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素衣勉强笑了笑道:“你我这般重逢已属天赐,所以并不需要说对不起,只要足够珍惜眼前就好。”
白素衣说得虽显大方,可莫仲卿却从她这一双面孔上读得到了一丝与之不相称的落寞。
见着,莫仲卿头脑不禁一热,竟是不知不觉缓缓低下去来,二人双唇就这般自然而然地缓缓相触。
少时、感受着唇间传来的湿热,白素衣惊怔之下,臻首微微后仰,可一见莫仲卿那直勾勾的眼神,忙口不择言道:“仲卿、我,我们去吃水果。”
“水果,呵……”
莫仲卿轻笑、笑得仿佛有点“魂不守舍”,想起那秀色可餐的果肉,忽然在其耳边轻轻呢喃道:“可我现下却想吃些别的…素衣。”
这声耳边低语竟是让白素衣突感酥酥麻麻,半片项颈已如三春桃红。就在她手足无措之际,便见那意乱神迷的莫仲卿竟是将自己徐徐压于地面,随即但觉一双热手在周身寻游,腰间丝扣倏然一松,旋儿曲裾渐宽、鬓发渐乱,一番翻云覆雨、涤净愁绪,三千青丝尽绾君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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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九章 执迷天外天(四)
翌日,二人睡至晌午方醒,面对身下的一地亵衣乱裳,双双闹了个脸红,那白素衣更是轻咬着唇角,恨不得将整段红玉般的身子,埋入莫仲卿的怀中才好。
之后,二人拾掇一阵,莫仲卿便独自回到阆苑找来天魁道人,却发现此这胖道人竟以一副早知如此的神情,二话不说就将白素衣从仙山禁地中放了出来。
跟着莫仲卿找来小师妹,三人临别之际,那天魁道人还以还魂花作为临别礼物相赠。
这下、莫仲卿不仅找到了还魂花,还将白素衣带回,这双喜之下显得神采奕奕,意气风发。
然而时来运转之下,好事可不止这几桩,三人回到云踪山后,还魂花自然有了效果,董昭怡也随之回复了意识,更可喜的是二师兄莫少英居然同叶千雪双双回到了派中。
而莫仲卿与白素衣终在玄真公主以及掌门莫行则的主持下完成了大婚,结成了夫妇,双双隐入百花谷中,终日夫唱妇随,不问世事。
这谷中不知岁月,一晃三年,又过去了数载,几经落花成泥,寒霜剪叶,任它春去秋来,夫妻自是百般恩爱不提,然而不经意间终有什么东西仍是悄然变化着。
莫仲卿人至中年,眉间隐忧日渐凸显,和妻子白素衣之间的关系变得越发冷淡。
他倒不是因色衰爱驰,打算另寻新欢,而恰恰是这白素衣的美貌与当年在仙阙中并无两样,甚至连气质、举止,动作习惯都不会因随时间而改变,仿佛白素衣这个人的时间都停留在了仙阙当中,而自己却一直随着外部环境的变化而衰老。
这让莫仲卿大惑不解,而更让奇怪的是,随着独处的时间增加,心里就会时常会冒出一种空荡荡,仿佛仍有什么事等着自己去完成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莫仲卿益发的焦虑,迫使着他不断去思考到底错过了什么,也终于在连月观察与思考中益发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这日,他终于下定决心找来白素衣,吐露心扉道:“素衣、你我这般在谷中已有几年了?”
白素衣掐指一算,柔声笑道:“一十八年六个月零七天,怎么,夫君为何突然问起这些?是不是终于耐不住寂寞,想出去走走啦?”
莫仲卿叹了一口气,道:“转眼已经一十八年了吗?我老了,而你却未曾有过一丝一毫的变化。”
白素衣心头一顿,笑了笑,偎依进莫仲卿怀中嗔道:“这有什么,我是妖、一直这般样子并不奇怪,嗯,难道不好吗?”
莫仲卿仍是轻叹道:“好是好,你知道我所指的并不是这些。”
说着竟是轻轻推开了素衣。
白素衣面色微变道:“夫君想说什么,素衣不太懂,难道夫君怕我嫌弃你会衰老吗,不会的。”
说着正想再次靠近却不料莫仲卿已是急急闪开,避到一侧,道:“你的确不会嫌我老,因为这本来就是你的目的,不是吗?”
白素衣不自然地笑了笑:“我能有什么目的?如果想守着你老去也算目的的话。”
莫仲卿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忽然直视白素衣,一字字地道:“一十八年,整整一十八年了!直到最近我才突然敢去怀疑你并不是真正的白素衣,你、到底是谁?”
白素衣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说懵了,小半晌目光闪动,拢了拢鬓角,淡然道:“夫君这是没睡醒吗?我怎么可能不是白素衣,若不是,你怎会可能与我共处这些岁月?”
面对反问,莫仲卿凄然一笑,神色渐冷道:“有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一直乐在其中,临到老去才意识到这些,我虽不知你是如何将素衣模仿得如此惟妙惟肖,但我却知道不论你如何极力扮演我心中的她,却依然不是会她,告诉我!你到底是谁?或者这根本就是我心中的一道幻象?”
白素衣见他如此,面色也是一变,作势不乐道:“十八年来我们夫妻从未脸红过,今天你这是要借机挑事么?好、那你说着,我受着便是。”
莫仲卿见她这般逆来顺受,不禁怜意大生,刚想上前抱住她,可心里那股强烈的不安,让他生生顿住身形,仍是继续道:“你终究是不肯承认了?”
“承认什么?难道承认自己不是自己?荒谬。”
“荒谬?好,我且问你,当初在浮山仙阙之中你我相见时,你左手上一直佩戴的镯子去了哪里?”
白素衣一愣,那神情瞧起来很是诧异,仿佛觉得莫仲卿不该记得这些一样,顿了顿只好道:“你说冰璃镯吗?原来夫君是为了此事才与我闹别扭,那镯子我原先是带着的,只是后来不小心磕碎了,一个镯子而已,这些年我们不是买了很多镯子吗?我这就去挑一个相近地戴上。”
白素衣作势要走,那莫仲卿厉声喝道:“站住!”
白素衣一愣,有些不满道:“怎么,夫君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再问你,你体内重虞的魂魄去了哪里?为何十八年不见她出来过?我想见见她。”
“之前夫君不是问过了吗?怎么先前不想见,现在却又急着见她呢?”
“我之前不见她是因为不疑你,而现在却不同!”
白素衣理了理鬓角发丝,幽幽道:“重虞姐姐本在我体内,可当年我被天魁道长抓去的时候,就和重虞姐姐断了联系,我不知道她还在不在我体内,所以这个我做不到。”
“做不到?呵呵、是不是我还不够了解重虞,所以你模仿不来?”
白素衣柳眉不禁蹙得更紧:“夫君再说什么,又想要什么说什么,素衣我怎的越听越糊涂了?为什么我要去模仿重虞姐姐。为什么你不够了解她会影响到我的模仿?我根本就不必模仿。”
莫仲卿冷笑:“不错,我也不明白,所以我们这就去弄个明白!”
正说着,莫仲卿上前一把扼住白素衣的手腕,迈开大步,向着百花谷出口匆匆走出。白素衣被他这般拽着顾不上疼痛,急道:“夫君,你这是要拉我去哪里?”
“哼,我们去找妖族净地!去找叮当!”
“你放手,好端端地去找什么妖族净地,我不是已经答应和你不问世事了吗?至于叮当,她自在太素坊安身,众位姐姐待她很好。”
莫仲卿霍然转身,不依不饶道:“你既然能窥探我的记忆,那我说什么你都能搪塞,但妖族净地不同,我不曾去过,你就幻化不出是吗?所以说来说去,不仅是你这副相貌,就连这一方天地都是你照着我心中记忆所幻化的?当然、这也许是我的猜测,所以我们还是得去找妖族净地,若能找到妖族净地,我们再去云踪山梅林小筑,找祁彦之夫妇,找师父,小师妹,大师兄!若这些都不能分辨,我们还可以去海外,总之,只要找到哪怕一丝与现实不符的地方便足以证明这里根本就是梦境!”
莫仲卿语速极快、状若疯狂,拖拽着白素衣径直踩过一片二人经年累月精心栽培的药草圆,就这般不管不顾直朝着谷口迅速前进,白素衣见一地乱草断苗,心中隐隐一痛,突然甩开拉住自己的手,嘶声道:“够了!”
莫仲卿一怔,转过头来见白素衣已是泪眼婆娑,满面凄清。
莫仲卿自有些于心不忍,但此刻一心要想弄清真相的他却又不得不狠下心肠,冷硬道:“你肯说了?”
白素衣笑了笑,只是那笑容比哭还难看,未几、自是再也收不住眼角泪水,突然惨笑道:“说什么?难道十八年的朝夕相处还抵不过夫君以往所认识一年不到的女子?即便我不是白素衣又怎样?你也可以说我是假的,但是这十八年的感情不假,夫君扪心自问,我待你到底如何?”
莫仲卿他一早料定自己猜测多半是真,但真正听那白素衣亲口道来却又是另一番心境。
没有暴怒,没有歇斯底里,他只是怔了怔,讷讷而言道:“不错,十八年来你待我如初,仲卿心中理会,但你并不是真的,这里也只是我的梦境,对不对?而我更应该活在现实中!”
白素衣心头几近郁结,忽然眸光一冷,变得空空洞洞道:“什么是梦境?什么又是现实?夫君在那个地方过了十几年,与这在这儿过得十八年相比何尝又不是另一个梦境?更何况,若不是我这张容颜时刻陪伴在夫君身边,你是否早已忘记她当初的面孔?”
莫仲卿心头惊骇、有些吃吃地答不上话来。
是了,现实与梦境本是一体两面,差别在于记忆是否会延续,当一个人开始连续不断的做梦,而做梦的时日大于起床活动的时日,且梦境中的记忆多于现实之际,那么反过来讲,其实现实才是梦境。
这听起来没什么不对,不是么?
莫仲卿望着眼前一脸落寞的人儿,心头一热刚想将她重新拥入怀中,可须臾之间,一想到另一个地方极有可能还有诸多未完成的事时,心神陡然一清,再度筑起重重心墙道:“我不管梦境还是现实,只知道有个地方还有事情未做,我很感谢你能给我带来如此美好的记忆,但我必须回去,现在,你能告诉我怎么出去么!”
莫仲卿此刻已将梦境改口称了记忆,说明这一十八年的感情多多少少在他心头留下了印迹,但却也认清了事实,大有誓撞南墙不回头的气势!
白素衣见着却只是笑了笑,转儿抹了抹眼角泪花,一改先前柔弱的神态,远望谷外群山,不带半分感情地道:“看来你是真想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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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章 执迷天外天(五)
莫仲卿笃定:“嗯。我必须离开。”
“好,那你杀了我。”
“什么?”
见莫仲卿一脸惊怔,白素衣却似个没事人般淡淡地重复道:“你杀了我就能离开。”
“为什么?”
“你都要离开我了,也不在乎多给我一刀,所以还用问为什么么?在你的心目中我不过是道幻象而已,动手吧,你还在等什么?。”
见白素衣冷冷说罢,旋即闭目待死,莫仲卿心里却涌起了无奈与愤慨。
她这不是明摆着胡搅蛮缠以死相逼么!她难道以为我就不敢么?反正她是假的!也骗了自己这么多年!
莫仲卿草草收摄住心神,向着白素衣急急走去,解下腰间佩剑,高高举起一剑斩下,而下一刻那剑尖却是滑过白素衣的右肩,牢牢嵌入了土中。
“怎么,你不敢么?你为什么不敢,你凭什么不敢!”
面对白素衣气急败坏的质问,莫仲卿唯有沉默以对。
是的,他的确不敢。
这一瞬间,一十八年的过往似乎在脑海中猛然炸了开来,一切温馨甜蜜,相濡以沫的画面犹如走马灯般历历在目,是以、纵然已知这女子不是白素衣,纵然更知这里并非现实,可他还是不能,不愿,不敢这般去做!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
他莫仲卿可以被诟病成“优柔寡断”的懦夫,却绝不可以做一个薄情寡义,负心薄幸之人。
“你赢了!”
莫仲卿深深叹了口气,径直掠过白素衣向着谷中木屋走去,那背影显得萧索而落寞。
之后一晃又是余年,莫仲卿不再和白素衣说上任何一句话,他将自己关在木屋中,整日不语,坐等大好年华独自逝去,日复一日、终自郁结成疾。
如是这般又经数年,莫仲卿的生命已是风烛残年,即将熄灭。
这日,他如往常一般躺在卧榻之上,双颊凹陷枯槁,双眼空洞地盯着天顶不知又在想些什么。
这时、木门吱呀一声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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