
  “是。”军人应了一声。
  他的神色依然是平静的,不似她那般低迷消沉,因为他的每一个决定都已经过了深思熟虑,无论成败,他都有坦然接受的能力,“今日一别,往后我们恐怕就要天各一方了。”
  云檀的身子痛苦地颤栗起来,她死死抓着他的手,好像能靠这微薄的一己之力将他留住,“你丢下我一人在这世上……是在惩罚我这些年过得□□逸了吗?”
  “当然不是,”他伸手抚摸她的秀发,“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一辈子都能过得安逸,可惜我这辈子不够长,不能陪你走到最后。”
  云檀含泪摇头,她不想接受眼前的事实也不愿相信他说的话。
  “我的积蓄存在哪座钱庄里你都很清楚,以后就算你离开遥玦山庄,带着旋儿避世隐居也可以过得很富足,不必为生计发愁,这是我——”
  “你疯了吗?”她突然打断了他的话,迫切地坐起身来,抓住他的胳膊,“要不是因为我,你怎么会沦落到这一步?想想这些年你立过多少战功?到头来竟是要为一个女人断送性命?这多可笑?”
  “为了一个女人又如何?”军人低声笑了起来,“你们女人有时候很奇怪,一面想要跟男人平起平坐,一面又自贬自低,为你做任何事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认为值得就行,跟别人无关。”
  好男儿既应镇定自若地为国赴难也该用生命保护自己心爱的女子,在他眼里,这两者之间没有哪一个比另一个更高尚,更伟大。
  “可我并不值得你这么做,”她渐渐躺回了斜塌,冷漠地将脸扭到另一边,“其实我来北关的目的不是探望你,而是杀了你,因为我中了毒,只有杀了你才能拿到解药。”
  “那你为什么不动手?”
  “因为我没有等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她冷言冷语着,徒劳地挣扎着,一心想要改变他的决定,“我要找一个比你更强大,更厉害的靠山,可惜那个人暂时还没有出现,所以我不得不静观其变,万一最后你能转败为胜,而我却提早动手,岂不是自断后路?”
  “所以你犹豫到了今天,还要在最后关头告诉我真相,好让我死得明白一点?”
  “是,”她的眼睛黯淡无光,“希望你不要做愚蠢的选择。”
  军人点点头,他漫不经心地咧咧嘴,“从前我一直以为你坑蒙拐骗的伎俩登峰造极,没想到今日一领教,竟是这般拙劣。”
  云檀苦涩地笑了起来,“是……你总是很容易看透我……”
  她终是放弃了抵抗,那些拙劣的言不由衷,只能让他更清楚地看见了她的心,“从前我想要摆脱你,却没有做到;如今我想要改变你的心意,结果也是徒劳,你总有本事让我魂牵梦萦,即使不在身边也一样。”
  她说着,语调中渗出了惨痛的感情,“你把我变成了这般模样,怎么能说离开就离开我?”
  随着女子的话音落下,天空中涌来一大片乌云,明亮的屋子渐渐变得昏暗幽冷,云檀蓦地打了个寒颤,她惊恐地左右四顾,“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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