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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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长歌- 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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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墨轻轻的叩门两声,内间有人应门道:“何人?”那声音慵懒倦怠,是个青年郎君的声音。
  静墨扬声回道:“杨氏女郎来访。”
  :“杨氏?”里面的人狐疑一瞬,满不在意的道:“未听过,走吧。这院子不是你们小门小户置办得起的。”
  里面静了下来,再无一丝音讯。
  杨毓扬声道:“何以不能购置?”杨毓的声音有些冷,带着稍许清傲。
  里面的人不耐烦的摆摆宽袖道:“你们初到金陵?”
  杨毓扬声道:“是。”
  里面的人一听,略有些不屑的笑了一声,接着道:“对岸乃是王谢乌衣巷,这北岸院子自然价高。”
  杨毓嗤笑一声,缓缓的,慢条斯理的道:“哦?竟是如此?”她脚下的木屐微微踏向旁侧,欲要离去,悠悠的道:“于我眼中皆是一般的屋子,于他人眼中却这般出挑?”末了,她又是一声不屑的嗤笑。
  门内之人微微一怔,心下觉得好笑,却不由自主的想打开门,看看这狂妄的女郎究竟是何模样。心里想着,手上也就这样做了,“吱嘎”一声,朱红大门缓缓打开。
  一个中年士人一身清白色素袍,微微探出头,看向杨毓的背影。
  那个背影高挑,少女窈窕的身姿隐隐带着些曼妙,踏着木屐的步子仿若舞步,行路之间腰间飘带与卦角随风浮动,好一个清姿灼人、遗世独立的佳人!
  士人双手交握宽大的衣袍叠加在身前,朗声喊了一句:“女郎留步。”
  杨毓脚下微微顿了一顿,唇角勾起一抹笑意,转眸看向那士人笑道:“吕公何事?”
  那士人见杨毓容止明艳,气度清濯又是一愣,缓缓的道:“女郎进门再谈。”
  杨毓微微扬起头,踏着潇洒的步子翩跹而来。
  士人扬唇笑道:“女郎何以看中我家这院子?”
  杨毓跨进门槛,置身于风雅秀美的院子,只觉得处处皆合心意,突听士人这么一句,她微笑道:“有缘。”
  说是有缘,不过是前世的一点执念罢了。
  她步步踏实的踏在石板路上,心下欢喜,转眸笑道:“此屋可载得下我满腹欢欣?”
  她的笑容发自内心,自然而然,便是因为这份自然,将她本就明艳的容色染上触动人心的绝艳。
  那士人笑道:“载不下,载不下。”
  杨毓笑着,神色肯定的道:“载得下,多一分则溢,少一分则浅。”
  士人笑道:“如此风雅的女郎,的确与吕宅有缘。”他微微抬头看向四周,目光略有些不舍。
  杨毓微微偏过头,看向士人,笑着道:“如此不舍,何必售卖?”
  士人脸上扬起一丝苦笑,淡淡的道:“缘尽于此,不可强求。”语气有些无奈。
  杨毓笑道:“舍与得同是美事,郎君何必叹息?”
  士人微微蹙起眉头,慎重的看向杨毓,上下打量一番,试探的道:“女郎字字珠玑。”他扬唇笑道:“这宅子可卖于你。”他略微思量一瞬,笑着道:“五百两黄金,女郎觉得可值得?”
  杨毓点头道:“物超所值。”她转眸看向静墨道:“将马车带过来吧。”
  静墨见杨毓连还价也不曾,不由的有些急。五百两黄金啊!这可不是小数目!当着那人的面却又不好多说,面色不由得迟疑一分。

  ☆、第一百七十一章 缘之所起

  杨毓看懂静墨的意思,她朗声道:“这宅子是我前世今生所求的安定,可值得五百两黄金?”
  静墨唇间微微蠕动,再看杨毓半点不在意的模样,微微点头道:“能令女郎开怀,这阿堵物总还有些用。”说到这里,她扬唇而笑,走出门去。
  士人不禁摇头笑道:“好个风雅随性的女郎,连身侧的婢女也隐有士人风范。”
  杨毓垂眸而笑,眸光看向四周的景色。
  这院子中间是个宽敞明亮的天井,绵绵雨丝坠落人间,落在庭院中坐落两侧的白莲池缸中,水面泛起点点涟漪,映着满池盛放的莲花,便是一副美妙画卷。
  再看向正堂屋檐呈剪形的青色瓦片,厅门是防潮且明艳的红木,上面糊着亮堂洁白的明纸。厅内摆放着素缎锦榻与黄花梨木的榻几相得益彰。杨毓不自觉的走动向后院,身后的士人微笑着看着她,并未跟去。
  踏进后院,数棵木棉树长的茂盛,大红色的木棉花缀满枝头,竟有遮天蔽日之盛。树下一个八角小亭,亭中还摆着一个白玉雕刻雷纹的香炉,熏香自香炉中袅袅升起。
  她往院子深处走去,木棉树遮挡住阳光略显得有些暗,出了院子,一排带着阁楼的屋舍坐落于此,她进了院子,看着高高的阁楼笑的得意。
  阁楼修的秀美雅致,朱红色小轩窗,玄色木质长廊,镂空雕花,长廊顶上绘着彩色图画,似潇湘八景的模样,低头看去,廊上的木板上倒是素净。
  祺砚微微张唇看着小楼,惊讶道:“处处精致秀雅。”
  杨毓进了房,只见房后直通一条木质长廊,长廊下活水流动,水中同样栽种着满池白莲,长廊尽头是一湖心小榭,凉风浮动之间,小榭四周朦胧帷帐翻飞着。
  忽觉得自己太过随意,未交割房契地契,怎能不经人同意便这般窥探?
  杨毓笑着退了出来,弯弯转转走出了院子,回到正院时,杨家的马车已然被赶到门口,静墨正站在院子中等待。
  杨毓面上有些尴尬,微微俯身行礼道:“阿毓莽撞了,君子勿怪。”
  士人摇头笑道:“能将此屋售与心悦它之人,吕某不胜欢喜。”
  杨毓一扬手道:“静墨,交割吧。”
  静墨将备好的金子装进一个锦缎口袋,双手递给吕士人,吕士人也不查点,自怀中拿出房契地契,两项清算。
  杨毓缓缓的道:“府君那里备案之事便交于静墨。”接着转头对吕士人道:“不知阿毓几日后来收房?”
  吕士人一扬手,洒脱的道:“实不相瞒,我不日便要去闽州走马上任,原本不舍祖宅,这下倒是一身轻松,女郎初到金陵,又是个女儿家,便不需带着家仆去寻客店了。我收拾行囊,明日便去闽州与家人相聚,女郎且自安顿吧。”
  杨毓惊喜,双眸更是发亮,笑意漾开:“多谢君子。”
  静墨与祺砚安排家仆将马车赶到院子中,各自安置着行囊,杨毓自行到种满木棉的外院,坐在软榻上,鼻尖萦绕着暖心的熏香,忽觉浑身困乏。
  趴在榻几上,微微合上双目。
  是啊,这一日,到金陵,见圣驾,置房舍,她太累了。
  :“阿姐,我想与你在一起。”杨秀稚嫩的脸上,对杨毓依恋无比,只因二人能见面的机会,只有逢年节,杨卢二家走动时。
  杨毓一身素白单衣,袖口磨破的位置被她小心的窝进袖里,为了见杨秀,她将最好的衣裳穿在身上,杨秀那一身青色素袍也是袖子短了一截,二人互相注意到对方的衣袖,不由得对视。
  杨毓略显尴尬的笑了笑,缓缓的道:“阿姐喜素色,这衣裳经常穿,才会这般。”
  杨毓自小喜爱艳色,杨秀哪里会不知道呢?
  他抿着唇,脸上堆满了笑意,那双澄澈的眸子看着杨毓,心疼之意溢于言表:“是,阿秀知晓,阿秀也爱素色。”
  杨毓摸摸杨秀的发,悠悠的道:“阿姐此来金陵,途经淮水,遥遥望去烟波十里,两岸灯火华美,河中画舫隐隐传来歌女美妙歌声,真真美不胜收。”杨毓自来就善于描述与讲述,寥寥几语,语境娓娓道来,将淮水风光描绘的美轮美奂。
  杨秀笑道:“阿秀会好生读书,待到弱冠,凭借我弘农杨氏,总能博得一官半职,到时。”杨秀微顿了顿,脸上展开憧憬的笑容道:“那淮水南岸有个乌衣巷,阿秀便将淮水北岸买下来,名唤红妆巷,送与阿姐。”
  杨毓窝心的一笑,满怀着希望,笑着道:“阿姐等着。”
  红妆巷,杨毓并未等来。
  三个月后,杨秀被污偷窃,赶出太学。
  无家族举荐,此生,再无出头之日。
  直到此时,杨毓才想到,她二人已入了聊城杨氏的族谱,怎还能指望顶着弘农杨氏声望博得官位?
  :“阿姐!为何你自甘堕落!为何婉转于贵人身下!因为你这俗物,我永无出头之日矣!”
  :“阿姐!你这俗物,为谋取富贵荣华辗转他人榻间,算得甚士族女郎!”
  :“阿姐!为何!”
  :“阿姐!为何!”
  杨秀的质问回荡在杨毓耳边,她竟不知如何回答。
  告诉他,你阿姐为了让你活下去,强颜欢笑?
  告诉他,你阿姐这俗物为了能离他近些,不要脸皮的回到卢家?
  告诉他什么呢?
  杨毓什么也没有说,她扬起唇角,脊背微微挺直,腰线挺拔的如松如竹,清欢的道:“是,你阿姐就是这般俗物。”
  杨秀那失望的眼神,永远映在杨毓脑海中。像一根刺一般,刺进心里。
  自那日以后,到杨秀枉死,整整十二年,杨毓再未见过他。
  :“女郎,女郎。”
  耳边传来轻声呼唤。一件单衣盖上她的肩头,带来一片令人安心的和暖。
  杨毓缓缓醒转过来,不知不觉间,脸上泪痕斑斑,衣袖湿了一片。她拢拢静墨盖到身上的单衣,被静墨扶着起了身。
  静墨略有些不安道:“女郎这梦魇怎日复一日的重了?”
  杨毓微微甩甩头,声音轻的似随时要随风而去:“无事。”她随着静墨走进了装饰安顿好的阁楼,悠悠的道:“想阿秀了。”一想起杨秀,她的心不自觉的又是一窝。
  静墨微微皱眉道:“小郎出门六七个月,外头兵荒马乱,也不知现在身在何方,也没个消息。”

  ☆、第一百七十二章 红袖添香

  登上阁楼婉转的楼梯,上面有五间连在一块的房间。
  推开居中的一间,内间垂着飘摇朦胧的帷幕帘子,中间放着四方小榻,中间一个榻几,帘后是睡榻,另一侧放着雕花黄花梨木的梳妆台。
  处处精致,不落俗套。
  静墨笑道:“方才与祺砚将这房室打理一番,女郎满意?”
  杨毓灿然一笑道:“极为满意,极为欢喜!”她笑着转了个圈,扬声道:“静墨,你可瞧到了,你家女郎博得琴仙之名,得到王氏郎君的爱慕。”她笑着笑着,喉间微微哽咽,眼圈一红,喃喃的道:“我以女郎之身,靠着双手,挣下了一片安宁!”
  她欢喜至极了,她甩开脚下的高齿木屐,推开小窗。
  后院满池白莲濯清涟而不妖,外头飘着小雨,击打着莲叶与水面,清欢着,跳跃着。
  静墨默默立在一旁看着欢喜忘形的杨毓,心底暗暗的心疼,女郎分明如此欢脱,她有多久未见到女郎这般肆意了?
  她已记不得了。
  杨毓猛然转过身,看向静墨道:“静墨,我要办一场宴会。”她小巧洁白的美足踩踏着地板,掰着手指道:“邀请孔夫人,请二兄,请靖之,请樊公,请徐公,请阿容,请阿桐,请裴将军。”杨毓欢快的上前,拉住静墨的双手,眸光尽是兴奋,笑着道:“还有你的檀郎。”黠促的一笑,眼角携着一分天然魅惑。
  静墨微微点头道:“女郎开怀,如何都好。”
  杨毓笑着,光着脚,走到小榻前,提起笔,将请笺一气呵成:簌簌花絮,满城烟波。风清月朗,疏星淡云。何以欢悦?唯有嘉宾。三日后,淮水北,风月渐浓,弦歌拂落。
  杨毓将小笺徐徐的,认真至极的写了二三十笺。
  天色渐晚,静墨将烛火点燃。祺砚送来的饭菜未动一口。
  一片清高淡雅的身影,一身素白衣袂踏进了内室,静墨与祺砚微微一怔,下一瞬,那人将骨骼匀称修长的食指放在唇间。
  二女微微一笑,退出了房门,将房门带上。
  杨毓头也未抬,低低的道:“何以掩门?”
  那人踏着优雅舒缓的步子,走近她,书案上投落一片淡雅如雾的阴影。
  杨毓微微一怔,抬起双眸,那双流光溢彩的眸子中,照进一个芝兰玉树的身影。
  杨毓喃喃的略有些不满道:“郎君又爬墙?”
  王靖之微微扬起唇角,坐在杨毓对面,那双深邃而清澈的眸子杨毓那清艳的容颜,唇间露出两排洁白的贝齿,缓缓的道:“何须爬墙?杨家的下仆开门,将我引进来的。”
  杨毓大惊失色,觉得不可思议,恨恨的道:“郎君好手段,阿毓还未告知,便能寻到。”
  王靖之拿起书案上的小笺,随意的扫了一眼,眉头微挑道:“竟这般开怀?”
  :“恩。”杨毓无比肯定的点点头道:“开怀至极,非要放肆大醉一场方能释怀!”
  王靖之低低的笑了笑道:“我可将兄妹引来?”
  :“自然!”杨毓微微沉吟一瞬,低低的道:“我是杨府主人翁,若是些自诩高贵的,郎君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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