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闲凉(妾本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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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闲凉(妾本闲凉)- 第1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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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师顾承谦满头的白发有如飞絮,颤巍巍地拄着那拐杖,就站在庑廊下抬头望着那空阔的天际。
  伛偻的身子,龙钟的老态。
  只这样一眼看过去,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心酸与凄凉。
  “儿媳锦惜见过老太师,给老太师请安了。”
  陆锦惜走了过去,就站在距离他五步远的距离,向他躬身行礼。
  顾承谦闻声,转过头来注视着她,那一双苍老的眼底,充斥满太多太多的情绪,以至于陆锦惜竟无法在第一时间明辨,明了。
  复杂到了极致。
  他好像都出了神,看了她许久,才用那苍老破败的声音问道:“……这些天,让先他,还好吗?”
  “……”
  陆锦惜忽然就怔住了。
  这是她嫁入顾氏一门三年半以来,第一次从顾承谦的口中听到他提及顾觉非,问及他的近况。
  有那么一瞬间,她心怀都激荡了起来,心底深处生起了一种滚烫又炙热的情绪。
  可还没等她回答,顾承谦便已经笑着叹了一口气。
  他拄着拐,蹒跚地往屋内走去,只道:“你来得正好,陪我下盘棋吧。”
  所有将说而未说的话,一下被堵在了喉咙口,陆锦惜甚至都没能反应过来。
  待回神之时,顾承谦已走到了屋内。
  她隐约有些能体会这一位曾叱咤朝堂的老太师复杂的心境,在原地默立了片刻,终于还是走了进去。
  棋盘摆在窗下。
  屋子里地龙烧得与往日一般暖和。
  陆锦惜的棋艺一如既往没有什么进益,老太师的棋风也一如既往地稳健。只是她已经敏锐又悲哀地注意到,坐在她对面执着白子的老人因那苍老不听使唤的手,落错了好几枚棋子……
  只是她不说。
  不敢说。
  也不忍说。
  一局棋罢,还是陆锦惜落败。
  老太师于是慨叹地笑了起来,摇着头道:“你这棋艺,怎的还是这般没有半点长进?半点不像是你父亲。陆九龄那老小子与我下棋的时候,可精得很呢。”
  她又怎么可能像陆九龄呢?
  若坐在这里的是陆氏,或许还有几分可能。
  陆锦惜跟着笑起来,手却放下去拂乱了棋盘上的棋子,将已分出胜负的黑白棋子分开拣放,道:“您跟儿媳陆陆续续也下了三年半的棋,总该知道儿媳在这上面没有半点天赋。纵使是大公子手把手地教过,也始终难以与您相匹敌啊。不是儿媳太弱,而是老太师您棋力太强。”
  在他面前,她总会若有若无地提到顾觉非。
  只因她知道,老太师并不会无缘无故地来找她下棋。对这个一手养大的儿子,顾氏一门的天骄,他心底岂能没有半点的感情呢?
  只是他不会去找顾觉非,顾觉非也不会去找他。
  父子两个,同在一府,竟活得像是陌路人。
  顾承谦也不知是不是察觉到她的用意,闻言沉默了许久,才道:“下棋总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纵观全局的格局与眼力,还要耐得住性子慢慢收网。如今你年纪轻,下不好是正常。我与人对弈多年,倒是攒下来不少棋谱。晚一些时候,让人给你送过去吧。你若想赢,总该一卷一卷地看看。”
  棋谱?
  下了三年半的棋,老太师对她拙劣的棋艺,从来都是一笑了之,并没有真正在意。
  今天,却说要给她棋谱?
  陆锦惜隐隐察觉出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却暂时难以分辨这一点不寻常到底是因为哪件事起来的。
  是顾觉非?
  还是昨夜风光还朝的薛况?
  她一时不知该接什么特别合适的说辞,只好笑着应下了他的好意,道过了谢,声称自己有了棋谱自会一卷一卷翻看,不辜负老太师一番厚意。
  棋已下完,话也说完。
  到这里,若按着以往而论,差不多也就该结束告辞了。
  只是今天的老太师并未让她离开,而是看她一点一点将棋盘上混杂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棋子,重新划分成清楚明了的黑白两阵收入了棋盒之中,才终于吐露了今日叫她来的目的。
  “薛况回来了,你昨夜正在宫中,该早知道了吧?”
  陆锦惜才将棋盒盖上,这一时手上一顿,没了动作,微微眨了眨眼,却没有说话。
  老太师问这话,自也不需要她回答。
  他只是将那苍老的目光抬起来,眸底有一种已经将这世事都看透的疲惫,然后问她:“三年半了,你现在想不想回去?”
  “……”
  陆锦惜彻底愣住了。
  饶是她在来之前早有准备,也没有想到顾承谦说话竟会如此直接,甚至旁的细枝末节都根本不问,只问这最关键、也最致命的问题。
  听他这毫无恶意的声音,她轻而易举就能感知到这一位老太师对自己的善意。
  因为在他看来,自己只是无辜的受害者。
  此时此刻只要她口中一个确定的“想”字,只怕他就能不惜一切也不顾顾觉非到底如何反对,将她送回将军府,全当这三年半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顾觉非的意见,他不在乎。
  太师府所谓的脸面,他也不在乎。
  他需要的,只不过是她陆锦惜这个当事人最确定的一个答案。
  于是,陆锦惜也给了她这个答案。
  她轻轻地将搁在棋盒上的手指缩了回来,交叠在了自己的身前,是一种谦恭有礼的姿态。
  然后躬身向他一拜,笑着道:“儿媳不想。”
  这样的答案,对于顾承谦来说,到底算是意料之中,还是意想不到呢?
  陆锦惜终究还是不能知道了。
  因为仅仅在下一刻,那本就半开的门扇便已经被人一把大力地推开,“哐当”地一声撞在了墙上,巨大的响动震得人随之一炸!
  她转过头去,就看见顾觉非铁青着面色,胸膛起伏,站在门外面,似乎是刚得了下面人的报信匆匆赶到。
  他连门都不进,只冷冰冰地直视着顾承谦。
  “老太师要对她说什么?”
  顾承谦静静地看着他,目中有千万般的情绪流淌出来,最终却没回答,只转过头对陆锦惜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陆锦惜其实有心劝上两句,可看了看顾觉非,又看了看老太师,便知这父子二人该是一样的性子,即便劝了也没有用。
  心里面只觉得沉沉地压着块磐石。
  她终是没说什么,起了身来,无言地拜别,走到了顾觉非的身边。
  顾觉非一身的冷硬,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临走前只问了一句:“父亲,你就没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吗?”
  一声“父亲”,喊得顾承谦身子颤了一颤。
  只是他背对着门而坐,过了许久,也没有回一下头,更没有说一句话。
  于是顾觉非笑了一声,藏起满腔的失望,转身离去。

  ☆、第185章 第185章 一朝堂,两宿敌

  回屋的一路上; 顾觉非半句话都没有说,陆锦惜也半句话不多问,更不敢劝上一句。
  十年心结; 要开解岂是那么容易?
  两人一道回了屋中。
  这时天色已昏昏沉沉; 眼见着又是一日过去了。
  陆锦惜问他:“忙完了?”
  顾觉非摇了摇头; 坐在椅子上,伸出手来,轻轻一捏自己眉心; 只道:“还没,不过与季恒、方少行他们几个议定了初步的计划。具体如何,还要看咱们这一位‘功劳宰臣’薛大将军要怎么做。他若真反了; 第一个要除的就是我。”
  浅淡的一句话,藏着的却是满满的惊心动魄。
  如今的京城都在广传薛况十年蛰伏、卧薪尝胆使匈奴归顺的丰功伟绩; 可稍有些头脑的人却都已经意识到了潜藏在这一场狂欢之下汹涌的暗流。
  山雨欲来; 风满楼兮!
  陆锦惜不由得叹息; 为大夏,也为这无辜百姓芸芸众生; 呢喃着问了一声:“他会反吗?”
  “会的。”
  十年忍辱负重; 一朝归来,岂会没有半点图谋?顾觉非的眸底隐匿着千万莫测的光华; 可出口的话却冷漠残酷得令人心惊。
  “便是他本不反; 我也要逼他反!”
  没有人知道他为等这一天做了多少的筹谋; 连萧彻也不知他为等来这一天在暗中做了多少的手脚。
  只怕是薛况自己都还不清楚——
  他到底落入了怎样一个巨大的陷阱; 一场惊天的杀局!
  十年之前; 薛况伤重遁逃,大难不死,虽包藏祸心,却依旧赢得满世美名了,而他虽略胜一筹,却无疑惨胜如败,为最亲近之人所弃,逐出家门。
  这一场,谁也没有赢过谁。
  如今十年弹指,匆匆而过,他不仅要赢,还要漂漂亮亮地赢。
  名和权,他薛况一样也别想得到!
  顾觉非慢慢地闭了闭眼。
  陆锦惜心底有万般的复杂,站旁边看着,只觉得这是一场自己无法插手的战役。
  所以她只笑了笑,走上来道:“用过饭了吗?”
  顾觉非摇头。
  于是她无奈,只吩咐人摆饭,与他一道,先陪他吃了晚饭,才劝他去歇下。
  在顾觉非方睡下后不久,外面人便抱了一只匣子进来。
  一尺长,半尺宽,半尺高。
  里面放着一些装订成册的书本,下面还压着几卷裹紧了的卷轴。
  陆锦惜一看,有些疑惑。
  风铃站旁边解释道:“是刚才万总管亲自送过来的,说是下午时候老太师答应给您的棋谱,给您送过来,让您看看。”
  哦,是这个。
  陆锦惜一下想了起来,顺手往匣子里一伸,取出一本来翻了翻,纸质有些发旧了,看得出有些年头。
  上面一幅一幅,果真是棋谱。
  她又将手上这本放下,取了压在下面的一封卷轴展开来看,也是棋谱,只是比起书本上记的那些又复杂了许多,竟都是难解的珍珑。
  于是一时无奈。
  对下棋她兴致其实很一般,但总归是老太师一番心意,便将这卷轴放了回去,道:“把这些都放到我房里去吧,改日便看。”
  “是。”
  风铃依言退下,让人将这装满了棋谱的匣子搬到陆锦惜书房中。
  此时夜色已至。
  陆锦惜一个人坐屋里看了一会儿书,觉着困了,才轻手轻脚地爬到了床上,与早已经睡熟的顾觉非躺在一起,沉入梦乡。
  接下来的两天,无疑是风起云涌的两天。
  京城里各色流言传遍。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种种的风言风语竟然渐渐落到了顾觉非的身上,说他是觊觎有夫之妇,娶了陆锦惜实乃淫人发妻,罪该万死,实在当不起这所谓的“保和殿大学士”之要职。
  但与此同时,另一种传言也甚嚣尘上:说薛况不费朝廷一兵一卒收服匈奴,内中实有隐情。在这十年里,他根本不是忍辱负重,而是实打实地已经归顺了匈奴,与那兰渠公主狼狈为奸,眼见着匈奴内斗内部耗损严重,唯恐大夏趁机发兵来袭,才假称卧薪尝胆,实为缓兵之计,要密谋造反!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傻子都能感觉得出来,在京城滚沸的水面下,分明是有两股势力在暗中撕咬,你来我往,相互争斗!
  百姓们也终于嗅出了一点不平静的味道。
  这些天连敢出门的人都变得少了起来,唯恐惹祸上身,京城里一点也看不出新春的气息了。
  这种胶着的局面,一直持续到了朝廷正元休沐三日结束后的初四——
  庆安十七年第一个朝议日。
  这一天顾觉非起得很早,一点一点穿戴好了正一品的仙鹤朝服,抚平了袖口和领口每一道褶皱,在冬日严寒的冷风中乘着软轿入宫。
  陆锦惜便目送他消失在门外。
  即便他走时没有多说什么,可她也能轻易地猜着,今日的朝堂上,势必有一场针锋相对的硬仗!
  刀光剑影,皆在无形。
  仿佛都知道这会是不寻常的一天,满朝文武竟没一个人到得很晚,早早便在太极门外等候。
  唯一一个来得稍迟的是薛况。
  换下了沉重的甲胄,他穿的是一身麒麟纹武官朝服,步履从容,只走到武官那一列站定。
  太极门大开之时,两人各占文武之首,颇有并驾齐驱之势,同时举步往门内行去。
  一者从左,一者从右。
  谁也没有多看谁一眼,谁也没有对谁多说一句。
  入得金銮殿上,只听太监奸细的嗓音一声唱喏,高呼“皇上驾到”,所有人便齐齐跪伏下来,山呼万岁行礼。
  萧彻头戴十二旒冠冕坐在龙椅上,朝下看了一眼。
  除了左列首的顾觉非以外,右列首的薛况也是如此扎眼。
  三日前的雪夜,就在这一座大殿上,他听闻了薛况叩关而入请谒的消息,仓皇万分地找了顾觉非商议,又召集了一干心腹大臣,才宣召了死而复生的薛况。
  连着三日来,他都觉得这是一场噩梦。
  但今日上朝,这噩梦的根源就这样活生生地杵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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