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与杀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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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与杀将-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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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顾自带着那三个人走进了自己的客房,然后警惕地关上门,拴上门闩。
  原来文沐粼在金玲关接应的不是别人,正是广青王苏律。
  自从天云山一役失败,他狼狈逃逸,为了掩人耳目,故意与大部队分开行动,只带着两名西原勇士,乔装改扮,一路往东面逃,直奔璇玑海,到了那里就会有人安顿他们。
  广青王苏律与文家多年来关系匪浅,文沐粼的父亲之所以能当上丞相,可全仰仗四王爷撑腰。为了爬上这个位置,文相没少干亏心事,他作奸犯科的证据全都在苏律手里,苏律这回死了也就罢了,要是死前良心发现,说些不该说的,文相就得陪葬,所以他不得不费尽心力地救他,甚至劳烦自己的亲儿子前去接应,将通关文书捎给他。
  次日早晨,云檀因为提心吊胆了一夜,起得晚了一些,她打扮得相当朴素,一来上颢不在,她没心思梳妆;二来要与文沐粼见面,她巴不得自己丑一点,好惹他厌恶。
  等到她穿戴妥当,和翠吟结伴下楼的时候,文公子已经等候多时了。
  今天,他的身边多出了三个人,其中两个面目凶恶,身材魁伟强壮,宛如石像般立在一个头戴方巾,身着布袍的男子两侧,气势格外吓人。
  “这三位是?”云檀故作惊讶地问道。
  文沐粼正待解释,那长袍纶巾的男子已经率先站了起来,对云檀拱手作揖,“在下姓郑,单名一个易字,这两位是我的随从,姑娘莫要害怕。”
  “啊,原来如此,那见过郑公子了。”云檀笑盈盈地施了一礼。
  这人的名字叫什么来着?正义?真是笑死人了,跟文沐粼一丘之貉的人能正义到哪儿去呀?
  其实,这位自称郑易的中年男子便是广青王苏律。
  他约莫四十岁上下,体态高瘦颀长,容貌温和清俊,找不到半点强悍,充满攻击力的特征,由于他的右眼在天云山上被上颢一箭射瞎,不得不用黑色眼罩遮盖,这才显现出了几分与性情相符的,莫测高深的邪气。
  六个人围聚在桌边开始用早膳,文沐粼因为心虚而破天荒地沉默起来,不似平时那样舌灿莲花;四王爷苏律却是气定神闲,他跟云檀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苏律自称是金玲关内卖瓜的商人,与文公子交好多年,意气相投,故结伴而行。
  云檀知道这绝不是他的真实身份,毕竟,文沐粼负有才子盛誉,身份尊贵,怎么会和瓜商意气相投?
  不过教她吃惊的是,郑易公子对于种瓜卖瓜真的很有经验,比如怎样种出的瓜才最甜,上哪儿卖售价最高,怎么与人讨价还价,他都口若悬河,好像真干过这行似的。
  云檀原以为他是个微服出访的王孙,可见他那么接地气,不由疑惑不定。
  一行人各怀鬼胎,出发去往天水城,一路上假情假意,你来我往,文沐粼起初很紧张,后来见云檀全不拘束,反倒是愈发活泼起来,也就跟着放宽了心。
  四王爷很喜欢云檀,他觉得这姑娘不仅长得好看,嘴巴也甜,面上又总是笑嘻嘻的,他说什么话她都听得格外仔细,苏律寻思着自己年纪大了,身边要是能有一个这样的干女儿倒是很不错,平日里可以为他排忧解烦。
  文沐粼则表现得文质彬彬,言语得宜又不乏殷勤,当云檀与苏律谈笑的时候,他就礼貌地静坐在一边观察。
  他发现云檀是个很难捉摸的女人,她擅长展现一种天真烂漫的情态,好让人觉得质朴可爱,这与他在遥玦山庄时见到柔媚模样大相径庭。
  云檀一心一意与广青王交谈,极少接文沐粼的话茬,只是偶尔在他讲话时看上一眼,以示尊重。
  她这么做的原因自然是不想引起文沐粼的兴趣,可这风流公子却把这当作了欲擒故纵的把戏。
  他兀自想入非非,时不时地夸赞她几句,这夸赞十分巧妙,仿佛是不经意而为之,却又说得恰到好处,云檀知道他殷勤的目的是想把她勾上床,因此愈发谨慎起来,到最后干脆连个正眼都不给他了。
  旅程中的气氛祥和而美好,若能就这样顺顺利利地到达璇玑海,然后各走各的路,倒也不错,可惜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致命的风波源于一场无心的谈话。
  有一回,苏律与文沐粼私下里说话时,提起了云檀。
  “文公子艳福不浅,您这位女伴有意思得很,不知是什么来路?”
  其实文沐粼只要说她是某个富老头的遗孀就行,可偏偏没克制住那颗蠢蠢欲动的虚荣心。
  只见他露出了神秘莫测的笑容,朗朗道,“王爷有所不知,这个女人是个厉害角色,她老家在西容城,十七岁时来皇城做工,凭借高超的手腕把一个老商贾迷得神魂颠倒,不仅风风光光地嫁进了遥玦山庄,还在新婚之夜把那老头给整死了。”
  苏律听罢大笑起来,“这倒是奇了!”
  “奇的还在后头,小夫人孀居寂寞,本性难改,仍惦记着攀高枝,找下家。她不知道使了什么妖术,跟上家小儿子好上了,□□年来,上颢一得闲便往遥玦山庄跑,对她是一往情深。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此时此刻,文沐粼吹嘘的重点来了,“女人到底是喜好风雅,享受趋奉的,武夫虽然刚正却木讷无味,自从她遇见了我,便真正动了心,对我小心翼翼,服服帖帖,这一回还心甘情愿地抛下遥玦山庄,随我一路颠簸,去往璇玑海游历。”
  文公子从从容容地说话,脸上带着三分骄傲的神情,可四王爷的面色却越来越阴沉,等他说完,苏律的眼睛里已经闪现出杀机,“这个女人留不得,今晚就得把她除掉。”
  “这是为何?”文公子大吃一惊。
  “你方才说,她与上颢有□□年的交情,万一到了璇玑海,她趁机与上颢接头,泄漏了我们的行踪,那我们可就呜呼哀哉了。”
  “不可能,她根本不知道王爷的身份。”文沐粼连忙反驳,云檀到现在都没给他尝过甜头呢,大好的美人就这么死了,他可不甘心。
  苏律冷笑一声,“你又不是她,怎知她一无所知?说不定她在假装天真,暗使诡计,文公子这般怜香惜玉,日后恐怕要栽在女人手上。”
  听到这话,文沐粼的表情阴险起来,他打骨子里流连花丛,却最恨别人说他离不开女人。
  “王爷多虑了,您若是打定主意要白家夫人死,在下今夜就去办。”
  说完,他阴沉着脸色,忿然起身,拂袖而去。
  是夜,云檀正与翠吟在客房中说话。
  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在心中揣测那位郑易公子的真实身份,当她看见那只瞎眼时,脑海中的确闪过了‘此人会不会是广青王苏律’的念头,可这实在是太荒唐了,云檀根本没往下想。
  可惜事实有时就是那么荒唐,就像云檀完全没有料到今夜会有杀身之祸一样。
  文沐粼走进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非常可怕,他看了一眼翠吟,“你出去。”
  平常他仗势欺人,好歹有个借口,今天却极其反常,翠吟疑惑地望了云檀一眼,云檀示意她听话,她点点头,默默地走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两个人时,文沐粼阴测测地望着云檀。
  看来他要原形毕露了,云檀心中暗想,尔后不甘示弱地走到桌案前,冷冷地瞪着他,“文公子深夜造访,不知所为何事?”
  文沐粼的脸色绷得很紧,仿佛随时都会大发雷霆,可出乎云檀意料的是,他看了她一会儿,忽然收起阴晦的神色,像往常一样露出礼貌,文雅,又风度翩翩的微笑来。
  这突兀的表情变化让云檀吃了一惊,她顿时觉得文沐粼还是有几分能耐的,她得小心翼翼地对付才行。
  “所为何事,白夫人心里怕是清楚得很。”文沐粼走到方桌边坐了下来,面上依稀带着笑容,“本公子不愿再绕弯子,夫人为上家将军费尽心计那么多年,无非是想求个名分,名分我可以给你,只要你今夜点头,我便让你进文家的门。”
  “你要娶我?”这倒是让云檀吃了一惊,“可你早就成过亲了。”
  “不错,但侧室得到的宠爱往往要比正房来得多。”文沐粼笑得从容。
  云檀费了很大的劲儿才忍住没有翻他一个白眼,她走到方桌另一端坐下,浅浅一笑,“久闻令夫人贤良淑德,才貌出众,云檀不懂,有如此佳人相伴,公子为何仍会三心二意?”
  “大门大户的姻亲无非是为了巩固势力,白夫人的年纪不小了,这些道理难道还不懂?”文沐粼的笑容有一点儿阴冷,他已经想过了,只要今夜云檀委身相从,他便放她一条生路;如果她不从,那么……他眯起眼睛望着她细长的脖子,只觉得要杀了她,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我懂了,家花不及野花香,对吗?”美人嫣然一笑,斜起眼睛瞟了他一眼。
  这个神态相当妩媚,文沐粼看得不禁有些陶醉。
  他一边欣赏着女子的美态,一边在心里阴测测地捉摸。
  曾有人说过,云檀是个手腕高超的女人,生来就有给人当外室的天分,且让男人久处不厌,那位上将军多年来除了她之外从不跟其他女人来往,她该是有多大的本事才能把一个男人的心封得那么死?
  “像文公子这般的人物大多有一个美貌贤德的妻子,”云檀见他不回答,便自顾自说起话来,“她是名门后裔,为人端庄有礼,但却清淡乏味,死板无趣,让你们有十足的底气见异思迁。可世上有哪个姑娘生来就是规行矩步的?再安静的女子也会有神采飞扬的时候,为人夫君却不知如何让妻子快乐,只知在野花丛中寻找现成的乐子,这样的男人岂非浅陋庸驽?”
  听得此言,文沐粼怒火中烧,可他发作不出来,云檀说话间浅笑盈盈,斜眼瞧人时媚态横生,他瞧着她艳光照人的模样,只觉得骨头一阵阵发酥,连传入耳中的刻薄话都变得如珠似玉。
  “是吗?”文家公子只能冷笑一声,“除了内人之外,能在本公子面前神采飞扬的女人可是数不胜数,内人生性呆板,不解风情,岂是我的过错?”
  “外头那些女人多半是虚情假意的,虚情假意自然比真心来得诱人。”丽人展颜一笑。
  文沐粼感到一阵烦躁,虽然他绝不相信自己是个庸驽无能的男人,可心里却产生了恼羞成怒的情绪,只见他俊眉紧蹙,眼露杀机,“不必浪费口舌,我只问你,离开遥玦山庄,嫁我做妾,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如果我答应了,你不怕上将军找你麻烦?”
  “他?”文沐粼冷哼一声,“他惹不起我爹。”
  “那我嫁你做妾又有什么好处?”美人不慌不忙地笑道,“我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再过几年便要人老珠黄,到时候色衰爱弛,公子将我弃如草芥,我可如何是好?”
  “夫人不必担心,只要你进了文家,想要什么都不难,若你心中不安,在下愿意每月在钱庄里为你存上一笔银子,保你此生衣食无忧,如何?”文沐粼同样不紧不慢地回答,他的心里已经起了一个恶毒的念头——不如今夜先哄骗她一番,让她委身相从,然后再杀了她,毁尸灭迹。
  谁料云檀听罢,竟是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
  “我在笑文公子你呢,”美人娇笑着道,“公子就是这般哄姑娘开兴的吗?像在谈生意一样。”
  “在下知道夫人并非天真少女,花前月下那一套,想来夫人早就玩腻了。”文沐粼笑得阴冷。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来聊聊生意经吧,”云檀悠悠道,“文公子家中美人良多,我若嫁你为妾,定要与她们同享公子的钱财和宠爱,而上将军呢,他家中无妻无妾,虽然我未正名定分,可他对我慷慨至极,只要我使个眼色,就算倾家荡产,他都不会皱一下眉头,试问文公子做得到吗?”
  文沐粼不禁一愣,他还没来得及回答,便听见了丽人银铃似的笑声。
  “所以嘛,我若是跟了文公子而不要上将军,那便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况且你凭什么跟他比?你哪一点比得上他?”
  最后这两句话彻底地激怒了文沐粼,他脸上的笑容倏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险恶的神情,“上颢不过是一介武夫,杀人如麻,粗鲁傲慢,你喜欢他什么?床帏间那股蛮力?”
  云檀顿时气白了脸,人们不理解她和上颢的关系无所谓,但她绝不能容忍这种下流的解释。
  丽人从椅子上站起来,缓缓走到文沐粼跟前,文沐粼抬头露出一丝冷笑,云檀突然伸出手狠狠地一巴掌掴在他脸上。
  文沐粼被打得脸歪向一边,他勃然大怒,猛地站起来要去掐她脖子,可云檀的动作比他还快,她转身就跑,跟风似的扑到桌案边,吹灭了案上的蜡烛。
  文沐粼眼看着就要抓住她了,可四周突然一片漆黑,短时间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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