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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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亭-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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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亭面上一热,却含笑带嗔地看了他一眼,望了望左右,微微跺足道:“快走罢!谁方才还在说来不及了?”
  赵权朗声一笑,携美共游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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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权与长亭两人共乘一辆马车,待到了安福门外,便下了马车,徒步游玩。
  长亭在马车中远远就已经听到外间丝竹喧哗,踏歌声传,车马声亦是沸腾,几可想见外间的热闹,经不得撩起车帐看了又看。
  赵权见她一副雀跃的模样,心道她这爱看热闹的性子倒是未变,伸手牵着她下了马车,带了几人缓步往安福门走去。
  一路上士女如织,车马塞路,前方安福门外更是搭了个巨型灯轮,高至十丈,上面缠绕着五色丝绸锦缎,甚或用了赤金和白银做装饰,灯轮上悬挂花灯何止万盏,就如同五彩缤纷、霞光万丈的花树一般,衬得天上那皎洁如玉,大如斗盘的清月亦失了几分光彩。
  灯轮下有数百绰约宫女,均是衣绮罗,曳锦绣,珠翠闪耀,香粉扑鼻,伴着优悦的丝竹声,踏歌而行,此情此景,端的是歌舞升平,海晏河清。便是人间极乐之处也不过如此。
  长亭何时见过这般气派的繁华盛景,拽着赵权的袖口跳道:“相公你快看!那灯轮也太大了罢!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灯轮!”
  “你看下面,怎么还有人跳舞,她们跳得真好,歌也唱得好!”
  赵权气定神闲,和声道:“此次外邦来朝,皆言仰慕我朝繁华,这是当今圣上特意命人按照前朝元夜灯轮造的,不过圣上言道不可过分奢靡,便只做了十丈高,宫女也不过数百人,若真依前朝,灯轮会高达二十丈,踏歌的宫女民女会多达数千人。”
  说罢看着一脸羡艳的长亭,低声道:“我没骗你罢!京城上元佳节是不是热闹多了?”
  长亭一脸欢悦,笑得心无城府,“相公从来不会骗我的!”
  本是一句情话,长亭心无芥蒂,自然随口说来,赵权面色虽是如常,眼神却闪了闪,似乎有些不自在,牵着她,温言道:“走罢,出了安福门,御街更是热闹!”
  长亭心思澄静,自然看不出赵权有什么,兴高采烈地牵着赵权,随着周遭的游人往御街走去。
  灯市里满眼望去皆是各式新奇的花灯,亦有舞女乐伎伴着欢腾的丝竹声或是鼓声飞旋曼舞,煞是动人,其间豪商富贾,纨绔子弟,纷纷买笑追欢,喧哗热闹,声震九霄。
  百戏艺人,也聚汇于此,百兽舞、五禽戏,纷纷上演,羌笛胡舞龟兹曲,热闹非凡。
  树上皆是彩带花灯,妆点得火树银花,前方一高台正在放焰火,一时游人皆驻足而望,绚丽辉煌,好似天上的星辰如雨,又似繁花吹落,夺人心魄,美不胜收处令得游人赞叹连连。
  长亭早已被这御街的热闹扰乱了眼,看也看不过来,拉着赵权四处围看,赞叹不绝,眼中的惊奇之色都溢了出来。
  及待那漫天的焰火灿烂于眼前,长亭已是看呆了,口中只喃喃道:“好美啊!”
  赵权侧头看向她,焰火似星月流过,映得她的脸灿若玫瑰,一双澄静清透的眸子,有星辰坠落。
  赵权心中一暗,却想,便是这般下去也好,她回不到从前的长亭……
  也好……
  赵权心中涌起无限遗憾,抬头与她一同看向中天。
  焰火既消,长亭回过神,抓着赵权大大赞叹了一番,赵权只含笑不语,待她说够了,方道:“往里走,新奇的花灯多着呢!”
  果然,御街两旁,花灯应接不暇,引得游人各自驻足观看,长亭站在后面,垫着脚往里面看,全无仕女贞静和顺,边看边拽着赵权,急道:“相公,你快看,那盏灯可神奇!”
  只见一盏灯无风自转,灯光自里投出,映着屏上光影不断,车马将军,奔走不停,便是一出戏一般有趣。
  长亭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便如稚童一般全无旁念,赵权在旁轻笑,“这灯名唤仙音烛,民间又称马骑灯,或是跑马灯。它里面有个轮轴,外罩了剪纸,都是些将军骑马,在里面点了蜡烛,利用蜡烛的热气,令轮轴转动,故而使灯可风自转,烛光透过剪纸透出来,就是你眼前看到的情形了。”
  长亭目光从那灯转了过来,其实赵权所说她并不太明白,只觉自己相公好似什么都懂,又生得这般俊逸无双,一颗芳心便甜得如蜜一般,天下真没有比她更幸运的人了。
  赵权斜睨了她一眼,见她既是欢喜亦是崇拜地望着自己,眼睛里柔情流转,心中忽然涌出从未有过的满足感,口中柔声道:“你不看灯看着我作什么?”
  长亭促狭一笑,垫了脚凑近他,压低声音道:“因为你好看!”说完毫不见羞涩,眼波如桃花般望着赵权。
  赵权禁不住心中一荡,耳根微微发热,幸而是夜里,周遭游人纷纷,却也没人注意他们。
  他侧目注视着长亭,一双凤眼平日里因着地位威仪,常常给人以凛冽疏离之感,此刻却注目而视,分外多情宠溺,赵权心中抑制不住的欢喜,竟是叫长亭这么个懵懂单纯的女子哄得十分熨帖。
  长亭“噗嗤”轻笑,似是颇为开心,往四周看了看,只见前方一处十分热闹,时时响起鼓掌欢呼声,长亭哪里忍得住,拉着赵权挤了过去。
  赵权想着自己自回京后便不曾陪过她,今夜也就随她闹去,微叹了口气,口中只道:“慢些走!”


第65章 
  走近看了才知是有主人家摆出了数十盏花灯; 悬挂一排,正猜着灯谜顽呢,细看才知,每一盏花灯下皆有一副灯谜; 若是谁猜中了,店家便请他提诗一首; 再将花灯赠与他。
  再看那些灯; 或是精巧或是可爱或是古朴沉稳,引得围观的士子淑女越发的多; 皆是想一试文采; 夺个彩头; 更有那心照不宣的缘由。
  周朝皇室本有北方游牧民族血统,民风向来淳朴开放,与男女大防上并无过分讲究,更何况上元夜本就有民间青年男女相邀赏灯的习俗,因此今夜外出的士子淑女无不精心壮扮; 或是含羞带怯; 或是意气风发,谁不想在心仪之人面前一展文采,以花灯博美人一笑呢!
  花灯下士子众多; 皆是儒雅文气; 谦让一番后; 有人高声念出谜面; 各人或是低头冥想; 或是低声探讨,有那心思快的,上前提笔便写出了谜底交于主人家,若是对了,主人家会心一笑,高声说出谜底,并唱和道:“有请这位公子提诗一首,花灯奉上!”
  众人听了谜底,有跺足长叹的,也有恍然大悟的,更多的便是长亭这种看热闹围观之人,只知高声赞叹,鼓掌喝彩。
  待人将诗提好之后,主人家便取下花灯,将诗悬挂于原花灯之处,供人品赏,此间猜灯谜之人,皆是年轻书生士子,多有文才,遇到那好诗,便引得众人击节赞赏,少年意气,好不风流文雅!
  长亭盯着末尾的一展小花灯,那是个小猪模样的灯,做工并无甚稀奇,只是画得憨厚肥嫩,甚是有趣,长亭盯着它的眼睛,忍不住伸手点了点它的猪鼻,回身对赵权笑咪咪地说道:“相公,你看这个,真有意思!”
  身边已有人注意到他们两个,因着赵权今日虽是一副书生打扮,只是风流隽秀,令人见之忘俗,少不得引起周遭围看的闺秀小姐芳心暗乱,窃窃私语。
  彼时周朝男风亦盛,世族名士有分桃之好者众,皆以此为风雅之事,是以赵权往花灯下一站,越显木秀于林,连那些士子亦有赞叹之意,赵权面色虽是如常,只扫了周遭一眼,众人只觉他眼神中寒光凛凛,竟有些摄人。
  长亭哪里注意到这些,满眼里只是那个花灯,赵权看了一眼那灯,这等坊间粗品,心中不禁暗暗叹口气,怪不得没人猜这个谜面。
  伸手将那谜面拈了过来,扫了一眼,谜面倒是简单,只一句“直上浮云间”。
  微一沉吟,已经有了谜底,探手持笔便将谜底写了下来,递与主人家,那主人家有些忙,另有一人在他旁,只赵权手长些,正递在了他面前,他随手一接,点头赞道,只道:“公子好字!”
  随后扬声道:“请这位公子题诗一首!花灯奉上!”
  “且慢!”一清脆悦耳地声音在旁响起。
  众人皆注目,赵权亦转过头,想要看看谁人如此大胆。
  只见身旁站着一位眉清目秀的锦衣公子,一手捏着把折扇,另一手中却扬着一张纸条,下颔微抬,甚有傲然之态。
  主人家拱手笑道:“不知这位公子有何指教?”
  那锦衣公子骄矜一笑,扬声道:“此谜面乃在下先猜出,为何主人家却要给这位公子?恐怕事有不公罢!”
  那主人家笑道:“公子何出此言,谜底分明是这位公子先给小老儿的。”
  那锦衣公子依旧看也不看赵权,嘴角微扬,道:“方才我与他同递谜底于主人家,奈何主人家只取了他的,难道不是不公?众人皆可作证。”
  周遭有人纷纷应和,亦是想看看这两位人才风流的人要怎样解决这事。
  那主人家方才想起似乎正是这样,思索了一下,笑道:“公子原谅则个,小老儿年纪大了,眼神不太好,怠慢了公子,不知公子可否将你的谜底给小老儿看看?”
  锦衣公子将谜底递了上去,那主人家一看,字体挺拔秀逸,正是谜底。
  不禁有些为难,笑道:“这位公子,实在是对不住,小老儿只备了这么一盏灯,公子若是喜欢,不若再猜猜其他灯谜,以公子的机敏,定然不会空手而回。”
  那锦衣公子只嗤笑道:“为何偏要我退让?”
  那主人家见这锦衣公子眉目清朗,甚是俊秀,衣着又华丽,似乎是个大家公子,再看赵权,书生模样,只是一双眼睛深如寒潭,甚是迫人。
  又笑着对赵权道:“这位公子……”
  赵权早已负手而立,不待店家开口,只淡淡说道:“这盏灯我要定了!”
  主人家一听,得,这也不是个好糊弄的主!
  那锦衣公子听了赵权这话,分明是在挑衅,侧头看了他一眼,口中哼道:“正好!我与他想法不谋而合!”
  周遭的人都纷纷议论起来,有那好事的,已起了哄。
  主人家心思快,转眼一想,便计上心头,笑道:“二位,今日上元佳节,莫为了一盏灯伤了和气,小老儿见二位皆是读书之人,不若这样,二位就以元宵佳节各自题诗一首,由众人品鉴,谁赢了这灯便归谁,二位看这样可好?”
  赵权自信一笑,与那锦衣公子不约而同道:“好!”
  周围围观之人为两人让出了中间一块空地,二人皆是不假思索,提笔便写,墨字纷纷自二人笔下流出,待二人写出一句,周遭之人便念出一句,引得众人纷纷喝彩。
  只听站在赵权身边的人一字一句念道:“锦里开芳宴,兰红艳早发。缛彩遥分地,繁光远缀天。接汉疑星落,依楼似月悬。别有千金笑,来映九枝前。①”
  锦衣公子这边的人亦念道:“玉漏铜壶且莫催,铁关金锁彻夜开。谁家见月能闲坐,何处闻灯不看来。②”
  两人将笔一搁,皆已听到对方所题之诗,周遭之人纷纷喝彩,或三或两的品评着二人的诗,一时难分高下。
  有人议道:“这二位诗才皆是上品,看来难分高下。”
  “这位公子所言有理!”
  “依在下所见,这位公子的诗分明更胜一筹,怎的说难分高下?”
  “兄台所言差矣,某倒甚喜这位公子的诗。”
  一时间众人纷纷品赏,各抒己见,周朝皇室本就有胡人血统,向来尚武,只是自□□起,便十分仰慕南方儒雅风流,崇文之风盛行,并无偏废,因而,像这般街头高谈阔论倒也并不十分稀奇。
  赵权与那锦衣公子皆是从容闲逸的模样,似乎都是对自己的诗自信不疑。
  又有人指着赵权的诗道:“诸位请看,这位公子不仅诗才好,字亦是行云流水,瑰丽逸致,隐有大家之风。恕某直言,诗才或者不分输赢,可二位的字,却有高低之分,方才主人家所言,让二位题诗以分高下,自然是要包括这墨宝的,既然只有一盏花灯,依某之愚见,今日这花灯所落谁家已是明了。”
  那锦衣公子嘴角微微一扬,似是对这人的话甚是不屑。
  只是这人几句话,倒引得众人纷纷细看二人的墨宝,锦衣公子的字隽秀笔挺,端雅婉丽,颇有卫烁钟繇之风,再观赵权的字,结体遒美,骨骼清秀,当得起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之美誉。
  二者的字皆是难得一见之佳品,亦引得众人交口称赞,如此年轻竟也如此善书,真真倒不负二人之俊逸。
  只是二者的字放一起,确有高下之分!
  此间皆是些年轻气盛的书生,方才对诗才的争论,皆有道理,谁也轻易说服不了谁,只是此刻却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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