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宁长公主》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嘉宁长公主- 第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她不说话,他突然伸出青筋暴起的手去掐她下巴,逼迫她抬头睁开眼和自己对视。
  咬牙道:“——赵乐君,老子怎么就没发现你原来也能自甘下贱?我楚弈满足不了你了,是吗?!”
  她仿佛终于被他的话刺着了,身子轻轻颤了一下,睁开的双眼却还是那么平静。摇曳的火光在里面都能化作深潭一般沉静,这种沉静和无声,将他带着修补关系的一腔热血浇了个透,也将他这些日子以来的愧疚撕个粉碎。
  在外边的连云听着他越发粗鄙的话,一脚踏上了台阶。
  不想他在这个时候突然侧头看了过来。连云皱眉,脚步倒是停顿在那里,担忧地看向毫不反抗与辩解的女子。
  楚弈在连云那种令他恶心的表情中咧嘴笑,松开她,抵着地的拳头用力。
  他坐起身,一手还死死握着膝盖,似乎是费了些力气才站起来。
  他不是铁打的,几乎不眠不休赶路回来,被她这么一激,这会既然连生气的劲都要没有了。
  他站起来,脊背笔直,在这个小妇人身上栽得再狼狈,他也还是让敌军闻风丧胆的楚弈!
  赵乐君得了自由,也慢慢坐起身,长发略凌乱的垂着,沾着他的气息。
  楚弈谁也没看,脸颊上的细长伤口还在渗着血丝。
  他反手一抹,拾起地上的斗篷,重新披上,沉默着往外走。
  连云再也耐不住,三步做两步迈过台阶,奔进去。
  在与楚弈错身的时候,楚弈突然抬手抓住门框,用力一扯。
  结实的木门被他生生扯落,被他再徒手一劈,发出巨响折腰断裂成两半。
  木屑和碎纸飞扬,他喘着粗气,冷声道:“赵乐君,你不要有后悔的那天。”
  话落,穿了靴,身影快速消失在暗夜中。
  赵乐君看着满地狼藉,一动不动。
  连云坐到她身边,视线扫过被毁的门扇,又落在她被银灯照得发白的面容上,叹息一声:“为什么不和他说清楚,你和离其实也是在帮他,万一他气极,做出什么不理智的报复……”
  “就当我还他的情。”她终于动了动发麻的腿,慢慢弯曲,端坐,“太子怎么样了。”
  不过几息,她又是那个高傲的皇女,仪态端庄。
  连云却看到她微微发红的眼角。刚才她被制着,恐怕是她首回在人前露出狼狈。
  她到底是个女子,楚弈这莽夫!
  连云凝视这张芙蓉面,心里头不是滋味。如若那年他在洛城,怎么会让家里取消了婚约,让她毅然嫁了楚弈。
  可是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他没能护好她。
  连云垂眸,藏住眼底涌起的不甘和戾气。
  “殿下是发热,在圣上跟前要强,强撑着参与议事,又被圣上斥了两句,才扛不住昏倒。”
  赵乐君放在膝盖上的手攥紧,问道:“又是因为铁矿的事情?”
  赵国近十年都在征战和御敌,世家和朝廷都有开采铁矿的权力,当然世家还要将开采的七成上交国库。
  她外祖家本就是世家,当然也有权力。又因为战事连绵,朝廷除了给军饷还要再铸造兵器,压力渐大,皇帝就听了继后的陈家人言,以铁替代军饷。将采矿铸铁的权利也下放到各军手上,每月上报数量,超过军饷的数量,朝廷不再支付银钱粮食。
  本来这是继后和陈家想要给各军卖好,顺带也能让陈家笼住更多的铁器,好暗中私练精兵。
  可是时间久了,帝王就发现自己手下的将士装备越发精良,朝廷对他们的牵制越来越低,开始惶恐生惧。
  这也是皇帝对手上有姬家兵权的她和楚弈越发猜忌的起因。何况那个继后日日在她父皇耳边说太子聪慧威武,已经长大了,带着帝王不再年轻的隐喻,让帝王连自己的亲儿子都警惕疏远,似乎太子随时都会伙同她和楚弈推翻他的帝位一般。
  帝王如今想要收拢开采的权利,竟然让太子去做游说,让他成为世家和各军之矢。
  这样的事情,莫说太子,就是连身为本国之主的帝王也难执行。
  所谓食髓知味,谁也不会甘心将好不容易得来的巨大利益,再拱手送回去!当初,她就和太子再三进言,可惜帝王一心想要减轻国库负担,导致如今皇权摇摇欲坠。
  连云此时沉默了一下,知道再说下去,只会让她更糟心,将话题转回太子身上:“殿下服了我开的两贴药,我出宫时已经退烧。圣上也吓了一跳,当场就喊侍医,可见还是对太子关切的。”
  赵乐君对于父女父子间已经有了裂缝的感情不想多谈,弯腰郑重朝他谢过:“多得郎君亲自照料,宫中的侍医或是其他人,我都不能信任。”
  连云因为和家里闹了几回,一气之下游走四方,习得一身本领和医术归来,短短两年时间已经成了本朝最年轻的尚书。
  她这感激,其实见外得很。连云心里发涩,抬手去扶她:“你我之间,何必言谢,你以前都喊我阿兄的。”
  赵乐君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嘴角弯起浅浅地一个弧度:“还是喊郎君吧,你刚刚在朝中站稳脚,莫受我和太子的拖累了。”
  连云凝视着她的目光就变得晦涩,很想问她,这个不愿意他受拖累,和她不愿意楚弈受拖累有没有不同。
  他却是站了起来,到底把话咽了回去:“明日早朝后,大家都会知道殿下病倒的消息,你那个时候进宫最合适。”
  赵乐君抬头,微微一笑:“我知道的。”
  连云又看她一眼,嘱咐她早些休息,借着月色悄悄离开长公主府。而他离开的拐角处,楚弈悄无声息的隐匿在那里。
  银锦早在连云来的时候就候在暗处,等人都走了,才现身心疼地去要扶起赵乐君:“公主,您就该听连公子的,跟将军说清楚吧。”
  赵乐君朝她挥挥手,呢喃着说了一句:“明日父皇会单独召见楚弈吧。”
  银锦不明所以,她挪到桌案前,在侧边的木匣子里取出纸,边写什么边吩咐使女:“你让人明早在他上朝前,送过去,一定要送到他手上。”
  “公主,您愿意跟将军解释了?”银锦大喜。
  天未亮,闭眼没有多久的楚弈就起身穿戴。
  他回了洛城,今日就必须去上朝面圣,汇报军情。
  净过面,总算清醒不少,他低头看到水里倒映的脸上那道抓痕还十分明显,顿时又心烦意乱。也不准备用早膳,就那么出门去。
  才走到马厩,仆从拿着封信焦急送到他手上:“郎君,长公主府送来的,说一定要您亲自过目。”
  楚弈想到昨日两人的决裂,看着这封信,心止不住剧烈跳动一下,在期待中快速拆开。
  纸上写了几个大字:门扇损毁,赔银千钱。


第4章 
  天际被晨曦染了层金光,穿透云层,洒落在宫殿巍耸的屋脊上。
  楚弈已经到了帝王跟前,半跪着,被沉默的帝王审视着。
  大殿里燃了浓浓的香,呆久了会发现这香太过甜腻。楚弈低垂的眼眸转了转,余光扫到一缕快消散的轻烟,帝王的手正在这镂空的香炉上头轻轻煽动着。
  “——退兵了?”寂静的大殿终于响起一道声音。
  楚弈收回视线,盯着脚下的地毯回道:“是。陛下威震四海,南胡人如何能与我赵国匹敌,他们不过想趁乱掳掠一些,想找口开春的粮食。”
  南胡人原本是归顺赵国的一支游牧民族,可随着赵国和周边国家局势越发紧张,连年征战,南胡人野心渐大,也想多占中原地界。
  可惜兵力不足,常常被赵国三两下就给吓得又龟缩起来求和。
  武帝听着他的吹捧,已显苍老的面上没有一点笑意,又问道:“南胡人刚退兵,你在上郡这么着急赶回来,是听到什么了?”
  楚弈问言微怔,帝王语气有那么几丝不善。
  他心生警惕,却也没有什么不能实话实说的。
  “臣离家数月,本是挂念,这才匆忙回都城。回来后,却听闻长公主请旨和离一事。”
  他下意识觉得帝王是在过问此事,又不好拿捏一个度,索性抛了话头出去。
  武帝似乎是不悦,哼笑了一声:“朕把女儿嫁给你,你倒是任她受委屈?!”
  “臣不敢。得尚公主,臣唯有惶恐和感恩,待公主自是一片赤诚。臣回来后连夜去了长公主府,长公主却听不进臣解释,还将臣的脸都抓花了……”
  “那也是你委屈了长公主!”
  帝王忽地拔高了音调,余音在大殿中回响。
  楚弈将头又垂低了一些,声音却不卑不亢:“臣本就没有纳妾之意,长公主误会,臣已经再三解释。这不过离家数月她便不理会臣的真心好意,做主纳了臣的表妹,让臣面对尴尬,还请旨和离,又是置臣于何地?陛下,臣是粗人,只懂带兵打仗,向来是直来直去。如若长公主觉得委屈,臣就担了这罪名。”
  帝王和赵乐君是父女,他知道帝王势必是偏颇女儿,帝王责骂他受着。可两人闹到决裂的实情偏偏不是一个莲娘的问题,帝王只挑着女儿受委屈一说,分明是赵乐君在父亲面前没有说实话,没有告诉帝王她跟那连云是怎么回事。
  既然如此,他也不会就那么担下帝王的责备!
  他话落,就察觉到武帝的目光死死锁在他身上,声调冷然:“这么说,其实你才是委屈的那个了?”
  楚弈没有作声。
  此际内侍匆忙走进来提醒道:“陛下,该上朝了。”
  武帝一摔袖子,神色似乎是缓和了一些,走到高位坐下,“一会朕让嘉宁过来,你们再论个清楚!”说罢,低声吩咐内侍,“去请长公主进宫来。”
  楚弈站起来,退到一边,帝王在此时扫向他的目光幽暗不明。
  在外头久候的文武百官在宣唱声中鱼贯而入,连云也在内,站到了楚弈前面。
  楚弈盯着他着玄装的背影,面无表情用舌尖抵了抵牙。
  等到山呼万岁后,他却敏感察觉到有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那道视线仿佛是警惕,又仿佛是审视,总总汇聚在一起就让他想到一个词。
  ——猜忌。
  他不用抬头,也知道这目光主人自然只有高位的帝王。
  可猜忌从何而起?
  其实他不是第一次感受到帝王这样的目光,能让帝王猜忌的缘由他也想过有很多。
  思索中,楚弈站得笔直,眼观鼻鼻观心,权当自己没有察觉帝王的心思。
  熬过冗长的朝会,赵乐君也已经进了宫,在帝王的寝宫候着。
  楚弈跟着帝王进来的时候,便见到那个能气死的人小妇人一身红衣,乌发低挽,云头步摇在耳边轻轻摇晃,富丽堂皇的宫殿不及她那灼眼的艳色一分。
  他目光沉沉地看了她一眼。自打成亲之后,他许久没有见过她穿红衣了。
  在楚家她从来都是素衣简装,连外出也不曾穿华服,如今她这身浓艳的红,仿佛是离开他后浴火重生了一般。
  重生成为那个他初初相遇,骄矜、高不可攀的皇女。
  楚弈攥了攥拳,抿直了唇线,嘴里莫名的有股血腥气。
  武帝没有跟谁寒暄,落座后,把宽袖一扬就说道:“嘉宁,楚弈说他委屈了,并没有要纳妾,你和离对他不公。”
  赵乐君先是心头一跳,细长的眼尾便扫向楚弈,楚弈清晰听到她嗤笑了一声:“那妾究竟怎么纳的,他比女儿更清楚,谁不委屈?”
  楚弈脸色一沉,想要开口说什么,赵乐君却突然拔了鬓边的步摇用力掷到他脚下,眼神冰冷。
  “我当初是自甘下贱了,才嫁了他,如今为个妾室磋磨消去了所有的情谊,我还和离不得?”
  金步摇在楚弈脚边摔得珠断簪裂,自甘下贱四字又如针尖一样刺入他耳蜗中。
  他昨晚气极,口不择言,出了长公主府也觉得这四字伤人。可她与那连云,一副郎情妾意的样子,又是置他楚弈何地,那时的他不难堪吗?!
  楚弈把本想在帝王跟前解释的话给咽了下去,肃着脸一言不发,额间青筋突突直跳。
  武帝在高处微微眯了眼,目光先在女儿盛怒的面容转了一圈,又落在极力忍耐什么的楚弈身上,绷直的身子慢慢放松。
  两人这个模样,装不出来的,是真的决裂了。
  何况他也派人查过,长女在楚家时常受婆母的冷眼。虽然她没有向自己吐露过委屈,可这到底是他的女儿,他知道她骨子里藏着怎么样的傲气。
  既然决裂是真,他也没有兴趣再绕在这事上。
  “楚弈,当日嘉宁下嫁,朕原本是想着你们能琴瑟和鸣。今日既然情谊不在,那便就此一别两宽吧,日后你得新缘,朕也不会过问。你征战数月,这几日回去好好歇着。”
  武帝挥挥手,宽宏大量的原谅他委屈皇女一事。
  楚弈却知道,如若没有他刚刚胜的一仗,就凭早朝时皇帝流露出的情绪,这场和离他恐怕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