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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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长歌- 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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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毓,需以身相许方能派兵,且令阿毓奏琴与他。”杨毓眼中蒙上一层浓浓的委屈,就似将委屈讲与家人的邻家少女一般,低低的道:“阿毓曾言五不弹,怎能奏琴于如此俗人!万般无奈之下。”杨毓悄悄的看了司马安一眼,似不敢言说的模样。
  司马安再次转身向杨毓身侧走去,秀雅的脸上展开兴奋的笑意,挑着眉道:“如何?如何?”他急的一连问了两次。
  杨毓展唇而笑,握紧腰间那普通配饰一般的短剑道:“阿毓能如何呢?只能一边将唇亡齿寒的道理讲于九江王,再以剑指九江王,九江王逼不得已之下,方才派兵解救邛城于水火之中。”
  讲到此处,杨毓娇憨一笑道:“陛下莫怪,阿毓实在是无法啊,当日若是不能借到兵,阿毓是不打算独活的。”说着,她的眸光微微一扬,瞧向王靖之。
  王靖之耳根微微泛红,清俊出尘的脸上略有些心疼,缓缓的道:“若非卿卿前去搬来救兵,恐怕今日便再无邛城。”
  这一句话,将杨毓的义举,上升到了救了一城百姓的高度。方才自司马安口中说出的不贞不洁之名,也不知能挽回几分。
  这句话一脱口,分别站在两侧的金陵公卿,隐隐面色有异,司马安的笑容凝滞,缓缓的道:“也是难为你。”
  杨毓脸上是清艳绝尘的笑容,素白而丰腴的小手紧紧握着腰间短剑,眸光流光溢彩如淮水烟波。她轻轻的道:“阿毓家道中落,自知身份低微,然,无论如何,却不敢辱没门楣随波逐流。”
  这句句字字,却是告诉司马安,她不愿意,不愿意做后妃。若他执意如此,她宁愿血溅于此。
  司马安是故意的,从开始将话题引到杨毓身上,便是蓄意而为。
  这也是借杨毓来敲打王靖之?
  杨毓隐隐的有些害怕了,她知道,单看司马安今日的做派,是不会轻易动王靖之,也不会因杨毓而惹怒王靖之。
  但不知不觉之中,她这落魄士族,在至高无上的皇帝眼中,已然被划分到王家。她什么也没做,便在无形之中站队了。
  司马安扬唇而笑道:“不过低等士族之女。”他的眸光直射出浓浓的不满与不屑。
  杨毓微微偏偏头,笑着道:“杨氏阿毓,出身弘农杨氏,春秋羊舌氏之后,天下杨姓第一望族。我家族虽败落凋零,今上却不可辱我门楣!”
  杨毓的声音软糯,清艳的容色显得有些森冷,她似不知晓身前站着的郎君乃是当今大晋之帝。她没有退路,无论是为了王氏的脸面,还是她今后是否能在金陵得士人圈中立足,这一刻,都不容她服软。
  杨毓一双熠熠生辉的美眸一瞬不瞬的盯着司马安,绝无半点退让。
  凉风习习,青蓝色的裙裾挂角翻飞,那一身傲骨,让所有人不忍侧目。
  司马安深远的看了一眼杨毓,一拂袖,转身回到龙榻前,慵懒的坐了下来。
  众人眸光似同情,似惋惜的看着杨毓。
  如此不知好歹,惹得龙颜震怒,这杨氏阿毓不是颇具智慧?今日怎地屡屡惹怒今上?空有一身傲骨,却是个不识时务的。
  此时,大多数人,都是这样想的。

  ☆、第一百六十九章 将种阿毓

  内监送上温茶,司马安慢条斯理的在唇边抿了一口清茶。
  另一侧的内监递上温热的软帕,司马安接了过来,在脸上抹了抹,一把扔回木质托盘中。
  毫不在意的道:“朕本儒生,以礼传家。不过雅谑,杨氏女郎着相矣。”
  杨毓丹唇微微上扬,勾起一抹张扬洒脱的笑意,缓缓的道:“陛下以放眼天下,以他人门楣做谑者复有凡几?”杨毓缓缓的摇摇头,踏着凌波微步退回到聊城士族中间。
  司马安一听这话,却不禁一笑道:“你这女郎,口舌恁地尖利!真是个将种!”说完,他一伸手,内监立刻上前扶住他的手臂。
  杨毓扬唇而笑,扬声道:“阿翁东征羯人,北战鲜卑,战死沙场,阿毓为阿翁后人,不是将种,又是何人?”
  桓七郎扬着不可一世的笑容,削玉似的病瘦面颊微微泛红,拱手弯腰对司马安笑道:“今上不知,我这阿妹曾得樊公明盛赞,有诡辩之才,今上这一句赞,正应了此名非虚。”他仿佛不知晓司马安对杨毓这句话是带着怒气的,笑的自然。
  桓七郎这一句周旋,让杨毓不禁侧目,这句话来的及时,来的恰到好处!
  司马安微微挑眉,眸光在杨毓那清艳的身姿上停留一瞬间,抿唇而笑。
  接着,起身离去,再无一句话。
  浩大的仪仗离去,众人皆是跪地送之。
  自今日起,杨毓不畏皇权的名声,恐怕就此落下了,她有些害怕,是真心的害怕,以至于不知何时,指甲已经深深的嵌入掌心也无一丝感觉。
  浩浩荡荡的圣驾走远,一个微凉且骨节均匀的手掌抚上她的头顶,杨毓身子还维持着微微俯身的动作,突如其来的安慰,杨毓眸光略微慌乱一瞬。
  耳畔传来那人清高淡远的声音:“胆子真是不小。”
  杨毓唇角灿然一笑,她修长洁白的颈子弧度优美,声音低低的道:“阿毓可有浪得虚名?何须畏惧?”
  王靖之右手顺着杨毓那乌黑发亮的秀发抚了下来,最后,撩起一缕带着暗香的发丝。发丝顺滑的自他指间落了下来。
  王靖之忍住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缓缓收回手,笑着道:“曜巷有小院,足可安置卿卿,且随固尘去安顿吧。”
  杨毓微微抬起头,看向那清俊绝尘之人,双唇微笑道:“郎君将阿毓视为外室之妇?”
  王靖之眉宇间轻轻一挑,唇间闪过一丝邪意,笑着道:“无。”他负手而立,分明玉树兰芝。
  杨毓不禁笑出声,笑声就如山间清泉缓缓流淌过人心,她一扭身走向自家的马车,直到走到马车边,杨毓转眸笑着看向站在远处的王靖之,神色朗朗如日月之入怀,扬声道:“郎君无须担忧。”说着,她朝着王靖之眨眨眼,弯腰钻进了马车中。她的声音清亮,字字掷地有声,便是那一挑眉,一眨眼,活泼生动的让人心尖儿一颤。
  王靖之低低的一笑,暗自摇摇头。
  :“郎君,曜巷的院子已然安排好了。”自到达城门口就不见踪影的杨固尘踏马而来。
  王靖之身侧的下仆扶住他的手臂,王靖之淡笑道:“你家表妹嫌我多管闲事。”他转过清亮的眸子看向杨固尘道:“是否我多行此举?”
  杨固尘哑然,尴尬的笑笑,缓缓的道:“阿毓个性清傲,非一般女郎。”
  王靖之略微摇头笑着道:“得见圣颜却能神色如常,不卑不亢,怎会平凡?”
  杨毓静坐在马车中,不一会儿,静墨带着一青年郎君来到马车外。
  遥遥看去,那人头戴青巾,身穿短衣,脚上一黑履,一白履。
  掮客虽不是真正的商人,却行中间介绍之务,双手来往皆是铜臭,世人皆不齿其投机倒把,所以掮客地位与商人一般无二的低微,鞋履不得一对儿。
  那掮客双手微微一拱,笑着道:“贵女可要置地?不知可有相看好哪一片?”
  那人神色带着些轻蔑,似见惯了杨家这般的小门小户,丝毫不放在眼中一般。杨毓也不怪他,淡漠的道:“淮水北岸,不知可有待售的宅院?也不必太大,能容下我与家中十几个下仆便好。”
  :“淮水北岸?”掮客有些诧异,目光不由得透过朦胧的帷幕,打探着马车里的人。静墨与祺砚皆是不忿,祺砚冷声道:“尔是何等身份,也敢窥探士族女郎!”
  掮客尴尬的一笑,眸光更是不屑道:“女郎初到金陵王地,恐怕不止城中房舍价值几何,小人手中倒是有几处风雅的小院,不过偏远些。”
  他的话还未说完,杨毓缓缓的道:“我要淮水北岸的房舍,若无,你便去吧。”
  掮客抿抿唇,满不在意的扬扬头道:“淮水北岸呂府正寻有缘人售屋,价值几何。”他微微顿了顿道:“女郎自去问吧。”说完他随意的拱拱手,扬长而去。
  :“太也无理!”祺砚秀美的笑脸一皱,不由的怒声道。
  杨毓淡然的道:“此乃金陵,王公诸侯遍地皆是,似我这等身份,不怪他轻视。”说着,杨毓对外间的王叟道:“叟,去淮水北岸。”
  杨家的马车缓缓起行,悠悠的进了城门。
  外间的车夫王叟略有些奇怪,女郎何曾到过金陵?何以指定了那淮水北岸?未及多思,赶着车马向淮水边行去。
  约莫行了半个时辰,王叟初到金陵,实在是寻不到路,将马车悠悠停下,朝着路边行人扬声问道:“敢问郎君,淮水北岸如何行至?”
  那人略愣了愣,朝着王叟拱手施礼,满面尊敬的指着左侧的岔路道:“前行两百步右转既是南岸乌衣巷,左转为北岸。”
  王叟见此人尊敬的恨不能将腰弯成两折,心中奇怪,道了句多谢,便驾车离去。
  王叟笑道:“女郎,金陵人真真多礼,不过问个路,何必如此?”语气欢快。
  杨毓低低的笑了一声道:“我们这十几驾马车突然来此,那人以为我们要去乌衣巷,料想我们是王谢二家之人。”
  :“甚?”王叟略微抬高声音道:“我分明问淮水北岸,他怎恁地多思?”
  杨毓略微摇摇头,笑着道:“乌衣巷毗邻淮水南岸,不怪他误会。”
  王叟口中朗声大笑,哼着一曲轻快的北地民歌,一甩马鞭,马儿加快步子朝着淮水北岸而去。

  ☆、第一百七十章 物超所值

  这次,不过一盏茶的时间,马车再次徐徐的停了下来。
  杨毓素手一挑车帘,自里面钻了出来。
  王叟下了马车,微微蹲了下来。杨毓怔了一怔道:“王叟,这是作甚?”
  王叟抬起笑脸道:“方才路过街市,奴见金陵贵女郎君皆是踩着车夫肩膀下车,女郎也踩奴的肩膀下车。”说着,王叟微微挺直脊背,似乎想证明自己能够承受。
  杨毓看着王叟那副满面笑意的脸,那张脸上沟壑纵横,发丝斑白,不知怎地,眼圈一红,她轻快的自另一侧跳下了马车,王叟愣在那,低声问道:“女郎嫌叟垂垂老矣?”
  杨毓双手扶住王叟精瘦的胳膊,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道:“叟,阿毓并非金陵女郎。阿毓是叟自小看大,如今叟垂暮,你叫阿毓如何忍心踩叟的肩膀?”
  王叟眼圈亦是一红,喉间有些哽咽,低声道:“叟唯恐不中用啊!”
  杨毓微微摇头,扬起清艳的笑脸道:“叟很好,无需多思。”说着,杨毓微微扬起头,骄傲的道:“叟老骥伏枥,只需为阿毓驭车便令阿毓觉得威风凛凛。”
  王叟咧开嘴,笑了。
  :“静墨与祺砚与我进巷,其余人在此等候。”杨毓吩咐一声,踏着高齿木屐,咔哒、咔哒的走向悠长的巷子里。
  遥望着杨毓下车后的所行所言,淮水对岸一老年士人微微扬唇一笑。
  家仆跪在马车下。
  那士人面容一凝,携着周身清华气度,自另一侧下了车。
  他扬声道:“今后我下马,再不踩下仆肩膀。”
  后面的马车上下来一个气质冷艳的少女,她生的一双万中无一的凤眼,眸光带着显而易见的凌厉,琼鼻朱唇,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年纪。她微微偏着头看着那士人的所行,好奇的笑道:“祖父何以如此?”
  士人扬唇一笑,指着对岸,缓缓的道:“仙爱,那女郎颇有士族清仪,今后可与之相交。”
  王仙爱顺着王晞之指的方向看去,却见一片青蓝色的倩影转进巷子深处。只那一片蹁跹背影,她凤眼一顿,不点而朱的红唇微微扬起,眸光肯定道:“是个不凡的。”她眉梢一挑,转头笑着对下仆道:“去问问,那是谁家女郎?”
  王晞之面色微微一冷,缓缓的道:“真心结交当递上拜帖,上门拜访,何必打探于人?”
  王仙爱微微一怔,低头道:“祖父,是我错。”
  王晞之微微点头道:“知错便好,快行。今日靖之返回金陵,三载未见,也不知他身子如何了。”说着,他双手负于身后,腰背如松柏一般行在前头。
  王仙爱复又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巷子口,只见那十几辆马车上插着的族徽有些眼生,她微微低头思索一瞬,转身随王晞之的步子进了乌衣巷。
  杨毓站在一扇漆红的大门前,抬头看了看精致的燕尾形状青瓦房檐,眸光定在那门上的牌额。
  “吕府”
  :“女郎,叩门么?”静墨立于杨毓身后,低低的问道。
  杨毓停顿一瞬,后退一步,缓缓的道:“叩。”
  静墨轻轻的叩门两声,内间有人应门道:“何人?”那声音慵懒倦怠,是个青年郎君的声音。
  静墨扬声回道:“杨氏女郎来访。”
  :“杨氏?”里面的人狐疑一瞬,满不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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