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女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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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女芳华- 第1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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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不出她所料,清月去了没多久,一辆马车便驶到了济世堂门口,车夫将马给勒住,从上头跳下了好几个女子来,个个身材高大,铁塔一般,比那男子看上去还要威武几分,清宁站在她们身边,简直就是一根小柳条似的,单瘦得像能被风吹走。

    “姑娘,秦夫人将她四个贴身丫鬟都派来了呢。”清宁笑吟吟的走了过来:“那我与清月便不跟着去了,留在济世堂帮大婶干活。”

    明日便是除夕,自然是有不少事情要做,芳华点了点头:“也用不着你们跟着跑了。”

    那年轻人见着这么一群人跟了他去,吃惊得都快说不出话来,等着芳华她们上了马车,他这才怯怯的侧着身子挨到马车旁边,坐到了车夫旁边,朝前边指了指:“从西门出去。”

    一路上芳华隔着马车帘幕与那年轻人说话,大致明白了他家中的情况,他与母亲一起居住,父亲据说是去边关打仗,二十多年都未回来过,或许是已经战死疆场了。

    “我出生以后便没见过爹,我娘说他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那年轻人话里头充满着伤感:“小的时候我看着村里的孩子都有爹有娘,心里羡慕不已,总是哭着要爹,我阿爷说我爹是个了不起的人,总有一日他会回来跟我们团聚的,可我等了二十多年,阿爷都已经过世了,也没能等到我爹回来……”

    这年轻人的身世跟自己真的有几分相似,芳华叹息了几声,这世间不幸的人何其多,盼着自己的父亲回来,可那个人,再也不会回不了。

    年轻人自己介绍说他姓沈,名唤子杰,今年二十二岁,住在离京城三十里的湾子村。

    芳华心道,这名字倒取得不错,想来这沈子杰的父亲该是念过书的,否则乡下男人哪里会取出这样的名字来,小时候狗蛋狗剩的喊着,到了长大些,正正经经取名,也脱不了富贵、福气这些字眼。

    她掀开了一点帘幕,仔细打量着坐在前边的沈子杰,只觉他坐姿挺拔,没有一点随意,看上去格外的与众不同,仔细回想了下他方才在济世堂的举止,芳华更是觉得有些诧异,这沈子杰的言谈举止跟一般乡下后生大相径庭,绝非一般的乡下人。

    或许……他父母是书香门第出身,不过是厌倦了京城繁华,结庐乡间,隐居在山光水色之间,乐得自然?芳华将帘幕轻轻放下,瞥了一眼坐在对面的长弓与冷箭,两人的脸色都十分郑重,手拢在袖子里头,可看得出来已经做好了蓄势待发的准备。

    看来长弓她们也觉得这沈子杰有些异样,芳华攀住窗棂,心里想着,莫非这沈子杰真是盛思文派来的?看着他生得白白净净,眉眼间也有几分英气,可却为了几两银子便与那些人同流合污,实在有些不值当。

    她一只手捏紧了药囊的背带,心中琢磨,她不会武功,若是到时候遇到拦截,也只能拿出银针来吓唬人了。

    马车辘辘作响,在耳畔单调而沉闷的响着,间或夹杂着沈子杰引路的声音“向左边进去”、“看见那棵大槐树便可向右”……芳华掀开一线织锦帘子朝外头看了过去,就见行走的道路不算狭窄,两边有房屋行人,并未走到偏僻之处,渐渐的也将心放了下来,或许自己是多虑了,这沈子杰是真心实意来请大夫的。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就听着沈子杰在外头说“到了到了”,长弓一把掀开马车帘子跳了下去,冷冽的寒风夹杂着雪花,卷着朝车子里扑了进来,芳华打了个哆嗦,将斗篷的领口紧了紧,这才没觉得那般寒意森森,探头朝外边一看,却见马车旁边围了好几个小孩子,手里拿着雪球,正睁大眼睛在看马车。

    “前边路窄,进不去了。”沈子杰手里捧着那两只盒子,满脸愧疚:“只能劳烦大夫跟我走一程了。”

    “杰哥哥,这是谁呀?”一个小孩儿跑到芳华身边,眼馋的看着她穿着的斗篷,一双眼睛乌溜溜的,就如乌豆一般。

    “这是我从京城请来的大夫。”沈子杰朝那小孩笑了笑:“这么冷你们还在外头贪玩,不赶紧回家去?”

    “大夫?”那小孩儿手中的雪球落到了地上,很快化成齑粉与地上的雪融在了一处:“可她是女的呀,还穿着那么好看的衣裳,她会看病吗?”

    沈子杰听了一怔,转过头瞥了芳华一眼,见芳华笑微微的望着他,不由得讪讪道:“钱大夫,我相信你。”

    “你请我来,自然是相信我,否则你何必请我?”芳华笑着朝前走了一步:“还愣着作甚?不是要去给你阿娘诊脉?快些带我去你家吧。”

    她的声音清脆,话语里没有半分埋怨与不满,落在心田里,婉转动听就如空谷黄莺的啼鸣,沈子杰忽然间只觉自己心中有甘泉流过,清澄如珍珠,从巉岩溅落,点点滴滴落在玉盘之中,叮咚作响。

    一袭鲜红的斗篷,在雪地里是那般亮眼,如若一树红梅欺霜凌雪的开着,那般艳丽夺目,沈子杰不敢再打量芳华,慌忙大步朝前方走了去,心中暗自赞叹了一声,像钱大夫这般心善又美貌的女子,实在少见。

    脚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响,身后数行凌乱的脚步延伸着,从村口一直到了一幢孤零零的土砖屋前。低矮的篱笆被雪压得似乎更矮了些,靠着篱笆栽种着几株腊梅,大雪压不住那雅致的黄色,从那白色的底子里露出一点点娇嫩,几只小麻雀在树枝上跳跃着,啾啁有声。

    从篱笆那边望过去,土砖屋甚是低矮,屋檐下站着一个中年妇人,四十来岁的年纪,身材单瘦,一把干菜叶般,似乎一阵风都能将她刮走。

    “娘!”沈子杰慌忙推开篱笆走了进去:“你怎么能到外头站着呢,这么冷的天气!”

    那妇人眼睛一亮,抓住了沈子杰的手:“子杰,你可算回来了!”

    声音清脆,宛若少女,与她这张脸十分不相称,芳华站在小院里边,听着母子俩说话,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中年妇人,怎么竟然有一把这样好听的声音,这般年纪了还如此娇媚柔软,让人恍惚间忘却了她的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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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只盒子并排躺在沈子杰手心。

    一只盒子上头的刺绣是精致的蝴蝶闹春图,五颜六色的花朵,一对淡黄的蛱蝶在花瓣旁边翩翩起舞,另外一只盒子绣的是明月柳枝,淡雅素净,月华如水,将那柳条映出了一团清辉来。

    这两只盒子上的刺绣,是芳华选定的绣花样子,她本以为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有喜欢大红大绿的,也有喜欢小清新的,故此嘱咐珍珑坊的绣娘也绣几种淡雅的,可没有想到过年的时候大家都喜欢那种热闹颜色,大红大绿的卖得快,小清新销得慢,故此最后还留了两盒,沈子杰也算是赶了巧。

    “母亲,这是我送你的节礼。”沈子杰恭恭敬敬将两只盒子奉上:“这是济世堂的药膳。”

    “济世堂的药膳?”沈家大娘将那盒子接了过来,伸手摸了摸上头的刺绣,神色有些恍惚:“这分明是珍珑坊的刺绣。”

    芳华吃了一惊,转头看了看长弓她们,众人脸上皆有惊疑之色。

    这次的盒子上头只在左下角绣了济世堂三个字,并未有珍珑坊的表记,一个住在乡村的妇人,如何识得珍珑坊的刺绣?而且瞧着她那神情态度,似乎是极为熟悉的,才一模那针线,便知道出自何方。

    “大婶,你可也擅长刺绣?”芳华有些按捺不住,开口相询:“或者,是在珍珑坊做过绣娘?”

    珍珑坊由江陵容氏创办至今,已经有六十余年,乃是大周有名的绣坊,它家的乱针绣、飘针绣等等,都是非常有名的绣技,不是珍珑坊的绣娘,一般是学不到的,这位沈家大娘年轻时迫于生计去珍珑坊当过绣娘,也不是不可能。

    “绣娘?”沈家大娘抬起头来,盯住了芳华:“你看我只是个绣娘么?”

    她的脸色忽然大变,将那两只盒子放下,站起身来,一步走到芳华面前,举起两只手在她面前晃动,桀桀笑了一声:“你看我手指上可有针扎过的痕迹?你怎么就想到我是个绣娘?”

    此刻她的声音已经有了变化,不再娇媚柔软,尖锐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芳华的心上刮了过去,留下深深的一道痕迹。芳华怔怔的看着沈家大娘,忽然打了个寒颤,她感觉面前这个中年妇人,或许曾受过什么打击,精神出了某些问题。

    她生活在乡村,可却还端着一副架子,仿佛她根本不属于这里,从小便生活在在高门大户,极力想装出富贵气息来——这是不是前世里医学上常用的臆想症?

    沈子杰赶紧抱住了沈家大娘,焦急的喊着:“母亲,母亲,这是我请来的大夫,给你诊脉的,你别认错人了。”

    “大夫?”沈家大娘茫然的看了芳华一眼,脸色放柔和了几分,可才柔和了片刻,她的脸色又变得狰狞起来:“什么大夫?我没病,没病!她又哪里是什么大夫,她分明就是那个想害我的女人!就是她,最喜欢穿红色衣裳,总是高高的昂着头,对我好像一屑不顾,对对对,就是她!子杰,你快把她赶出去,我不要见她,不要见她!”

    “母亲,你认错人了,她真是济世堂的大夫,我今儿特地请了她过来给你看病的,你别冤枉了好人!”沈子杰伸出一只手来按在沈家大娘的额头上,轻轻的按压着,口里低声安慰着她:“母亲,你别怕,我就在这里,子杰就在这里,没有人能欺负你。”

    似乎有什么狠狠的撞击着她的心,这一幕,让芳华看得心酸不已,这一对相依为命的母子,让她回想到以前自己与便宜娘在桃花村里的那些岁月,她们也是这般挣扎着度过每一日,便宜娘比起眼前这位沈家大娘来说,已经是好了不知道多少,她身子不是很弱,精神也正常,能好好的抚养自己长大。而面前这位沈家大娘,很显然是需要有人照顾,精神有些问题,正常的生活秩序对她来说,或许是一件很难理解的事。

    “大婶,我真是给你来看病的大夫。”芳华笑着弯下腰来:“我们是第一次见面,是不是?”

    沈子杰的话很明显有一定的效果,沈家大娘慢慢镇定了下来,抬眼打量了芳华几眼,犹犹豫豫道:“我们真是第一次见面?”

    “是啊,我以前从来没来过湾子村,也是第一次见到大婶哪。”芳华朝沈子杰呶呶嘴:“你将你娘扶着做好,我先给她来诊下脉。”

    “母亲,钱大夫给你把下脉,再给你开个方子,你服了之后身子就会好了。”沈子杰就如哄着孩童一般,在沈家大娘耳边喃喃自语,一只手轻轻的拍着她的背:“你且坐着,让钱大夫给你看看,她是济世堂的大夫,很有名气,我特地去京城请她回来的。”

    “哦哦哦……”沈家大娘应了几声,很温顺的坐了下来,一双眼睛望向芳华,皱着眉头道:“子杰,她这般年轻,真是大夫?”她的眼珠子转了转,脸上忽然有了兴奋的神色:“是不是你媳妇儿?”

    “母亲……”沈子杰的脸忽然就红了,他转过脸去,不敢看芳华的眼睛,声音低低:“我母亲……她总惦记着要给我娶媳妇,你莫要怨她。”

    “没事,我知道。”芳华微微一笑,这样的病患前世她见得多,在大周也遇到过两个,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见着沈子杰红了脸,她便知道,这个年轻人肯定还没心上人,说起娶媳妇,自然便觉得有些羞涩。

    沈子杰生得很不错,五官端正浓眉大眼,若是换了户人家,保准已经娶妻生子,可像他这般家境的,谁敢嫁他?即便生了一张帅气的脸,姑娘们见着这样一个婆婆,这样的土砖房,只怕也会断然拒绝——生得好看又不能当饭吃,填饱肚子才是硬道理。

    沈家大娘的手伸了出来,手腕细瘦如枯枝,芳华将手指搭了上去,才专心测了一下,忽然间便惊讶了起来。她坐正身子,细细的吐了一口气……这脉象有异。

    中医里的诊脉,与西医里的听心跳感受脉搏,有些想通,不同的是西医注重的是脉搏每分钟跳动的次数,以及心跳的节奏性等等。中医是通过感觉来把握这所谓的脉象,健康人的脉像一般都平稳顺畅,动得很有节奏,而若是有病在身的人,他的脉搏与正常人的不一样,有些沉滞,有些虚浮,还有一些则是脉象紊乱。

    眼下这位沈家大娘,脉象既虚浮又紊乱,芳华皱了皱眉,除了本来体质便弱,照着古籍医书上说的,这种脉象乃是有中毒之迹,“金沉木,木浮水……”,照着这脉象的起落来看,□□是多年前就侵入她的体内,那时候或许有人给她治疗过,故此保住了她的性命,只是体内依旧有余毒,难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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