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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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璧-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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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好好教导一番,此后必能成就一番大事的。
  舒伦隔了两日便见到了这个李卫,年纪不大,只是整个人邋遢的很。
  胤禛提前摆了酒菜,宴请他,这人进门,就一直盯着一桌子菜,只差没留口水,即便叩头请安时,也一双眼睛直瞄。
  舒伦当时便有些想笑。
  偏胤禛不放过他,明知他眼馋一桌子菜,偏不叫他吃,只让他站着,有一句没一句的跟他闲话。
  李卫两眼发直,干咽口水。
  舒伦看的有趣,跟胤禛说:“快别难为他了,赶紧让他吃吧。”
  李卫眼睛一亮,直告饶说:“还是福晋菩萨说的是,四爷想整治奴才,其他法子都成,只两样别用,一是别叫奴才背书写字,另一个就是别一桌子菜摆在面前,不教奴才吃。”
  胤禛一笑,跟舒伦说:“这人斗大的字不识一个。”
  李卫得了胤禛首肯,坐在桌前,也不用奴才盛饭夹菜,他自己动手,先撕了个鸡腿,拿了就吃,舒伦也不知他洗没洗手。
  胤禛见他狼吞虎咽的没出息,笑着说:“你个吃货,又没人给你抢,慌什么。”
  李卫含了一嘴的鸡肉,还要说话:“四爷这儿的东西,比外头馆子里的都好。”他这一张口,口水四溅,满桌皆是。
  胤禛笑骂道:“你这满嘴乱飞的,那个能跟你一桌吃饭,几辈子没见过荤腥儿似的。”
  李卫笑道:“可不是么,天天吃的没油水儿,四爷开个恩,这桌菜都赏了奴才吧。”
  舒伦都怀疑他是故意这般,好叫不能别人抢菜吃。不过他倒也的确能吃,吃了好几碗米饭,菜也吃了大半,仍不住嘴。舒伦怕他猛地吃这么多,撑坏了肚子,便说:“再吃怕是要积食了,还是喝杯茶,压一压吧。”
  李卫说:“没那么娇贵,再吃三碗也不妨事。”
  胤禛说:“日后少来爷府上,你这吃法儿,爷多大的家业,也给你吃穷了。”
  李卫说:“几顿饭,那就吃穷了爷。”他终于吃饱了,打着咯。
  胤禛骂他:“你还能再恶心点儿。”
  李卫嘿嘿一笑说:“讨主子个赏,这剩下的菜,必是也没人吃了,不如赏了奴才。”
  舒伦问:“你要这个做什么?”
  李卫说:“我吃饱了,我老子娘还没吃呢。”
  桌上他吃剩的菜,皆是留的好的,倒是个有孝心的。舒伦说:“这个你带走,我另再叫人做些,你也一起拿走。”
  李卫说:“谢福晋的恩,再做就别了,做的多,一时吃不了,放的久了,倒坏了,不合算。”
  胤禛抿了口茶,说:“不贪多,又知节俭,这很好。”
  舒伦召了宝络过来,说:“你去里边箱子里,把新作的棉衣和鞋子,拿一套过来。”
  这李卫大冬天的,却一身单衣,鞋子也旧的很了。
  宝络打了包袱,递给李卫。
  李卫接过来,说:“劳烦姐姐了。”
  宝络面上一红,说:“谁是你姐姐。”
  那套衣服,鞋子,本是舒伦闲来,做了给胤禛的,这回却给了李卫。
  胤禛说:“福晋做给我衣服,我一回没穿,倒便宜了你这个小子,还不谢恩。”
  李卫双腿一弯,给舒伦扣了个头。
作者有话要说:  





☆、同死

  康熙六十年,西藏青海战事连连告捷,抚远大将军胤祯一时威望甚高,朝中多有消息,说是克成大统者,非抚远将军莫属。
  同年,一直在四川处理民事军事的年羹尧入京觐见,圣上以他辅佐战事有功,赐了弓矢,以示恩典,并擢升他为川陕总督。
  他留京时间不常,不过却来了雍王府好几次,头一回,是胤禛为他接风洗尘,后来那几回,他只说来瞧一瞧妹妹,可他妹妹年夷琨却知道他次次来都是为了能见舒伦一面。
  只是舒伦常住在后院,鲜少到前头几个院子里走动,所以他来了数次,却次次失望。
  这次来,一来,便在侧福晋屋里吃茶,他面上没说什么,心却在火上煎熬着一般。
  夷琨看着难受,便说:“我教人请她过来吧,你见一见。”
  年羹尧猛地握紧了杯子,茶水都溅在了他手背上,他看了眼夷琨,挣扎了很久,说:“别,别叫她来。”
  夷琨说:“你不想见她么?”
  怎会不想,他日日想着能见她。
  年羹尧说:“我没想着要她见到我,我只想远远看她一眼就行了。”
  说道此,他低了头,有些怯,他说:“我成日里在战场上,风吹日晒的,形貌不必以前,我…我不想她现在见我这个样子,她说过…说过我是个剑客的,她说过的。”
  夷琨觉着心疼的很,拿了帕子掩着唇,才掩住呜咽之声。
  她的哥哥是川陕总督,战场上的将军,满朝文武哪个不敬仰,连圣上都另眼相看,可现在不过提一提他心里的人,就卑微的低到骨子里,竟是嫌自己相貌,自惭形秽至此。
  夷琨说:“哥哥英武伟岸,人人见了都喜欢,她怎会有不喜欢的道理。”
  年羹尧面上一喜,说:“她真会喜欢?”
  夷琨嗯了声,到外边吩咐身边服侍的奴婢,让她请舒伦来一趟。
  年羹尧自从知道舒伦要来,就坐立不安,全身绷着一根弦一样,紧张的不行,他只觉得一颗心都要跳到喉咙口了。
  夷琨在边上握了握他的手,他的手,竟然在抖,年羹尧轻笑着说:“战场上,几十万大军,我都不曾怕过一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她,就怕的紧。”
  这时候,外边通传,说是舒伦到了,年羹尧立刻挣脱夷琨的手,扯了扯衣摆,站了起来。
  舒伦进来的那一刻,他仿佛梦魇了一般,似个木偶,一动不动,直到舒伦的目光扫到他身上时,他才噗通一声跪了,低着头,颤着音,说:“奴才,年羹尧,给福晋请安。”
  他行这样的叩拜大礼,舒伦倒吓着了,将他扶了起来,笑着说:“亮工再别行这样的大礼了,如今已是川陕总督了,再行这样的礼,称什么奴才,我都要折寿了。”
  她说话时,手一直搭在他胳膊上,他看着她白皙的手,心里仿佛开出了一朵花儿,他稍稍抬了抬头,说:“只要福晋愿意,臣愿做福晋一辈子的奴才。”
  他一腔爱意,说的至诚,她却浑然不知,以为不过是臣子表忠心的话。
  舒伦一笑,松了手,说:“亮工是肱骨大臣,该效命的不是我,而是四爷,是整个大清国。”
  年羹尧心里一痛,回说:“是,福晋说的是。”
  年夷琨想给哥哥留个单独说话的时间,便借机说:“听说福晋夜里睡的不安稳,我这儿有安神的香,我用过的,觉着不错,福晋若是要,我给福晋取些。”
  舒伦说:“那就有劳妹妹了。”
  年夷琨随即出了门,房里便只剩下舒伦和年羹尧两个人。
  这样独处的时候,年羹尧觉得自己盼了一辈子,此时心里涨的慢慢的,也不知是酸是甜,他知道舒伦在瞧他,就越发紧张,只恐自己衣着,形貌上有什么不好。
  他拘谨着,低着头,沉默着,一句话也不说。
  倒是舒伦看了他一会儿,说了句:“是不是我做了什么,得罪了亮工,怎的亮工这般怕我?”
  年羹尧心中一缩,猛地抬头,说:“不,不,没,没有。”
  他极力想否认,却喉咙仿佛被卡住了,只能吞吞吐吐说出这几个字。
  舒伦见他竟急的满头大汗,便不再问,递了帕子给他,笑着说:“没有就好,这几年,亮工在战场上的时候多些,看着,倒比以前健壮了不少。”
  年羹尧手里攥着她的帕子,并未用来擦汗,而是趁舒伦喝茶的功夫,将帕子塞进了袖子里。这会儿听她说他健壮,这个战场上征战多年的汉子,竟像个少年一般,红了脸庞。
  他说:“前些年,多在笔墨上下功夫,这几年,战场上舞刀弄枪的,历练的多。”
  舒伦说:“我见过亮工舞剑,知道亮工功夫了得,只是战场上,瞬息万变,刀枪不长眼睛,亮工也要多保重才是。”
  年羹尧只觉得血液在倒灌一般,沸腾的厉害,他说:“福晋关怀,奴才永世不忘。”
  舒伦一笑,说:“我听人说,西北风光甚好,大漠孤烟,长河落日,苍鹰黄沙,果真如此么?”
  年羹尧说:“正是。京城繁华,像个富商,西北寂寥,却像个剑客,苍凉悲壮。”
  舒伦话里透着期许,说:“要是能到西北走一走,看一看,真是人生幸事。”
  年羹尧大着胆子,问了句:“福晋想去?”
  舒伦说:“想是想,只是去不了,我呀。这辈子就在这小院子里过了。”
  胤禛围了院子给她住,除了他,谁都不许进。亦在她心里围了个院子,她便想出也出不来。
  年羹尧却仿佛下了决心,她若真想去,他就一定带她去。
  六十一年十一月初八,夜里,胤禛招了驭风和乘风两人到书房说话。
  两人到时,胤禛正在窗前剪烛花。
  两人行了礼,胤禛叫他们起来。
  他说:“你们俩服侍福晋已有些年头了,尽心竭力,做的很好,我也满意。只是有一句话今儿个要问一问,现如今,你们心里的主子是谁?”
  乘风道:“奴才两个一直以来都只认福晋这个主子。”
  胤禛放了剪刀,说:“很好,只认福晋这一个主子,这很好。我今儿个托付你们一件事。”
  两人跪了说:“奴才不敢,爷只管吩咐。”
  胤禛说:“还是那三句话,护福晋,护福晋,护福晋。”
  驭风道:“爷放心。”
  胤禛拍了拍他肩膀,说:“这两日圣躬违和,我少不得要在御前服侍,多半不能回府上了,我把福晋交到你们手上,你们一定要尽心。”
  两人回说:“奴才一定万死不辞。”
  胤禛听了他们的话,略略安心,背过身,好一会儿,似在沉思,似在犹豫。
  半晌,他说:“还有一件事,需要交代给你们。”
  乘风说:“爷吩咐。”
  胤禛从袖底拿了一个拇指大小的小瓷瓶,交到乘风手上,好一会儿说:“若日后听到我出了什么事,万一有个不测,记住,别叫福晋知道信儿,只让她把瓶儿里的东西,吃了就是了。”
  两人一惊,喊道:“爷?”
  胤禛说:“我若真的去了,她必然也不会独活,其他的死法儿,痛苦的紧,这个药,无色无味,吃了,睡上一觉,什么都不知道的就去了,没痛苦。”
  两人跪着直呼:“爷”
  胤禛说:“好了,你们去吧,记住我的话,好好护着福晋。”
  两人推门出去,一阵儿冷风灌进来,冷得很。
  胤禛看了眼屏风上的美人肖像,说:“我活着,咱们两个在一处,我死了,我们两个还要在一处。”
  夜深人静,胤禛自己到了后院,舒伦住的屋里。
  宝络在外屋听闻推门声,便起来了。
  胤禛让她去睡,自己则在舒伦的床边,看着她,坐了一夜。
  而年夷琨这边,服侍的翠微因着侧福晋有些动胎气,所以来胤禛书房回话,正听到胤禛跟乘风和驭风说话,她无意的听了两句,听见胤禛说他有个不测,还要让人毒死福晋,她吓的要死,话也忘了回,就跑了回来。
  夷琨见她慌慌张张的,便问:“发生了什么事?”
  翠微说:“怕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我刚才听爷说,他会有什么不测,还让奴才们谋害福晋,药都给奴才们了。”
  夷琨一惊,说:“你说什么,可听仔细了?”
  翠微说:“听的真真儿的,爷说要是听见他有不测,就让奴才们把要药给福晋灌下去,还说那药没味儿,吃了,没知觉的就死过去了。主子你说,爷跟福晋有多深的仇怨,竟叫福晋活活的殉葬。”
  夷琨愣了半晌,明白过来,说:“原来是这样。”
  翠微说:“说起来,福晋也是个和气的,对人也和善,不知道犯了什么事儿,让爷恼成这样。”
  夷琨一连苦笑,话里皆是怅然之情,她说:“他哪里是恼她,他是爱惨了她了,也要求一个黄泉碧落,生死相随。”
  翠微有些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只是看着她。
  夷琨说:“原来他们一个个都是这样的心思,生在一处,死在一处。爷将心思藏的好深,骗过了所有人,当初他跟我说,他心里有人,再放不下别人了。我知道他与董鄂娉婷有些情感,以为他说的是董鄂娉婷。后来,董鄂娉婷亡故,我想着,只要我好好对他,他说不定能回心转意,却原来,他心里那个人,根本不是董鄂娉婷,更没有什么回心转意,他要一个同生共死,哪里又会另起它念,看旁人一眼。”
  翠微说:“主子说什么,奴婢听不懂?”
  夷琨神色凄苦,她说:“无怪你听不懂,爷为她谋划的太好了,外头人人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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