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作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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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作不合-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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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岁行舟笑睨她:“巧什么巧?我去信王府,三公子说你上贺大人家了,我正说往贺大人那里找你的。”
  岁行舟到底是个文官,平素在鸿胪寺当值无需如何走动的。今日这穿了半座城地来回跑,累得他在这大冷天里双颊竟带了热腾腾红晕。
  他本就是个斯文白面的俊秀长相,面上稍稍一红看起来就很明显。
  跑这么多路也非要找到她不可,看来是真有事的。
  赵荞歉意地弯了眉眼:“害你跑这么多冤枉路,是我的不对。你吃过午饭了么?”
  “实不相瞒,早饭都没吃。”岁行舟笑。
  “那你上来,咱们去馔玉楼。正好我也没吃,”赵荞大大方方邀他上车,“有什么事,咱们边吃边聊。”
  馔玉楼是赵荞名下的产业,离这里就五个街口的距离。
  “行。说起来都快半年没见了,也正好叙叙闲话。”岁行舟倒也不忸怩。
  上回见面还是六月,赵荞有事去鸿胪寺找的他。
  之后岁行舟随鸿胪寺卿前往沿海的沅城,接待一队外海番邦来使,昨日才回京来的。
  这一转眼夏衫都换冬袍了,可不是半年没见么。
  到了馔玉楼,赵荞直接领着岁行舟楼上的向阳雅阁。
  阮结香去吩咐菜色,两人便坐在阁中喝茶叙话。
  岁行舟解下荷囊,从里头取出一个还没半个巴掌大的绒布小锦囊。
  “这是行云给你的生辰贺礼。她在信里说,你们王府有规矩,家中双亲健在是不能轻易大肆庆生的,特地叮嘱我定要这月廿二之前将东西给你。”
  岁行舟的妹妹岁行云在武德四年秋入了军籍,如今是驻防北境边关的一名前锋营小将军。
  赵荞与岁行舟原本八竿子打不着,全因岁行云的缘故才熟络起来。
  说来令人莞尔,这俩姑娘是十一二岁时在街面上认识的“江湖朋友”。
  虽两人家门出身别如云泥,并不经常腻在一处,却是“有事说一声就行”的那种交情。
  早年岁家拮据,岁行云入国子学名下雁鸣山武科讲堂读书的事,还是靠赵荞帮忙才成了的,因此岁行云很记她的情。
  岁行云投军从戎后一直驻防北境,三年来就回来过两次,但与赵荞之间一直没断音讯。
  因为赵荞是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家伙,岁行云不便直接写信给她,就只写给自己哥哥岁行舟,再由岁行舟转达给赵荞。
  有时她得了点什么京中不多见的小玩意儿,就会特地带回来给赵荞看个新鲜。
  “又劳烦行舟兄跑腿了。我家是有那规矩,我长这么大,也就满月、百日、成年庆过三回生。难为行云还记得这事,我就同她讲过一次。”
  赵荞笑着打开小锦囊,取出里头的东西。
  是一只半透芙蓉石雕的圆脸小狐狸坠子。笑嘻嘻弯着唇,眼睛眯成狡黠的弧度,活灵活现。
  芙蓉石本身并不贵重,就算这一块水色格外通透,价值也不超过三十银角。可赵荞很高兴,因为这是她的朋友托了人,辗转千里送回来给她的。
  “雕法很特别啊,看不出是哪个流派。”
  见她珍而重之地收好,岁行舟也笑了:“岁家祖传手艺。她在营地上闲着没事自己雕的,说你在她心里就长这样。”
  “我呸!凭什么我在她心里是个圆脸狐狸?可瞎了她那对小狼眼吧,我明明是瓜子脸!”
  得了朋友从远方送来的礼物,赵荞露出近来少有的开怀之色,拍桌笑骂。
  岁行舟摇头笑叹:“她说,你笑起来就狐狸样,狡猾狡猾的。”
  “那我还说她笑起来小狼样,凶残凶残的呢,”赵荞哈哈笑出声,“回头我也画个圆脸小狼,你帮我带给她,算作回礼了!”
  “行,一定送到,”岁行舟眉眼温柔,温声感慨,“你们这俩姑娘啊,好像永远长大不似的。”
  *****
  得了远方朋友的音讯与礼物,赵荞心情大好,翌日起了个大早。
  她到贺渊那里时天才麻麻亮。听中庆说贺渊进膳厅坐下准备吃早饭,她索性就自己过去了。
  “反正昨日不请自来也没被他轰出去,今日索性就得寸进尺地蹭个饭吧。”她边走边笑,嘀嘀咕咕像是说来给自己鼓劲的。
  跟在她旁边的中庆也笑:“二姑娘想哪里去了,七爷怎么会将您轰出去。早上还吩咐午饭得备好菜,今日要留您用饭的。”
  赵荞惊讶瞥向中庆:“他这是,一觉睡醒想起我来了?”
  “怕是没想起的,”中庆歉意地耷拉了嘴角,“昨日下午陛下派人送来了嘉奖封赏,还派了七爷在金云内卫的一位下属同僚来为他答疑解惑。他俩还有韩太医在正厅关着门说了一个多时辰,据说是将他忘记的这一年里所有事都捋过了,他还是什么也没想起来。”
  赵荞有些担心:“那,他听了过往那些事,有没有像上回那样头疼?”
  “没上回那么严重,就是脸色有点发青,躺会儿就缓过了。”
  说话间已到了膳厅门口,赵荞对中庆颔首致谢后,独自进去了。
  ****
  赵荞绕过屏风的瞬间,正低头喝粥的贺渊倏地抬眼看过来,有些意外地怔住了。
  “你以为进来的是中庆?”她将双手背在身后,笑眼弯弯地走过去,“我请他去帮我拿碗筷,打算蹭你一碗粥喝。”
  当她提到“粥”,贺渊像是如梦初醒,眼里似有狼狈的恼色一闪而过。
  接着,他似乎后知后觉想起什么事,有些古怪地以掌盖住了自己面前那盛粥的甜白瓷盅。
  “你做什么?”赵荞不解。
  贺渊呆了呆,似乎也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古怪的动作。
  “没什么,”他状似若无其事地收回手,不自在地清清嗓子,“你今日来得早些。”
  “起早了,一时也没旁的事,就早点过来看看你。”
  赵荞颇有点欣慰地想,气氛虽然还是尴尬,但至少没有昨日那么严重了。
  落座后,她随意瞥了眼他的那盅粥:“梅花粥啊……”
  话音未落,贺渊从耳朵红到脖子根:“就刚好当季而已!厨房非要做这个!”
  语气特别斩钉截铁,像是在强调什么。
  “呃,对,是正当季没错,”赵荞一头雾水地觑他,“你脸红什么?”
  贺渊垂眸,重新拿小匙舀了一勺粥:“粥太烫了。”
  之后便一副“食不言”的架势专心进食,再不肯出声。
  *****
  吃过早饭后,贺渊主动请赵荞与他去书房,说是有话要谈。
  赵荞自是不会拒绝的。
  进了贺渊的书房,两人隔桌而坐。中庆带人上了茶果后就退了出去。
  桌上有一瓶梅枝,幽幽冷香若有似无飘在鼻端,沁人心脾。
  赵荞双手捧了茶盏,认真看着对面的贺渊:“要谈什么?”
  想起中庆说昨日内卫有人来帮他捋过之前的事,赵荞隐约能猜到他要与自己谈什么了。
  他大概已做好足够的准备,要直面与她之间的僵局。
  贺渊也目光郑重地回望她:“中庆大约已经告诉你了?昨日内卫来了人,告诉了我过去一年里的事。”
  来的那名金云内卫叫孙青,两年前就跟在贺渊麾下。
  这人选显然是有人精心斟酌过的,这样就不怕贺渊不记得或觉不熟悉而有所顾忌。
  两人一问一答,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贺渊总算将丢失的那段记忆大致补完。
  赵荞端起茶盏浅啜一口:“你听完后可有不适?或者,有没有想起什么?”
  “稍稍头疼了一阵,但没想起什么,”贺渊抿了抿唇,“听了孙青说的那些,我就像看了份卷宗记档。”
  了解了“之前发生过这些”,却完全没有“我曾身在其中”的实感。
  包括造成他受伤的那场恶战。不过就是二十几天前的事,他却毫无印象。
  “韩太医说,我可能随时会想起来,也有可能永远想不起来。”
  贺渊顿了顿,见赵荞垂下眼睫藏住眼中所有情绪,胸臆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来回撕扯。
  他原计划是留她一道吃午饭,过后再说这些事。可她提早来了,所以他临时改变了计划。
  总归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早说早了为好。
  “你和我的事,这几日我也问过中庆他们。虽他们知道的也不多,但我听了之后的感觉,其实与昨日听内卫下属说那些公务上的事,差不多。我不记得你,没法像你记忆里那样待你,对你不公平。若长久这样尴尬拖着耽误你,平白受了你的好,这不合适。”
  贺渊一鼓作将自己考虑了整夜的事说完后,撇过脸看向窗外。不忍直视她眼里的失望与脆弱。
  昨夜他反复斟酌过许多。虽他不讨厌她,可是……
  这姑娘在他印象里就是个需敬而远之的人,两人脾气秉性、行事做派全不对盘。
  他怎么想,都不觉得自己会倾心喜欢上她。
  既如此,就更不该含糊拖着哄着,让她怀抱希望与期许,一次次忍着尴尬主动上门来接近示好,又一次次强做镇定地失望而去。
  至于早上为什么会要求厨房再做一次梅花粥,他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最终只能将之归结于……
  大概是她美色惑人,他一时没把持住,迷了心窍。
  赵荞垂脸坐在那里,反复吐纳调整气息,尽力平复好起伏翻涌的心绪。
  良久后,她抬起头:“听这意思是,你认为既太医官说了你可能永远想不起,那我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一拍两散完事?”
  “我没这么说。你……”
  “但你就是这么个意思!”
  此刻的赵荞忘记了,最初贺渊到柳条巷当面盯梢时,两人之所以曾闹得剑拔弩张、针尖对麦芒,便是因为她这轻易不让人的性子。
  对待不相干的人,贺渊是吃软不吃硬,不会任由谁在他面前耍威风的。
  眼前这个贺渊看她不就是个不相干的人?可不是后来那个对她全然包容、会自觉服软让步的贺渊。
  她这么冷声硬气地一拍桌,将面前贺渊也惹出气性来了。
  “你说是就是吧。”


第9章 
  两人各有各有的委屈,各有各的脾气,谁都不甘示弱,就这么杠上了。
  事情陷入僵局,一时无解,结果当然是不欢而散。
  中庆一直候在书房外的廊檐下,虽不知两人谈了些什么,但赵荞拍桌怒声的那句“你就是这么个意思”是听得很清楚的。
  见赵荞怒冲冲负气而出,中庆也不敢乱问,赶忙跟上去送她出门。
  送走赵荞后,中庆折身回到书房门口,小竹僮忐忑迎上来,小声道:“七爷方才好像……砸了什么东西,砰砰砰的。”
  外头不明就里的人总觉贺渊是个凝肃冷淡的威严性情,家里这些人却都知,他就是个八风吹不动的闷罐子而已,公务之外的生活单调枯燥,少有大起大落的喜怒外显。
  这小竹僮在贺渊跟前做事快两年了,还从没遇过他发脾气砸东西的场面。先前那接连几声闷响吓得他肝儿颤,拿不准该不该进去善后。
  到底中庆在贺渊身边年生久些,比小竹僮们稳得住。他侧耳听了听里头没动静了,便过去敲门。
  里头没应。
  中庆稍作斟酌,壮着胆推开书房门,尽量放轻手脚进去了。
  贺渊双臂环在身前,闭目仰靠着座椅后背,喉间时不时滚上两滚。
  中庆没敢吭声,半蹲下去收拾散落在地的书册。
  抱着书册站起身时,中庆瞧见这头的椅子上有个东西,没忍住脱口“咦”了一声。
  贺渊睁开眼,冷冷看向他。
  中庆赶忙将手中那摞书册放在桌案上,弯腰去将那东西捡起来亮给贺渊看:“七爷,这是赵二姑娘落下的吧?”
  粉嘟嘟的芙蓉石雕圆脸小狐狸坠子,配了根桃花色双股绞丝颈绳。想是绳配得仓促,结扣处没卡好松开了。
  拍桌子嘛,发脾气嘛,不讲理嘛。
  力气大得将绳结都挣开了,也不怕把手给拍肿,呵。
  贺渊没好气地瞥了一眼那玩意儿。
  笑眯眯的俩眼弯成狡黠细弧,慵懒卧着,毛茸茸大尾巴盘在身前,尾巴尖儿微微翘起。
  不知为何,他竟从小狐狸那状似无辜无害的姿态里,隐隐看出点有恃无恐的嚣张气息。
  物随主。贺渊重又闭上眼,心中淡哼一声,随口漫应:“嗯。”
  他不说这东西作何处置,中庆拿着可烫手了。想想还是出声请示:“七爷,这坠子,我是让人给送回信王府去么?”
  贺渊没答,只是坐直身来,端起自己面前那盏已微凉的参茶抿了一口。长睫低垂,神色无波。看不出是个什么意思。
  中庆察言观色片刻后,立刻笑着改了口:“咳,我这说话也不过脑子。坠子到底随身之物,该直接交到正主手上才对,叫人转手几回不合适。赵二姑娘惯在外走动,这会儿不一定就回王府了。要不就先替她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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