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相信你吗?”穆简这样问道。
“什么意思?”阿斯兰更是奇怪了,心底里却是咯噔一声,知道穆简终究还是怀疑他了。
“你明白的,”穆简深深地盯着阿斯兰,眼睛中有着意味不明的光,“你和我们非亲非故,怎么会如此无私地帮着安玲珑,连留仙果这样的神药都愿意拿出来?”
阿斯兰叹口气,声音仍然很温和:“我知道你会怀疑我的,但我的确没有恶意。也是真的为安玲珑好。至于我的目的,抱歉,我现在不能说。不过我的本意绝不是伤害你们中间的任何一个人。”
“你和陆明锡是什么关系?”
“合作伙伴。”
这个回答着实让穆简有些惊讶,毕竟之前看来,阿斯兰更像是陆明锡的手下,却没想到两人是合作的关系,不过这样也就解释的通阿斯兰所展现出来的能耐了。虽然不确定阿斯兰是敌是友,但是就现在来看,阿斯兰的确没有向他们展示过敌意,相反,一直都在向他们示好。而这次安玲珑重伤,也是阿斯兰主动提到了留仙果,他们才决定出发前往西北的,确实不像是敌人。是以穆简只再坐了一会儿,同阿斯兰寒暄了几句,便离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送走穆简后,阿斯兰坐在房间里,发了一会儿呆,随即冷声道:“出来吧。”话毕,从角落里走出一个黑衣人来,见到阿斯兰,立即单膝跪下:“大人。”
阿斯兰站起来,走到窗边眺望窗外,良久方道:“你先出发吧,去告诉巴尔士,准备好圣物和留仙果,就说,我找到人了。”
“是!”那黑衣人应了一声,随即便翻身从窗子处跳了下去,看样子是准备离开了。
阿斯兰仍立在窗边,望向那夜空明月高悬,眉头微蹙,似是思索似是纠结半晌,终于轻叹了一口气,不知自己所为是对是错,只喃喃自语道:“便由着去吧。”语气却与他上次还在归城说这话时截然不同,不再有讥讽之意,有的只是无奈和动摇。
……
汴临内。
“谁?”文轩不耐烦地翘脚问着。
“师兄。”却是萧茹涵的声音响起,只是话里冰凉,没有丝毫温度。
“哦,是你啊,”文轩一挥手,房间的门顿时打开,露出了站在外面一身孝衣的萧茹涵,“进来吧。”
萧茹涵点点头,轻飘飘走了进来,表情也是冷冰冰的,看起来都不似一个活人,没有一点人气。文轩瞧她这副要死不死的样子,语气多少也没有那么随意,却道:“在怪我没有救你夫君?”
萧茹涵摇头,平静地道:“我回去时,承仁已经断了气,不论师兄的药蛊再怎么神奇,也不可能救回来一个死人。”她没有再流泪,是因为今日她的泪已经流干了,再哭,或许只能是泣血了,而她现在还不能倒下,她还要报仇。陆靖炜已死,刺客也已全部伏法,剩下的,便是田风了。但话是这么说,她心中却不能说对文轩还有穆简一行人没有丝毫的怨,尽管她也不知道自己在介意着什么。
“我答应过穆简要帮他去除副作用,”萧茹涵看向文轩,语气平淡,却满是疲惫,“现在的我实在没有心思这样做了,不知师兄可否帮了我这个忙?”
文轩却想了想,道:“这副作用可不是那么简单就去的掉的。”表情却是兴致勃勃:“不过我倒是想试试,顺便再把老头子给下的蛊一起解掉好了。”他就是如此地爱好挑战疑难杂症!
“你想背叛师门?”萧茹涵条件反射道,却在话问出口的那一瞬间觉得自己压根就是白问,文轩为人向来不羁,本来就不怎么遵从师命的一个人,去把师傅亲自给人下的蛊给解了也并不是不可能的事。自己干嘛多嘴问上这么一句?
文轩摇摇头,脸上一本正经:“我这种尊师重道的好弟子怎么可能背叛师门?老头子他说了不准我把他下的蛊解开吗?没有!没有怎么能叫我背叛师门?师妹,你这话可就说错了啊!”见萧茹涵一脸的我说不过你你说啥都是对的的表情,突然停止了自卖自夸,一脸狐疑问道:“你准备继续听老头子的话行事?不守着方承仁过日子了?”
“我已经为承仁违背过师傅的命令了,不打算再做出对不起师傅的事。我是想去找田风,为承仁报仇。报仇之后,我自会下去去找承仁,”萧茹涵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看向了文轩,“倒是你,别忘了,师傅说的时限可快到了。若是想替他们解蛊,就快些。”
“我自是知道的。你且去吧,我知你是来告别的,”文轩两手枕在了脑后,闭上眼睛,又继续翘着脚打盹,末了又添了一句,“小心些。”
萧茹涵本已戴上兜帽走到了门口,听见文轩这一句难得的关心,不由稍稍扯了一下嘴角,随即转身,关门,离开。
☆、醒来
十天的时间如行云流水一般悄然而过。穆简一行人已进入了原戎狄的地界儿; 正向着阿斯兰所说的塔拉沙漠的边缘而去,也已经深入了原戎狄。而此地的原戎狄的势力也最为强大,其实穆简作为穆国的亲王之子,深入此地实在不是一个很明智的选择,不过为了照看安玲珑,他也并没有犹豫。
穆简这边还算得上是一切都顺利; 而无聊的文轩大爷; 也跟着穆国出使的队伍回到了穆京。将事情的大概上报给了穆阳。
“安玲珑重伤?”穆阳不由狠狠一拍桌子; 眼里满是吃惊地瞪着文轩; “你怎么不一起跟着去西域?”
“我已经尽力了,”文轩耸耸肩,不可置否的模样; 又兀自咕哝了一句,“西域能发生什么有趣的事?倒不如回来来的有意思。”回了穆国他又可以作天作地; 怎么就没意思了?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他一点都不知道到底在戎狄那边发生了什么; 不然; 他估计得后悔。
“行了行了; ”穆阳挥挥手,“你下去吧,朕头疼。”说着就扶住了自己的脑袋; 看样子是真的有些不舒服。
文轩登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不怕死地道:“皇上,您这时不时的发作可比世子还要来得猛。世子发作还是挺有规律的,就跟女人来月事差不多; 您这……就跟那女人月事不……”调差不多!
砰!
穆阳扔出来的纸镇重重落在了地上,可惜并没有命中原本的目标。文轩嬉皮笑脸,装作心有余悸的样子狠狠拍了几下自己的胸口,又惹得穆阳黑了脸,不过文轩到底还是个有眼力见儿的,在穆阳下一次发火前赶紧告了退,随后脚底一抹油——溜之大吉。留穆阳坐在御书房里,真是气得哭不是笑也不是。
他撑着脑袋,用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却觉得先前的疼痛丝毫都未得到缓解,反而大有严重之势。“太医!”穆阳叫道,却忘了自己是秘密召见的文轩,已经遣散了周围的宫人,是以根本就没人听得见他这一声。他撑着桌子想要站起来自己走出去,却已失了力气,只扑通一声便倒在了桌上,随即便失去了意识。
而门外,文轩也并未走远。他听见了御书房里的动静,脸上一贯的嚣张表情之下暗含了一丝凝重。就像萧茹涵所说的那样,时限到了,穆阳恐怕是快想起来了,如此,他必须得加快才行。
“老子可是给你们创造过机会了啊。”文轩喃喃道,脑子里想起了大半年前那一出惊马事件,当时正是他控制了蛊虫悄悄飞到那马的旁边,狠狠地给扎了一下,最后才搞出了那一起英雄救美。可惜,穆简同安玲珑两人实在是没擦出什么火花,白惹得在旁边的他看了一出笑话。
“能不能把这一出戏再演得精彩些,就看你们的了。”
……
风裹挟着沙,凶猛地咆哮着。远处种着一排树,黄沙随着风啪啪地打在树叶上,带起簌簌的声音,而在这一排树的后面,就是无边无际的沙漠。
脚下是一片戈壁。
穆简他们已到了塔拉沙漠的边缘,而远远的,就有一个用布料裹着自己的脑袋,只露出一双眼睛的汉子骑着马迎了过来。这个汉子看见了阿斯兰,当即招了招手,狠狠一拍马屁股,加快了速度跑过来。
“巴尔士。”阿斯兰淡笑道。
巴尔士解开裹着自己脑袋的布料,露出自己的脸来。巴尔士的样貌粗犷,五官深邃,比起阿斯兰来说身为戎狄人的特点要更为的分明一些。只是巴尔士的眉目中还略带了一丝阴沉,此刻却依旧是笑道:“阿斯兰,你总算是舍得回来了。”
阿斯兰沉默了一下,没有接话。见是如此,巴尔士也没有过多地在意,转了头去审视着穆简等人,过了一会儿方才道:“诸位随我来吧,一路舟车劳顿的,先休息一下吧。”
“多谢巴尔士先生的好意了,不过还是救人要紧。”穆简心急着安玲珑,不由这样开口说道。
巴尔士顿了一下,随即打马转身,一边走一边慢慢说道:“人自然是要救的,不过等大家到了落脚处,让我们的大夫先看看伤者再说,若是需要留仙果,我们也不会藏私。”他的语气有些奇怪,穆简不由探寻地看了他的背影一眼,却又实在感觉不出什么异常来,只能先跟着他走。阿斯兰经过穆简旁边,低声道:“放心吧,巴尔士没什么恶意的。”只是对穆国人没什么好感而已。
穆简了然,心下却更加怀疑起了阿斯兰的身份,不过还是跟上了巴尔士,往前走去。走了一阵子,便发现前面有一片帐篷营,想来那便是巴尔士等一干人的落脚处了。不过这片帐篷营的范围实在是很大,像是一个部族的所有人都聚居在此处,然而阿斯兰先前说过,自己是戎狄人,这,又是怎么回事?穆简心里再次提起了防备。
“这位小姐确实是伤的很重,失血过多,现在只是用千年人参吊着她那一口气而已,的确需要留仙果来救。”一名巫医打扮的人在查看了安玲珑的伤势后如是说道,与那老太医的诊断如出一辙。
巴尔士略一思索之后当即点头:“那就拿出留仙果来,救这位小姐。”
穆简一拱拳,先道了谢,却是问道:“敢问先生需要我们付出何等的代价?”等价交换的道理,他向来是懂的,更何况是留仙果这样贵重的药物?巴尔士和阿斯兰看起来便知气度不凡,也定不是寻常人物,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地就便宜了外人?
“我们需要,”巴尔士笑了一下,“这位小姐的,一滴血。”随即便与那巫医一道出了营帐。
“她颈后可有那痕迹?”巴尔士小声且急切地用戎狄话去问那巫医。
巫医微微点头:“虽然已经过去近二十年,痕迹已经淡了许多,不过的确存在。”
闻言,巴尔士的脸上出现了一种难以遏制的兴奋:“那就太好了!一定是腾格里显了灵,将她在我们最需要的时候送了回来!”
“我这就去取来留仙果。”那巫医也笑了,向着巴尔士躬了躬身,匆匆离开。
安玲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她梦见了自己的前世,有爹,有娘,有哥哥,她被宠着长大,从一个顽皮的女童长成了一个婷婷少女,十五岁及笄后求娶者几乎踏破门槛,可爹爹左挑右选,就是没找出一个令他满意、女儿也喜欢的夫婿,就这样拖啊拖,她已经十七岁了。寻常人家的姑娘在她这个年纪已经是孩子的娘了,不过洛国的贵族小姐出嫁都要比普通姑娘晚上一些,但十七这个年纪,也大多都订了亲了。
正是三月桃花艳丽的时节。
洛国气候温和,四季如春,是以三月初的时节,桃花已然盛开。
安玲珑无聊地打着秋千。身后落英缤纷,恍若一片粉色的幻梦。
有簌簌脚步声接近,安玲珑脚踢着花瓣,嘴里咕哝着一堆她自己也弄不懂的话,知道眼前出现一双皂靴,有男子失笑的声音:“玲珑,你能不能有点大家闺秀的风范?在这里踢花瓣是干什么?”
“我无聊啊,大哥,”安玲珑不满地噘着嘴,一副小女儿的娇俏模样,“这日子千篇一律的,我都快烦死了。”
“那你可得赶紧嫁出去了。或许这样日子就不无聊了。”安修旭这样说道,眼底里却隐隐约约有不舍,也是,谁家的哥哥能舍得自己从小宠着的妹妹叫外面那些男子给拐回家去?
安玲珑一下跳下秋千,向着安修旭走过去,脸上一片羞红,道:“大哥你老是这样打趣我!信不信我一辈子都不嫁出去,就在家里当个老姑娘,让你养我一辈子?”
安修旭笑道:“好啊,大哥养你一辈子又如何?”他眼底划过一抹暗色,随即促狭道:“不过你真舍得……?”
一阵大风吹过,吹散了安修旭剩下的话,安玲珑听不清安修旭的话,有些着急想问:舍得什么?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她隐隐约约觉得,这句没听清的话里面,有对她很重要的东西。可惜这风吹得太猛烈,她还来不及再问,眼前这