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容月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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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容月貌- 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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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襄郡城外,见到薛灿已经让谢君桓和绮罗大吃一惊,再看栎容也跟来,绮罗更是眼珠子差点蹦出来,“少夫人,你这胆子可真大呐。我刀剑里长大自然是不怕的,少夫人你…”绮罗绕着栎容走了一圈,“也敢来?”

    栎容张开手,笑道:“你握着兵器长大,我是死人陪着长大,好像也不输绮罗将军吧。”

    绮罗霎的脸红,闪到谢君桓身后,“少夫人莫怪,我说笑呢。”

    见薛灿几人还有大事要商议,栎容打着哈欠退出帅营,薛灿怜惜看着,绮罗在他眼前挥了挥手,挤眉道:“到哪里都带着夫人,小侯爷英雄人物,竟是个宠妻狂魔了。”

    薛灿也不应声,转身走向沙盘边,眼中缱绻情意刹间变作严峻,偌大的帅营蓦然无声,连绮罗都捂着嘴不敢再说笑。

    栎容本就是装困让薛灿好心无旁骛的商量大事,这会儿出来了,也不急着去歇息,索性多走了几步,见大军内外严明,虽然久攻不下襄郡,但军士们还是没有一丝沮丧,知道薛灿亲赴前线,更是情绪激昂。

    绕过灯火通明的军帐,栎容寻到寂静处,她在义庄出生长大,对死亡的气息已经再熟悉不过,她不知不觉就走近旁人眼里阴森骇人的地方,栎容知道,战死的军士,就安置在前面。

    几个裹尸人听见脚步声抬起头,见是个衣着素雅面容清丽的陌生女子,对视着露出惊讶之色,前方军心高涨,但死亡总是让生者恐惧和伤怀,除了裹尸人,这里几乎不会有人过来。

    ——“上回攻城,战死了不少人。”裹尸人看着栎容的脸,“你是新来的帮手么?”

    栎容看过地上一具具战死的尸体,他们周身的鲜血昭显出白天战斗的惨烈,他们中有栎容在九华坡见过的姜人,也有收编不久的周国军士,栎容眼里没有恐惧,她半蹲着身,为一个怒睁双目的姜人抚上了眼睛。

    裹尸人好奇道:“你是将军请来的殓女?见了这么多尸首,你不怕?”

    栎容捋起衣袖,熟练的搓洗着帕子,小心翼翼的给身下的尸首抹净脸上的血迹,她手法娴熟,动作干练,经她手打理的尸首不过一炷香工夫就焕然体面,连黏腻的衣服都被整理的没有一丝褶皱,她的那双手好像有魔力一般,让她殓后的那人没了死亡降临时的凶戾绝望,变作一张安详的遗容。

    裹尸人生生看傻,惊道:“姑娘哪里学来的殓术?殓一人抵我们几个忙半宿…”

    栎容面色澄定,看了眼裹尸人又埋头给其他尸首入殓,年长些的裹尸人想着道:“姑娘听说过鬼手女么?”

    栎容顿住手里的动作,“鬼手女真是好大的名声?”

    那人点头,“一双鬼手千金都求不来,还说她容貌奇丑,又有通灵之术,经她的手入殓的尸首都能早登极乐…不过,如今别说千金,万金都求不来她吧。”

    “噢?”栎容疑了声,“为什么?鬼手女要价这么狠呐?”

    裹尸人笑道,“说来也是件奇事,这鬼手女居然嫁进了紫金府,做了薛小侯爷,也就是起兵讨周的那位英雄的夫人。未来的殿下娶殓女为妻…真是…旷古绝今。”

 第117章 白吟

    裹尸人笑道; “说来也是件奇事,这鬼手女居然嫁进了紫金府,做了薛小侯爷,也就是起兵讨周的那位英雄的夫人。未来的殿下娶殓女为妻…真是…旷古绝今。”

    ——“殓女就娶不得么?”栎容反问。

    裹尸人捻须道:“殓师阴气重; 不是大凶就是大吉; 照我看,薛小侯爷如此胆识魄力能娶鬼手女; 这样的人物定是能成大事的。”裹尸人啧啧着对栎容使了个眼色,“姑娘这样的好手艺; 留在军营好好裹尸做活; 他日大军杀进鹰都; 咱们几个也能得不少封赏吧。”

    ——“小侯爷猜的不错,少夫人真是跑来这里了。”

    绮罗掀开帐帘迎进薛灿; 见着正在殓尸的栎容,大眼差点瞪出眼眶; “少夫人…”

    “少夫人!?”几个裹尸人噌的跳起吓白了脸,“她是…少夫人…哎呀…”几人齐刷刷跪在地上不住叩首,“小人有眼无珠…竟然认不出少夫人…”

    栎容擦了擦手; “你们又没见过我; 怎么会认识?”

    薛灿注视着地上一具具壮烈战死的尸骨; 坚毅的黑目溢出深深的动容,裹尸人见薛灿如此,眼眶也溢出湿润来。

    ——“这几人也是有福气,能得少夫人亲手入殓。”绮罗看过被栎容入殓的干净尸体; 目露感伤道,“我替他们谢谢你。”

    帐帘外,有少年怯怯探头,绮罗瞧见,蹙眉怒道,“你又是哪个麾下的?小殿下在此你也敢鬼头鬼脑?”

    少年惊慌跪地,磕着头道:“将军饶命,刚刚听见有人提到鬼手女…我这才好奇来瞧一眼…”

    “你好奇鬼手女?”绮罗忿忿着,“你又没死,也盼着得鬼手入殓下葬?”

    少年哀伤看了眼角落里的尸首,低声道:“我大哥今早攻城战死…我不想他马革裹尸草草埋了,这才好奇过来…将军饶命,属下不敢了。”

    九华坡姜人薛灿个个认识,眼前的少年面生,应该不是追随自己多年的姜人,绮罗正要打发走他,栎容打量着这个少年,道:“既然都出了手,给你大哥入殓也无妨。”栎容扭头看向薛灿,“不会耽误很久。”

    少年有些恍惚,死命敲了下自己的脑门,噙着泪道:“少夫人,您当真?”

    栎容走向安置在角落的尸首,“鬼手女不打诳语,答应了就一定做到。”

    少年忽的哽咽,“可…我和大哥,是周国降军,也能让少夫人入殓?…”

    栎容回看少年,“他日天下一统,周人亦如同根,共享盛世安乐。既然亦如同根,为什么就殓不得周人了?”

    薛灿豁然开朗,帅营里苦思无解的愁绪忽然烟消云散,凝视着栎容的黑目溢出熠熠精光。

    少年愣了愣,忽然单膝跪地放声恸哭,“小人李佑,愿为殿下和夫人肝脑涂地。”

    绮罗扶起少年,刚烈如她也是有些动容,绮罗尚武,从来只知道武能服人,却今天才知道,用情俘人心才是最最厉害。

    军帐里,栎容扒拉着战饭吃的一脸满足,薛灿爱怜看着,军旅艰苦,但栎容却还是过得有滋有味,天下女子无数,能陪自己甘苦与共的,也只有眼前的栎容。

    薛灿给栎容盛了碗热汤,“我和谢君桓他们商议了很久,也不知道该怎么去破关悬镜设下的人心奇局。”

    “还有你想不出的法子?”栎容浅笑着喝了口。

    “原本真是犯了难。”薛灿笑看夫人,“但看你给李佑大哥入殓,倒是生出一计。”

    栎容好像早已经猜到,不紧不慢喝下热汤。

    “我让李佑挑出军中出生襄郡的周人,潜入城里…”薛灿脸上流露出运筹帷幄的自信,“他们现身说法,一定可以动摇城里的民心,到那时…”

    “你们再攻城,就能事半功倍?!”栎容拍手笑道,“我顺手做件善事,也能让你想出法子?”

    “阿容是老天赐给我的福星。”薛灿爱怜的抚着栎容的背,冷峻的黑目也只有看着她时才会露出脉脉温情,“你点拨我写出《讨周室檄》,这次带着你,又能助我攻下襄郡…”

    “要我能替你找出雍华宝藏…就好了。”栎容托腮想着,“可惜,我闲着就会琢磨,却还是琢磨不出。”

    “我不要什么宝藏。”薛灿搂住栎容,“我有你,就是世上最珍贵的宝物。”

    栎容噗哧笑出,俩人温存片刻,栎容忽然仰头看向薛灿,“襄郡是周国重城,你想不想亲自去瞧瞧?戚蝶衣得关悬镜的提点,也许不止心术一样,其中排兵布阵又会不会深的很?”

    “关易之子,蛰伏大理寺多年,其中道行深浅我也很想知道。”薛灿蹙起剑眉,“阿容是想,让我也设法潜进襄郡?可是…李佑他们扮作流民,我?”

    栎容点住薛灿额头,一手在他眼前灵巧翻了翻,眨眼道:“你夫人一双鬼手,小侯爷丰神俊朗,一样可以在我手里变作个无人能识的鬼面。”

    ——“乔装混进城?”薛灿豁然大笑,“深入虎穴才能洞悉所有,我怎么忘了阿容谋生的本事。”

    栎容起身去翻包裹,即便已经是紫金府的少夫人,但她还是习惯随身带着各色妆笔,栎容走近薛灿,笑目盈盈道:“不如就把你我描成一对七老八十的夫妻,如何?”

    “你又要跟去?”薛灿拉过栎容,“阿容聪慧,又是福星…只是嫁给我到现在,好像福没享多少,倒越发辛苦。”

    栎容抵住薛灿的鼻尖,喃喃道:“你都成了个老头子,身边哪能没人跟着?要想混进襄郡,可少不了我。”

    薛灿召来谢君桓,把计策一一相告,谢君桓震惊之余也是连连赞叹,原本心里还为薛灿亲赴襄郡存着担忧,再看栎容妙手,不过多久就把自家殿下变做个花甲老人,要不是自己亲眼看着,这模样的薛灿从自己跟前走上几个来回,怕是也认不出来。

    “好厉害的少夫人。”谢君桓惊叹着。

    栎容执起妆笔在自己脸上娴熟描绘,谢君桓啧啧道:“怪不得一道刀疤骗了旁人那么多年,少夫人妆术鬼斧神工,君桓就在几步外看着,居然都看不出一丝破绽,杨牧还说小侯爷心粗,这哪是心粗,根本就是栩栩如真,除了少夫人自己,哪个能看出真假?”

    栎容憋着笑,对着铜镜似乎又想起什么,挑开一罐白色膏浆,妆笔沾上描在自己散开的发髻上,一头青丝顿时夹杂起几缕自然的白发,薛灿指肚蘸了些,也学着抹在自己鬓角,更显沧桑之感。

    俩人对视许久,瞳孔的面容虽然忽的苍老,但眼里的深情还是一如往昔。薛灿触向栎容眼角绘出的深深纹路,“要真能和阿容一夜白头,该有多好。”

    谢君桓心中激荡,谁说乱世不容深情,男儿可拔剑,也可深爱,纵使一死,也没了欲爱不得的遗憾。

    谢君桓忽然想到娇蛮烈性的绮罗,他心里骤然扬起一股冲动,这个情/事上木讷内敛的男人转身疾步走出军帐,寻着绮罗去了。

    次日天还没亮,少年李佑带着数十名出生襄郡的周人混在流民里潜入城里,这群流民里有一对上了年纪的老夫妇,俩人相互搀扶走在崎岖的山路上,李佑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感叹都说夫妻本如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怎么这对老夫妇,到了这把年纪还能如此情深,真是…难得呐。

    襄郡城里

    踏入城里,薛灿立刻就知道这趟来是对的,城楼上旌旗飘飘士气高涨,还不时有百姓自发组织成民兵巡城,但厚厚城墙里的襄郡,却似乎有些不大一样。

    街上百姓个个面带忧容,粮店外挤满了打算屯粮的主顾,掌柜只得把仓库打开,对着几乎见底的粮仓唉声叹气。

    薛灿对沿路种种看的出神,冷不丁听见咕噜咕噜的声响,再看栎容嗔怒的表情,垂头笑道:“天不亮就出来,连着你到现在水米未进…阿容一饿肚子就叫个不停…”

    栎容揉了揉肚子,指着街对面的包子铺道:“老头子,还不去给我买些吃的。”

    薛灿咳了几声,搀扶着栎容朝包子铺走去,哑声道:“咱们带的盘缠不剩几个,只能买个干馍馍分着吃了。”

    见蒸笼里的馍馍不是白色而是灰黄,栎容扳开个闻了闻,皱眉道:“掌柜你不老实,你卖的哪是馍馍,一口咬下去得磕碎牙吧?”

    薛灿轻咬一口,馍馍的面里分明掺了许多泥沙,咀嚼着根本难以下咽。

    掌柜叹了声道:“有的吃就不错了,大军一来就把粮食都征了去,你看一路的粮铺,哪家还有存粮?”

    “不该啊。”栎容捶了捶老腰,学着芳婆的口吻道,“婆子我听说,鹰都朝廷没几天就筹措了许多军粮…怎么来了这里还要征收?不从百姓嘴里夺粮,这个道理军爷们也不懂?”

    掌柜左右看了看,低声道:“许多军粮?听说,不过一万担尔尔,最多也就够十万大军吃上半月。”

    ——“只有一万担?”

    掌柜叹息又道:“原本以为,后续的粮草会源源不断的送来,谁知道…十来天都没个动静,戚帅连发书信回京催粮,却还是没有粮草送来。这不,只能就地征收,百姓勒紧裤腰带,我这馍馍里也只能掺着沙子卖了…”

    “那还不能便宜点?”栎容叉腰瞪眼,“你也忒黑了。我家老头子牙口不好,要是磕掉几颗,你给补上?”

    “嗨?”掌柜来了气,“城里人人都吃掺了泥沙的粮食,就你俩金贵?不吃?饿死算了?你们这群流民,有本事别来襄郡,却别处谋生啊…”

    “我家婆子性子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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