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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瓷骨-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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器厂,还拿五十大板恐吓她。看似惩罚,实则强留,阿瓷现在,是不是已经成了宫中娘娘?”
    朱见濂扁着嘴,一脸无奈看她。
    卫朝夕的眼睛叮溜溜地转,问出了她最关心的问题:“皇上长得怎么样,好看不好看?要是样貌太丑了,就算是九五之尊我也不愿意。”
    “这怎么又跟你有关系了?”
    “这都不懂,我这是为阿瓷设身处地着想呢。”卫朝夕已然陷入想象中不可自拔,手托着腮帮子,忽而挺直了腰杆,摆了摆手:“哎,不行不行,长得好看也不行。”
    “又怎么了?”
    卫朝夕凝重道:“你想啊,万贵妃十余年恩宠不衰,又是跋扈之人,我听说啊……”卫朝夕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道:“听说,她下令杀了不少嫔妃皇子,皇上都不怪罪。不仅如此,但凡皇上看上的女人,她都会竭力斩草除根,以绝后患。”说到这里,卫朝夕倒吸一口凉气:“阿瓷现在,会不会已经被万贵妃盯上,准备杀人灭口了?”
    朱见濂嘴角抽了抽:“姑娘,你想得太多了。她没被皇上看上,连皇上的面都没见着。等再过些日子,我就会把她接出来。”
    他话音落下,心却被卫朝夕的言语突然被点醒了。当初万贵妃与夏莲无冤无仇,为何会下令杀她?思来想去,最显著的一种可能,便是皇上看上了夏莲……
    他想到此处,面上如同蒙上一层霜雪,寒气慑人。卫朝夕顿觉背脊有点冷,眨巴着眼睛,不解地看着朱见濂,一边看还一边在心里想:还是我的杨福好,脸俊面憨又举止神秘,就算藏着心事,也有股好闻的厚实劲儿。
    卫朝夕正想着,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护卫匆匆赶来,在门外叩首道:“世子殿下,有要事禀报。”
    朱见濂从沉思中抬首,示意卫朝夕退下。卫朝夕扭扭脖子,觉得有些僵,慢吞吞地告退离开,刚走出去,便听到身后护卫不大不小的声音,颤抖不止:“禀世子爷,沈姑娘……从宫中消失了。”
    卫朝夕顿住脚步,听见朱见濂猛一拍案,斥道:“怎么回事?”
    “昨日午后,汪直去见了沈姑娘一面,将她接走,不多时便出了宫。他武功很高,似乎意识到了有人跟着,将我等甩开。再后来,就不见两人,守了一整天,最后却只发现汪直独自策马回了宫,直奔皇上寝殿……而沈姑娘,不见踪迹……”
    朱见濂拳头攥紧,良久,慢慢从牙关里逼出两个字:“汪直!”
    ******
    另一端,汪直得了诏命,马不停蹄地赶回宫中,直奔皇上寝殿而去。
    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他整肃仪容,待人通传后迈入殿内。皇上正抓着一份奏呈,见了他,面色不由一凝,招他到了近前,问道:“昨日淮王在京城受伤一事,你可知道?”
    汪直点点头:“知道。”
    皇上毫不迂回,直言又问:“那你可知,刺杀淮王的人,身上带着西厂密卫的令牌?”
    汪直愣了一瞬:“不知。”
    皇上对汪直的话并没有怀疑,却明显不满:“最近你是不是分心太多,怎么连这都不知?”
    汪直头顶着皇上的森严发问,知晓自己最近心绪不宁,确有影响,垂首道:“是臣的疏忽。”
    皇上看了看他,到底还是没追问下去:“罢了罢了,朕也知道,妖狐夜出的案子,线索少,周期长,的确消耗了你不少心力。不过刺杀淮王是大事,就算淮王想掩盖,不代表你就能忽略。更何况这事儿查出来居然牵扯到西厂,连你都不知,东厂又是如何得知的?”
    汪直皱起眉头:“东厂?尚铭?”
    “对,虽然淮王并未声张,但尚铭在今日午时向我禀报,说已查明死去的刺客确实是西厂的密卫,且人证物证俱在。”
    汪直蹙眉更深:“我没有派人刺杀过淮王。”
    皇上无奈瞥了他一眼,叹气道:“把控好你的人,别弄些来路不明的人到西厂。”
    汪直反驳道:“不一定是我的人来路不明,也可能是东厂偷了块令牌,易容栽赃陷害。”
    皇上这才将手中捏了许久的奏呈放下,挥手道:“无论如何,所幸这次淮王并无大碍,他为人谨小慎微,大抵担心是我派西厂下的手,也不愿多追究,是个畏上的,多安抚安抚便成。”
    汪直想到五年前夏莲被杀之事,淮王明明知道真相,还选择忍气吞声,亦对皇上所言表示赞同。
    皇上略略移袖,掀开旁侧火炉上的铜壶盖子,在氤氲的白气间看了汪直一眼:“我已批准淮王安生休养,两个月后再离京。这事儿虽然没起什么风波,但你得盯紧了,找出幕后之人,就从东厂开始找。还有,”他停了停,又道:“淮王受伤了,你替我传令,把淮王世子请进宫,该安慰该压惊的,还是得做。”
    

☆、085 殿中低语

风轻云淡,虹销雨霁。朱见濂得到皇上的传讯时,磅礴的大雨刚停。地上的枯枝败叶淋得透湿,几只黑鸦乱鸣着,斜斜掠天而去。
    “淮王世子殿下,皇上邀您进宫一叙。”来禀的宦官揖手为礼,清晰说道。
    朱见濂瞥了身旁的马宁一眼,马宁会意,贴近朱见濂的身边耳语道:“汪直还未出宫。”
    朱见濂点头,眸中如同黑漆一点,吩咐道:“备马车,入宫。”
    *****
    在朱见濂还没来的当口,皇上带汪直去他的藏瓷阁,观赏一批他收藏的瓷器。众臣皆知,皇上不喜政务,最爱的便是琴棋书画诗酒瓷这些物什,因此放权于宦官,就连万贵妃偶有参政,亦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眼下,皇上带着汪直去了他收藏瓷器的殿宇,汪直同皇上转悠了一会儿,又随性谈了谈自己的喜恶,突然间“咦”了一声,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件绿、黄、紫三色融在一起的瓷器问道:“咦,这不是之前御器厂送来的那批素三彩瓷吗?我记得精品基本全都碎了,原来还有保存良好的啊。”
    皇上摆摆手,待走到近前,才指了指这件黄地紫绿龙纹碗的边角:“你看,这里有一道裂痕,是我后来差人补上的,并不完好。”
    汪直看着这釉面莹滑的瓷器,脑中便浮现起沈瓷的音容笑貌,克制不住的联想。他凑近再看了看瓷上裂痕,状似无意道:“既然皇上如此喜欢,当时何必重罚运瓷的御器师呢?听说,那位御器师,正是素三彩创意的提出者。”
    皇上闻言一愣:“这么恰好?”
    “微臣也是事后才听说。”
    “那倒是可惜了。当时朕实在气急,想给御器厂一个教训,后来不经意从碎瓷中瞥见了这件,实在觉得新鲜漂亮,加之裂缝缝补后并不明显,便收藏起来。”皇上叹息一声,想了想,看向汪直:“讲到这儿,听说你给万贵妃送了一套瓷器过去,她很是喜欢。这套瓷器是谁做的来着?哦,对,说是一个西厂的小宦官。万贵妃玩赏过许多瓷器,遇见喜欢的不容易,你得派人多关照关照那人,只要贵妃娘娘高兴,什么都好说。”
    汪直哪会派人去关照,直接自己关照便是。他听皇上提起沈瓷,兴致亦高,笑了笑,话语便敞开了,说道:“说来也巧,这小宦官名为沈瓷,恰好便是瓷器的‘瓷’字。名中有瓷,手中制瓷,怎样都同瓷脱不开干系。”
    皇上闻言颇觉有趣:“名字倒是挺好记的,与瓷有缘。不错。”
    汪直也不懂得避嫌,顺口就接下:“臣也觉得此人甚好。”
    皇上笑眯眯地看着他:“你喜欢这人啊?”没等汪直回答,便颔首道:“以后有机会可以瞧瞧。”
    皇上所谓的瞧瞧,便是要有所嘉奖了。但凡汪直看中的人,多多少少都有所升迁,不足为奇。汪直也不跟皇上客气,点点头,半分推辞也无。
    又是一番玩赏后,皇上与汪直方步出藏瓷阁,便听门外宦官禀报:“皇上,淮王世子已侯在寝殿外,等待通传。”
    汪直唇角扁了扁,并不想见到朱见濂,正欲告退,却听皇上道:“淮王在京城遇刺,与你西厂也有关系,趁此机会,你也同我一起去见见吧。”
    *****
    朱见濂并未想到,自己正欲寻汪直,汪直便自己站在了他面前。这人从不懂得什么叫谦虚和低调,站在皇上侧旁,还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细长的眉毛如惑,挑得都快飞起来。
    “臣朱见濂,参见皇上。”他揖手为礼,躬身前拜,半句没提汪直,仿佛他只是空气。纵然汪直权倾朝野,但终归不是皇室中人,他本不需行礼。
    皇上给朱见濂赐了座,笑问:“淮王的身体可好些了?”
    朱见濂虽看不惯汪直,但总归知道轻重,礼数周全道:“承蒙皇上关怀,家父身体并无大碍,只需静养便可。”
    皇上明知故问:“刺客呢?”
    “当场问斩。”朱见濂抬眼看看皇上,又看看汪直,沉下声道:“是西厂密卫,有令牌为证。”
    皇上转过头,状似质询:“哎,汪厂公,这刺客怎么是西厂的?你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汪直瞧着朱见濂眸似深渊,正静静定定地看着他,唇边勾起笑意,走上前一步。

☆、086 你害怕了

“我没有派人行刺淮王。”汪直看着朱见濂,斩钉截铁,也没什么多余的解释。
    皇上皱起眉头,觉得汪直应该多解释几句,就这么不咸不淡的一句话,敷衍之意太过明显,恐怕会对事情起反作用。
    朱见濂似笑非笑地看着汪直,对他的态度早有预料,面色不变道:“我并未说那刺客是汪公公指派的,此事疑点诸多,淮王府自然不会妄断。”
    皇上松了一口气:“淮王世子明晓事理,值得嘉奖。”他瞥了一眼汪直,对他在此时摆出的态度不甚满意,转头吩咐:“赐淮王世子十箱珠贝绵缎,再赐南国刺猬滋品、雪莲仙补品。愿淮王好生修养,早日康复。”
    朱见濂揖手道:“谢皇上。”
    皇上又说了几句安抚之语,觉得圣恩已足,身体也有些乏了,便挥挥手道:“你们下去吧,朕累了。”
    朱见濂和汪直行礼告退,一同步出宫殿。虽不分先后,但两人之间拉开了两三米的距离。
    走下宫阶,朱见濂突然顿住了脚,收敛起方才在皇上面前的恭敬,声音沉沉地开口:“汪公公。”
    他不直呼其名,更不会像其他人那般叫“汪大人”。“汪公公”的叫法没错,身份也不需指摘,但他就是要揭汪直的短,于潜移默化处提醒他。
    汪直瞥了他一眼,没打算说话。
    朱见濂咬着牙,面上却带着一丝莫测的笑意:“汪公公,您认识有个叫沈瓷的宦官吗?”
    汪直走了几步,听了他这句问语,改主意转了身:“认识不认识,与淮王世子何干?”
    “您说有何干系呢?”朱见濂盯准汪直的表情,要在他的一颦一簇间揣测他对沈瓷的心思。是无意之举,还是有意促成?是君子之交,还是情愫暗生?
    “你没资格知道。”汪直下巴抬起,但终归掩不住神色中一丝不甘。朱见濂看到了,捕捉无误,终于确定沈瓷安然无恙,暂且松了一口气。
    但松气的同时,亦是担忧。
    若是汪直并不知沈瓷是女子,说是断袖还好办。可他若是已经知道了……朱见濂陷入了沉思,他本以为,宦者对男女情爱是无感的,但转念一想,后宫中那样多宫女太监对食的例子,不能不说是一种隐患。以汪直的身份,若是强行要沈瓷做他的对食,再拉上皇上或万贵妃为证,自己恐怕也无能为力。
    但他料想,若是汪直真对小瓷片儿有所企图,此时,应当比他更无能为力。
    朱见濂笑了,慢慢地说:“我有没有资格,是次要的。您别让我的人受委屈,才最重要。”
    汪直终于转过头,直视着他的眼,目似嘲笑:“你的人?她早知道你在京城,却迟迟不愿去找你,竟还有底气说是你的人?”
    朱见濂毫不回避,清晰道:“素闻汪大人虽是高傲,却向来有风度。为何方才在皇上面前,却如此刻意敷衍,失了分寸。”他眸似幽洞,挑起嘴角道:“你怕了。”
    汪直挺直脊背:“我没有。”
    “我不是在说一个疑问句,我只不过陈述了一个事实。我说,你怕了。就这样。”

☆、087 双彩新瓷

这一夜,汪直睡得并不安生。
    第二天他早早出宫,去了沈瓷所在的瓷窑,同守卫交代了两句,便进去寻她。
    瓷窑的规矩,是封闭工作五日,再赦假二日。如今正是第二天,他明白,三日之后沈瓷得了假期,必定会设法去找朱见濂。
    他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可他还是情不自禁来到了这里。他的孤傲不允许自己放低姿态,但他的欲念又不能被浇熄。在汪直心里,朱见濂是个笑里藏刀的,眸色深沉,筹谋在后。这样一个人,不够坦荡,不够直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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